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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红楼梦》的讨论

 我的图书馆1m7r 2022-01-02

读书有感


关于《红楼梦》的讨论

文/筱蕊 墨吟 夏天 稀夫

图:《红楼梦》


筱蕊:众所周知,《红楼梦》是一部“百科全书”,不仅涵盖人生经验、社会经验、感情经验、政治经验、艺术经验,而且还留下了太多的思想、奇想、遐想、谜语、神话,还来不及好好梳理,因此需要你的参与,需要你的智慧。

墨吟:鲁迅论《红楼梦》:“单因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由此可见,《红楼梦》不是红学家的专利,每个人读《红楼梦》,包括看根据《红楼梦》改编的电影、电视、戏剧,都会有自己不同的感受。

筱蕊:《红楼梦》通篇多少个人物?有人做过统计,三百多个。这些人物如果画在纸上,不知要费多少的笔墨。曹雪芹的红楼将这些人物尽现我们眼前,仿佛细细的工笔画,让我们去欣赏。一个个人物在他的描绘下,有悲有喜,有爱有恨,敷演出多少个“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的故事啊。 

墨吟: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最初的油印稿中,对《红楼梦》有这样一段评语:“至清有《红楼梦》,乃异军突起,驾一切人情小说而远之上。较之前朝,因与《水浒》、《西游》为三绝;从一代言,则三百年创作之冠冕也。”鲁迅说《红楼梦》“驾一切人情小说而远之上”,是“三百年创作之冠冕”,这是极高的评价。

夏天:《红楼梦》之伟大,在于它以一部小说而得以成就一门学说,即“红学”。“红学”本是清代文人学士的戏谑之称,其学术地位的确立,当归功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新红学的创建,有人甚至说“这一件大功,值得凌烟阁上标名”,足见新红学的成就及影响。更有王国维、蔡元培、胡适等博学硕儒以大宗师身份对《红楼梦》予以点评,进而以专著行世,对当时以及后世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中的观点以今日来看,未必句句信而有征,然其不囿成见、独辟蹊径的治学精神仍然值得借鉴、发扬。

筱蕊:是啊!“红学”本是“一个智力与情感、推理与感性、焦躁与安宁的交换交叉作用场。你有没有唱完没有唱起来的戏么?你有还需要操练和发挥的智力和情感么?你有需要卖弄或者奉献的才华与学识么?你有还没有哭完的眼泪么?请到《红楼梦》,这方来!来多少个这里都容得下!”——这是王蒙的“红学”高论。

墨吟:据巴金自己说,他十几岁的时候翻看过《红楼梦》,最后一次读《红楼梦》是1927年1月在开往马赛的法国轮船上。时隔五十多年,1979年12月他发表评论说:“《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是一部反封建的小说。它当然不是曹雪芹的自传。但是这部小说里面有原作者自传的成分。……作者要不是在那种环境中生活过,他就写不出这样一部小说来。”我很赞同这一评论。如果将《红楼梦》当作曹雪芹的自传去考证,那就肯定变成一种繁琐哲学,钻到牛角尖里去。例如刘心武经过繁琐的考证,得出秦可卿是一位公主的结论,说她是受康、雍时期太子党的牵累,为了避难,才假托是养生堂的弃婴,改名换姓,下嫁到荣国府做了重孙媳妇。如此考证,我就觉得很玄乎。

夏天:我也觉得刘心武的考证过于牵强,此乃刘氏《红楼》,而非曹氏也。这样的背景恐怕曹雪芹也没想到呢。

墨吟:我在梦中忽得七字箴言,曰:红楼是梦梦红楼。《红楼梦》第一回说:“此回中用'梦’、用'幻’等字,是提醒阅者眼目,亦是本书立意本旨。”“那红尘中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磨’八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全书一共33个梦,将故事串联起来,故脂砚斋点评说:“一部大书都是梦,宝玉情是梦,贾瑞淫又是梦,秦之家计长策又是梦,今作诗(指香菱梦中作诗)也是梦,一并'风月宝鉴’亦从梦中所有,故红楼梦也。”

墨吟:1980年2月,作家陈白尘对红学研究婉转地提出了批评:“相形之下,红学家们对《红楼梦》本身的研究是否较少了一些?尤其是对这部古典名著所独具的艺术魅力的分析文章是否太少了一些?”“这种艺术魅力究竟何在呢?这不是值得深入研究的么?我们动辄说要继承古典文学传统,不从这入手研究又从何继承呢?”这一批评很是中肯。现在冒出来的一些红学家,心情似乎都很浮躁,钻在《红楼梦》的文字堆里,想发现新大陆,从而一鸣惊人。对其他古典名著的研究,也有类似情况,例如有人就考证出《水浒》中“武大郎本是俊男”,引得武松故乡的一些人责骂施耐庵,要为武大郎平反。甚至还有人正在考证潘金莲与西门庆第一次见面时“是不是没有穿内裤”?这就益发无聊了。

筱蕊:是啊!墨吟说得极是。诚如王蒙所言:“《红楼梦》是一本最经得住读,经得住分析,经得住折腾的书。”遗憾的是经得住读、经得住分析的红学著作似乎少了一点,而将《红楼梦》作为折腾对象的文字似乎多了一点。有书言,《红楼梦》本身就是一面“风月宝鉴”。读者对于此书,既可以“正照”,也可以“反照”,而作者的真意,作品的重大主题、主要人物的真实品性,俱在于文章的“背面”!如果读者仅仅从那些表面的文字出发,去读红、评红、论红,则不免就会像书中的贾瑞“正照风月宝鉴”那样,“脚下如棉,眼中似醉”、“满口乱说胡话,惊怖异常”了。

墨吟:作家李准说他在1962年曾对《红楼梦》作过评注,可惜文革抄家时抄丢了,他能记得的只有在《王熙凤弄权铁槛寺》一回中,凤姐看见秦可卿死了而流眼泪,下边批注:“这是真泪是假泪?是真泪。凤姐这样人物,也同样有真眼泪……”

筱蕊:十二钗以秦可卿之死初展悲音,凤姐的眼泪是真眼泪了,她先附和悲音了。

墨吟:女作家茹志鹃对《红楼梦》诗词情有独钟,她说:“同样是好诗,但好得却完全不同。宝钗的诗,都较凝重、端庄;而黛玉的诗却是脱俗、飘逸、缠绵悲戚。比如同以'柳絮’为题,一个写的是:'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队成毬。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拾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看这词的内容,情绪,格调,词的作者寄与柳絮的同情,借柳絮的自叹,这不是黛玉是谁?这样的感情绝非宝钗所能有的。”宝钗对柳絮的观点说得十分明白:“柳絮原是一件轻薄无根的东西,依我的主意,偏要把它说好了,才不落套。”茹志鹃说:“按她对柳絮的看法去填词,就会落套。她偏不落套,她偏把它说好,而且词也果然写得漂亮。'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当史湘云称赞的时候,读的人也不能不折服。最后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宝钗终于把柳絮送到青天之上。”

墨吟:电影演员、作家黄宗英说《红楼梦》“是一门挣脱枷锁的学问”,不是那种应酬文学。“艺术,只有不流于应酬,更不求八股取仕,而像曹雪芹同志——是的,我没写错,是同志,同以'诗言志’之志——那样,去挣脱枷锁,才是有生命的。”

筱蕊:是啊,曹雪芹是用心在抒写,每个人物都如此的鲜活,他爱他笔下的每一个人物。掩卷回眸,不只是宝玉、黛玉、宝钗,还有那贤袭人、酸凤姐、慧紫鹃、敏探春、憨湘云、呆香菱、村姥姥、慈姨妈……

稀夫:你怎么看《红楼梦》?专家又怎样看《红楼梦》?其实都不重要。如果一个从未看过《红楼梦》的人想看《红楼梦》,你会建议他怎样看《红楼梦》?我们那些吃红楼饭的专家又会建议他怎样读懂《红楼梦》?这个才是重要的。另一个更加重要的便是:不要听人家如何说,特别不要听所谓专家胡说。

我看《红楼梦》就吃过亏,上过当。初,想看艳情,继,想看美丽故事,后,想读写作手段。初次的艳读实远不如影视来得利索,继而来的故事,还不及隔壁一小学语文老师讲得清爽,后专看雪芹写作手法,一篇篇笔记下来,还真弄到了一些好处。干脆再说白一点:你想要什么,你就进《红楼梦》去找什么,大概,都会有。本来我不想说,现筱蕊妹妹要我说,也就只好全说了。信不信,由你。

筱蕊:稀夫先生您全说就是了。其实每个读《红楼梦》的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红楼》,就如您初读、继读、后读的感受不同一样。您说:“你想要什么,你就进《红楼梦》去找什么,大概,都会有。”也许这就是《红楼梦》吸引如此众多热爱者、追寻者、研究者的缘故吧。 

既然是讨论,就是要大家畅所欲言,如果没了声息,那还如何讨论啊?在这讨论交流的声浪中,我们的知识才会有所增长,思想才会有所融汇,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您说是吗?

稀夫:是的,就连曹雪芹老师也会赞同这个说法,很好啊! 

墨吟:《红楼梦》研究领域有一个派别叫“索隐派”,其最早的代表人物是王梦阮和蔡孑民,代表作有《红楼梦索隐》和《石头记索隐》。何谓“索隐”?就是想办法去探索出《红楼梦》所有人物的原型,他们的办法有三个:一是品性相类者。二是轶事有征者。三是姓名相关者。他们用这三个办法探索出贾宝玉就是清世祖福临,林黛玉就是董妃,而董妃就是江淮名妓董小宛。胡适先生从分析一个难乎其难的灯谜入手,来批驳索隐派。这个灯谜是一句杜诗“无边落木萧萧下”,谜底是个“日”字。胡适说:“这个谜,除了做谜的人自己,是没有人猜得中的。”因为猜这个谜,先要查考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查到南北朝的齐和梁,这两朝的君主都姓萧,便是“萧萧”,再查二萧下面的朝代是陳,“陳”字“无边”就是“東”字,再把“東”字之“木”砍掉(“落木”),剩下的“日”字(也可以猜“曰”字)便是谜底。  

读胡适的文章,我觉得很痛快。我由此恍然大悟,原来刘心武考证出秦可卿是康、雍时期的一位格格,所用的不就是这个老办法吗?

稀夫先生说得对:“你想要什么,你就进《红楼梦》去找什么,大概,都会有。”稀夫先生还认为把《红楼梦》当作故事来读,是浅层次的,“还不及隔壁一小学语文老师讲得清爽”。而我正是把《红楼梦》当作故事来读的,所以一直就处在浅层次之中。

筱蕊:我也是把《红楼梦》当故事来读的,如果墨吟是处在浅层次,那我则是浅之又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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