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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方待夜半听君语 2022-01-11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昨天这八个字和这张图刷屏了。
这是日本汉语水平考试HSK事务所向湖北捐赠的一批物资——包括20000个口罩和一批红外体温计。在打包物资的纸箱上,除了两国国旗、“加油中国”外,还有一行小字:“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这八字出自日本长屋王《绣袈裟衣缘》,《全唐诗》卷七三二有长屋偈语:“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
长屋,在史书中常称为长屋王或长屋亲王,他是天武天皇的孙子,奈良时代正儿八经的皇族,在圣武天皇时官至正二位左大臣,执掌朝政大权。后来因为反对立藤原不比等之女藤原光明子为后,和藤原家产生矛盾,在729年被诬陷咒杀基皇太子,邸宅被围,偕妻自杀,史称"长屋王之变"。长屋王自杀后,藤原光明子成为日本历史上第一个臣庶出身的皇后。奈良东大寺正是这位光明皇后的手笔,正仓院中宝物也是从她手中移交的。
长屋王的时代正值中国武后和玄宗朝的盛唐时代,遣唐使往来中日两国之间,汉诗也是众多璀璨的"舶来品"之一。长屋王作为皇族,亦是风雅中人。719年(养老3年),长屋王在长屋王邸迎接新罗的使者,举行了盛大的宴会,长屋王和一众王公大臣席上拈韵作诗,这次宴会的大部分诗作皆收入日本现存最古的汉诗集《怀风藻》。
这次宴会上长屋王拈到的是“烟”字。诗作如下:
五言于宝宅宴新罗客一首,赋得烟字
高旻开远照,遥岭霭浮烟。
有爱金兰赏,无疲风月筵。
桂山馀景下,菊浦落霞鲜。
莫谓沧波隔,长为壮思篇。

《怀风藻》中诸诗大多都是这种风格,呆板而缺乏新意。此时的日本汉诗,基本还停留在较浅显的层次上。
回到那首长屋偈语,其实后面还有注:“明皇时,长屋尝造千袈裟,绣偈于衣缘,来施中华。真公因泛海至彼国传法焉。
前面讲的是长屋王偈语的本事,即唐玄宗时,长屋曾经命人制作千件袈裟,绣这四句偈语在上面,送给大唐高僧们。后面这句“真公因泛海至彼国传法焉”,便是鉴真东渡的故事了。
这则故事,在《唐大和尚东征传》中记载得很详细。这部书其实是鉴真的传记,是日本人真人元开写的,此人也是皇族,初称三船,出家后改称元开,还俗后为臣籍,改姓淡海。此君曾长期任大学头(国立中央大学校长,相当唐朝的国子祭酒)。
在圣武天皇时,日本佛教戒律不完备,僧人不能按照律仪受戒。因此,在天平五年(公元733年),兴福寺僧人荣叡和普照随遣唐使入唐,邀请高僧去传授戒律。访求十年,一直找不到合适人选,最后根据各方推荐,决定邀请鉴真。
唐天宝元年(日本天平十四年,公元742年),荣叡和普照与日本同学僧玄朗、玄法二人,一起来到扬州大明寺。见到鉴真后表示:”佛法束流至日本国,虽有其法而无传法人。日本国昔有圣德太子曰,二百年后,圣教兴于日本。今钟此运,愿大和尚东游兴化。”
鉴直回答道:“昔闻南岳思禅师迁化之后,托生倭国王子,兴隆佛法,济度众生。又闻日本国长屋王崇敬佛法,造千袈裟,来施此国大德众僧。其袈裟缘上绣着四句曰:'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以此思量,诚是佛法兴隆有缘之国也。今我同法众中,谁有应此远请,向日本国传法者乎?  
说完这句后,座下弟子皆默然。只有僧人祥彦站出来说:“彼国太远,性命难存;沧海淼漫,百无一至。人身难得,中国难生;进修未备,道果未勉。是故,众僧咸默无对而已。” 
听完祥彦的回答,鉴真再次问道:“是为法事也,何惜身命?诸人不去,我即去耳。” 
鉴真的语气是如此的坚决,在座的弟子不禁为师父的决心所感动,祥彦跟着表示:“大和上若去,彦亦随去。”
于是才有了鉴真克服“沧海淼漫”的第一次东渡,同行的共有二十一人。那时,鉴真已有五十五岁。
《东征传绘卷》卷一 第四段:日本遣唐使来朝(局部)

这段故事在奈良唐招提寺所藏的《东征传绘卷》中有更形象的描绘,《东征传绘卷》由镰仓的极乐寺僧人忍性负责规划制作,画工六郎兵卫莲行绘制,当时的书法大家藤原宣方等人分别书写叙文。目前这幅著名的绘卷正在上海博物馆”沧海之虹:唐招提寺鉴真文物与东山魁夷隔扇画展“特展中展出,可惜目前疫情当道,不能前往一观。

上个世纪,日本小说家井上靖,根据《唐大和尚东征传》,写成小说《天平之甍》。

1973年,扬州鉴真纪念堂落成后,亦以此二句为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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