对联“长乐未央”辨

中国国家博物馆出了一组对联，其中有一幅其上联为“黄常元吉光象日月”，下联“中国大宁益昌子孙”，横批“长乐未央”。这组对联的拟制与西汉鎏金“中国大宁”铜镜铭文有关。

　　铜镜作为古人整束衣冠、修饰仪容的生活用具，早在四千多年前便已出现在齐家文化遗址中。汉代铜镜大量出现，整体日益厚重，装饰愈加精美。中国国家博物馆藏有西汉鎏金“中国大宁”铜镜，属于西汉新莽时代（公元9—23），直径18.6厘米，厚1.3厘米；1952年出土于湖南长沙伍家岭，为国宝级文物。

这件铜镜是典型的汉代六博博局纹镜式样。六博是当时从宫廷到民间都十分流行的棋类游戏，棋盘也因此常常被当作镜子上的装饰纹样。而这面镜子能成为国家级最珍贵的地方，一是其精湛的鎏金工艺，二是镜缘铭文。铭文计五十二个字：“黄常（裳）元吉，有纪刚（纲）。圣人之作镜兮，取气于五行。生于道康兮，咸有文章。光象日月，其质清刚。以视玉容兮，辟去不羊（祥）。中国大宁，子孙益昌。”显然，上下联的语句就出自该镜铭。

上联“黄常元吉光象日月”

“常”与“裳”本是一对异体字，本义为“下裙”。“常”还被借用为表示经常、曾经等，在词义分化的不同时代，在“下裙”这个义项上，“常”和“裳”就成了古今字。“黄常元吉”，就是“黄裳元吉”，出自《易经》的坤卦爻辞：“六五：黄裳，元吉。”高亨注：“元，大也。裳，裙也，裤也。周人认为黄裳是尊贵吉祥之物，代表吉祥之征，故筮遇此爻大吉……黄裳用来比喻内德之美，故大吉。

“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在《中和乐九章·歌储宫第六》说“黄裳元吉，邦家以宁”，这里用黄裳指代有内德的太子，意思就是国家将来会因为太子登基而更加安定繁荣。不过唐高宗李治在位期间，先后立了五个太子，就不知卢照邻在这里指的是谁了。

“光象日月”，意思是（铜镜）的光象日月一样明亮，这个表达与前文的“黄常元吉”没有必然联系，且韵味不足。《祕书》曰：日月为易，象阴阳也。日月象，在连山易中是为艮卦，其“上九”爻辞为“敦艮，吉”，意思是说要抑止自己的言行，必须要有敦厚的德行才行。

如此，前半句为坤，后半句为艮，上坤下艮为地山谦卦。地中有山，内高外卑，居高不傲，这是谦卦的卦象。君子观此卦象，以谦让为怀，裁取多余昀，增益缺乏的，衡量财物的多寡而公平施予。

在屈原的《九章·涉江》中有“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的句子。“日月光象”，亦有“日月同光”之象的内涵，《周公解梦》认为此为“大吉也”。

下联“中国大宁益昌子孙”

汉代开始，人们常把汉族建立中原王朝的区域称为“中国”。《汉书》中就有大量的“中国”记录，如《汉书·郊祀志》：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在《汉书·严助传》又有：天下赖宗庙之灵，方内大宁，戴白之老不见兵革，民得夫妇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德也。“方内”就是“四方之内”，指的是域内，相当于“中国”。

益昌，合用在《汉书》以前为汉代利州的一个侯国名。利州，今属四川广元。但在“益昌子孙”这个短语中，益昌显然不是地名。昌是昌盛的意思，“益昌子孙”是指越来越昌盛子孙后代，但是与“中国大宁”组合，其表达效果不如“子孙益昌”。对联中为了与“光象日月”对称，把“子孙益昌”改为了“益昌子孙”。从其意而言，“子孙益昌”与“日月光象”相对要更好些。

横批“长乐未央”

长乐和未央是汉朝的两个宫，《汉武故事》曰：建章长乐宫，皆辇道相属，悬栋飞阁，不由径路。《汉书》曰：高祖七年至长安，萧何修未央宫。长乐未央，见于汉代长乐宫古瓦当，冯云鹏《金石索·石索六》有收图。早年的佐证在元朝人马端临的《文献通考·郊社考》中：“开元……十二年二月二十二日，有司奏：“修坛掘地，获古铜鼎二，其大者容四升，小者容一升，色皆青。又获古砖，长九寸，有篆书'千秋万岁’字及'长乐未央’字。”

不过山东观海山房藏有一枚民国时期的汉砖拓片，其文曰：富乐未央，子孙益昌。在包头博物馆也藏有类似汉砖，系1954年九原区召湾汉墓墓室中出土的铺地方砖，其砖长32.5厘米，宽32厘米，厚5.5厘米。呈方形，系实心砖，在砖的正面印有“富乐未央 子孙益昌”二行八字，砖文的字系阳文，字体为隶书，在文字的两侧用菱形回纹作装饰。

未，无也；央，边也，极也，端也。未央，无边也。“富乐”包括了富裕、安乐两个意思，比“长乐”要丰富些。

由此，小星光觉得此组对联可调整为：

富乐未央

黄常元吉日月光象

中国大宁子孙益昌

   某小星光，榕城温麻人氏，现客居羊城。醉舞狂歌四十载，蓝桥行路八千里。修英汉双语，最喜文字，搬弄语法，亦涉猎史哲财心、山医相卜，以为万门诸法皆可归一。罄忠尽职循吾道，不负幼学壮行志。公众号里囤静夜所思所感所悟，立志过有趣、有料、有用、有品之“四有”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