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厚 德 载 福 作者：张岳清 二零一四年正月初四八十六岁的老岳父刘登舟老先生驾鹤西去，走完了平凡的一生。出生于毛田镇八斗村农家的岳父也许是受山里淳朴民风的影响；也许是受多年孔孟文化的熏陶；亦或是祖辈的遗传和家教的结果，从小宅心仁厚。 岳父一生喜爱读书。他家四兄弟，三个哥哥都只读了几年书便主动辍学，当起了地球修理工，一生与贫穷相伴。唯有岳父聪颖好学，坚持读了十二年。二十二岁时正是全国解放的第二年，地方政权逐步建立。土改工作队进村入户，访贫问苦。已有二个孩子而淳朴的岳父母见土改干部到家走访，杀鸡打酒，热情接待。走访中他们发现岳父是当地少见的知识份子，量材录用，推荐参加教育工作。第一站是离家二十多华里的云山乡云塅村村级小学。岳父携妻女同去任教，开启了三十多年的教书生涯，从而开始了改变命运的历程。 岳父一生任劳任怨。岳父的老实、厚道早已有口皆碑。多任区教育办领导看见岳父厚道、好安排，但凡新建的、边远的、条件差的、别人不愿意去的村小，便安排岳父。岳父也从不讲价钱，总是欣然领命前去。五六十年代毛田区村小学大多是废弃的老屋、仓库或猪牛栏改造而成，漏雨、漏风。上世纪六十年代有一次岳母送棉衣裤给岳父，看到教室不但是大队猪舍改建的，墙壁上残留着猪屎污渍，而且课桌、讲桌是用山上的枞树打桩上盖枞木板，岳父住宿的床铺是砖块和木板搭建，灶台由三块石头垒成。岳母责怪岳父过于老实。但岳父一笑了之，雷打不动，宁肯苦自己，硬是不求人。三十多个寒暑的夜晚，学校万籁俱寂，唯有一盏煤油灯与岳父孤独相伴。 岳父一生助人为乐。相对于现时城市的冷漠农村则要单纯乡邻之间互相帮助。读书教书一辈子的岳父不善劳作，难用力气活回报亲朋乡邻，但岳父却用擅长的诗词、楹联赠送。八斗是个大屋场，人多兴旺，每逢春节或者红白喜事，贴对联是必不可少的。撰写对联自然而然地落在熟读古文诗词的岳父身上。每当主家有要求时，岳父从创作到自备纸、笔、墨、书写，一条龙服务，分文不收。创作的对联总是新颖、贴切，至今还有一些人将岳父撰写的对联抄录保存。 世上还真有因果轮回。岳父仙逝，亲朋戚友闻知后纷纷前来八斗灵堂送花圈、送鞭炮、送挽联。能容纳一千多人的八斗礼堂四周墙壁上挂满了白纸黑字的哀悼对联与诗词。我曾参加过许多丧事，唯有悼念岳父逝世的挽联之多令我叹为观止。算是给他人写了一辈子对联的岳父一个巨大的回报。 岳父一生朴素节俭。计划经济时期，岳父每月二、三十元的工资，要负担全家八人生存，其困难可想而知。岳父每月回家带点米和茴到学校，小菜自种，靠萝卜、白菜度日。岳父一生中只穿过中山装。讲课时岳父注意礼仪，除上身穿件没有补丁的中山装外，其余都是家纺棉布，大多是破衣烂裤。退休后几十年，只穿二儿子转业留下的老式旧军装。岳父逝世后，清点岳父的衣柜，几十件子女买给他的衣裤基本没有动过。一个伴随岳父六十多年的小木箱里只有岳父的笔记本和十几本诗词、楹联、历史书籍。 我清楚地记得，七十年代初，有一次我发工资扣除借款后还剩七块五角钱，放在裤子口袋里，下午到南冲中学打篮球时遗失。岳父知道后打起手电陪着一起寻找。往返十华里，花费二小时，无功而返。回家后岳父还心痛不已；八十年代岳父迁居市内，抄写档案赚了四十元钱，乘公交车被扒，回家后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茶饭不思。子女们凑了四十元钱交给岳父，谎称公安局破了案返还给他，岳父才露出笑脸。 虽说岳父家中拮据，但我亲眼所见三件事，却是一般农家难以做到。一是宁肯饿肚子，靠借债度日，6个子女全部送读，不留一人在家挣工分。大女、二女初中毕业，因文革无书可读外，其余三子一女均大学毕业。此举当时许多人不理解。二是接时年八十岁的外婆到家赡养十年，直到九十岁才送回，岳父从无怨言。每逢家里请裁缝，都嘱托岳母给外婆买布做新衣。三是赊酒、赊肉热情招待办队干部。县、区、乡三级办点干部进门后，真诚地留他们吃饭。平时自己吃茴丝，小菜，将白米饭，腊鱼肉省下招待干部。久而久之办队干部将岳父家视为已家，形同亲人。甚至县里办队干部家属来毛田探望也吃住到岳父家。当地人笑称岳父家是“办队干部之家”。几十年以来，这些早已是市、县领导的办点干部，终生不忘岳父家盛情款待，不管岳父母住到哪里，都常上门探望。连远在哈尔滨下放知青蒋援民在岳父吃住二年考上大学回归家乡后，功成名就，每隔几年专程几千里携妻前来岳阳看望父母。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岳父一生厚德载福。福是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好福气”是对德高望重长辈的夸赞。走进毛田，当地人公认岳父母有福气。我以为福是需要先舍而后得。岳父家6个子女凭借自身努力，华丽转身。先后参加工作，有了城市户口，吃上商品粮，一举由贫困，越过温饱，跨入小康，这在计划经济时代的农村子女是难以达到的高度，是令人羡慕的。 岳父孙辈中个个有出息，不但品行端正且都受过高等教育，其中有五人在美、英读完硕士或博士。现在都是各自单位和家庭的顶梁柱。十四个重孙聪明可爱，小荷已露尖尖角。 难能可贵的是岳父的六个子女特别孝顺。带动着女婿、媳妇及其后辈人敬老、爱老。八十年代初岳父病退后，子女们将岳父母接到北京和岳阳市赡养了三十多年。每逢年、节和二老寿诞，四代四十多人共同庆贺数日。平时买了麻将机轮流陪岳母开心，二老身体允许时，子女们轮流陪他们旅游。二老古稀以后不但请来家政伺候，子女轮流全天候陪伴左右，二老生病住院时，医疗费、营养品、三餐饮食和陪护全部到位。 可喜的是岳父的仁慈大爱后继有人。长子联系一位美籍华人在家乡已捐建了六所希望小学和二个大礼堂；每年春节三个儿子自掏腰包几千元救济贫困户；当地群众家的红白喜事，子女们凑份子钱前去祝贺；当地村里搞建设、村民子女就业、家中急难、岳父的子女们尽力联络、尽力帮助。 岳父您可以放心地离去了。您的慈爱和恩德我们将永远铭记；您对工作的忠诚和做人的美德我们将代代相传。 作者简介 图片：作者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