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贲育弗夺 一、成语 [贲育弗夺]像孟贲、夏育那样勇力过人的人，也不能夺去他的志向。指非常忠诚、坚定不移的人。 二、故事 “贲育弗夺”出自《史记·汲郑列传》。汲黯多病，请庄助为他请假，汉武帝问庄助：“汲黯是个什么样的人?”庄助回答：“汲黯居官任职，并不比别人强；但如果让他辅佐少主，守已成之业，他极具原则性，不是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即使像孟贲、夏育那样勇武过人的人，也不能改变他的志节。”武帝说：“古代有所谓的社稷之臣（安邦保国的忠臣），汲黯与之相似。” 三、评析 如果从庄助“贲育弗夺”与汉武帝“古有社稷之臣，至如黯，近之矣”的评价来看，汉武帝是相当欣赏汲黯的，他必受重用；而其实也许未必这样。下面我们看看汲黯是如何地“贲育弗夺”。 汲黯任气使侠，好直谏，常犯龙颜，让汉武帝大失面子。武帝爱好儒术，招文学儒士畅谈，欲施仁义，汲黯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陛下您内心的欲望强，只能在表面上施行仁义，怎么能真正仿效唐尧虞舜的政绩呢！这一怼，让武帝先是“默然”，然后大怒，拂袖罢朝而去。群臣都为汲黯担心，说他的不是，但汲黯却振振有辞，说：“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乎？且已在其位，纵爱身，奈辱朝廷何！”——天子设置公卿百官这些辅佐之臣，难道是让他们一味屈从取容，阿谀奉迎，将君主陷于违背正道的境地？何况我已身居九卿之位，纵然爱惜自己的生命，怎么可以损害朝廷！事后武帝对身边的大臣说：“甚矣，汲黯之戆也！”——太过分了，汲黯太愚直了！汲黯对朝廷优待投降而来的匈奴浑邪王，致使百姓奔波贫苦，最后又判与匈奴人做生意的五百多人死刑极为不满，指出这种行为是“庇其叶而伤其枝”，是本末倒置，又让汉武帝“默然”，不知怎么回答。汲黯如此怼汉武帝，竟使汉武帝对他都怀畏惧之心。大将军卫青任侍中，汉武帝是“踞厕而视之”——这个“踞厕”有两种说法，一是蹲厕所时召见，一是坐在床边召见；丞相公孙弘见武帝，武帝常常不戴帽子；但武帝见汲黯，没戴帽子是不敢见的：有一次，汉武帝坐在武帐中，没戴帽子，看见汲黯远远前来，急忙躲起来，然后派近侍之臣代为准奏，打发他走。汲黯这种耿直的结果，是遭殃，“不得久居位”“黯之言益不用”，然后给小鞋穿，迫使他“隐于田园”。刚直耿介是性格，直言不讳是态度，以国家为重不计私利是精神，这就是汲黯的“招之不来，麾之不去，虽自谓贲育亦不能夺之矣”！ 汲黯的耿直与不惧，也表现在他与其他臣子的相处之中。他是不惧权势的。窦太后的弟弟武安侯田蚡（fén）任宰相，那些年俸中二千石的高官前往拜谒，都行跪拜之礼，而田蚡是从不还礼；汲黯求见田蚡，从不下拜，只向他拱手作揖。大将军卫青尊贵，然而一直至他的姐姐卫子夫做了皇后，汲黯仍与他行平等之礼。有人劝汲黯：“大将军深受皇帝的尊宠，都想让群臣都居于大将军之下，你不可不行跪拜之礼。”汲黯却答道：“大将军有拱手行礼的客人，就是没受到敬重吗？”张汤承汉武帝之意，更定律令制度，汲黯多次质问：“你身为正卿，既不能弘扬先帝功业，又不能遏止奸邪之事；富国安民，使监狱无罪犯，你一点也做不到。相反，错事你竭力去做，以大肆破坏律令来成就自己的事业，你怎么把高祖皇帝定下的规章制度也乱改一气！你这样做会断子绝孙的。”他又说张汤是“智足以拒谏，诈足以饰非”——他的狡猾足够用来阻挠他人的批评，他的奸诈足以掩饰自己的过失，并预测他不久必败——果然，“后张汤果败”。在权势面前，在众人都听话顺从、阿谀奉承之时，他是如此刚直耿介，丝毫无屈服畏惧之心，确实是难能可贵的，这也是“贲育弗夺”。于是，淮南王欲谋反时，惧怕的就仅有汲黯，他们评价汲黯说：“好直谏，守节死义，难惑以非。”——说汲黯爱直言进谏，坚守志节愿意为义而死，很难诱惑他做坏事。同时与公孙弘对比：“至如说丞相弘，如发蒙振落耳。”——至于游说丞相公孙弘，就像揭掉盖东西的蒙布或者把快落的树叶振掉那么容易了。 汲黯的耿直刚正，也有固执的成份，且颇具“酸味”，“后来居上”这个成语表现的就是固执的“酸”。汲黯位列九卿之时，公孙弘、张汤等人还是小吏，是小小辈；后来他们提升很快，竟与汲黯同列：公孙弘任丞相，张汤为御史大夫。汲黯主张黄老之术，公孙弘主张儒家，张汤是酷吏，观点不同，思想不一，而汉武帝又专听公孙弘与张汤的。于是汲黯极力诋毁公孙弘和张汤等人，指责武帝道：“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后来者居上。”——说武帝用人像堆柴火一样，后来的堆在上面。“后来居上”这个成语的诞生，所产生的“酸”味也是那么可爱，这也是“贲育弗夺”，坚持自己的思想主张，从不迎合武帝喜好，攻击异端不遗余力。 汲黯如此刚强，让我们感觉他是一个像孟贲、夏育一样勇力过人，然而，他其实体弱多病。他任东海太守时，便是“多病，卧闺阁内不出”；武帝任他为淮阳太守，他也以“臣常有狗马病，力不能任郡事”为由拒绝——“狗马病”，是谦称自己的疾病。于是武帝拜托他“卧而治之”；他体弱多病，武帝曾经让他归家养病三个月，但还是陆陆续续请假，总不见好。汲黯的勇，不在身体而在精神。上海市北中学校长陈军在《〈论语〉教育思想今绎》一书中说：“刚，是人格特征；勇，是精神状态。没有精神上的'勇’，就没有性格上的'刚’。”评论“见义勇为”时又说：“见义是思想认识，勇为是行为表现。未识其'义’，就不会勇为；'义’是力量源泉，正是'义’的激励，才有勇为的实践。”如此看来，汲黯的“为人性倨，少礼，面折，不能容人之过”——与人相处很傲慢，不讲究礼数，当面顶撞人，容不得别人的过错，是“内行修洁”的结果，是以国家为重不计私利的体现。人的身体也许弱小，但精神却可以刚强，武勇！这是汲黯成为“汉廷第一直臣”，成为汉武帝朝中名闻遐迩的第一流人物的原因。而他这种不畏权贵，坚持原则，敢于直谏的精神，在现在民主化程度越来越高的当代社会，依然是难能可贵并且需要我们去继承的。当听话顺从与阿谀奉承成为一种风气，必然会导致盲目自大，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而有不同的声音，震聋发聩，对于社会的发展与进步，将起到极大的作用。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史记》汲黯的传记，文章不长，却出现了大量成语，如“卧而治之”“重足而立”“侧目而视”“发蒙振落”“深文巧诋”“不可胜计”“补过拾遗”“后来居上”“智足以拒谏，诈足以饰非”“不拘文法”等。同学们由“贲育弗夺”这个成语拓展到整个汲黯传记，将是一次深刻的思想之旅，于社会人生与思想境界的提升将大有益处。 四、原文 一、招之不来，麾之不去 黯多病，病且满三月，上常赐告者数，终不愈。最后病，庄助为请告。上曰：“汲黯何如人哉？”助曰：“使黯任职居官，无以逾人。然至其辅少主，守城深坚，招之不来，麾之不去，虽自谓贲育亦不能夺之矣。”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黯，近之矣。” 二、甚矣，汲黯之戆也！ 当是时，太后弟武安侯蚡为丞相，中二千石来拜谒，蚡不为礼。然黯见蚡未尝拜，常揖之。天子方招文学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黯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默然，怒，变色而罢朝。公卿皆为黯惧。上退，谓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戆也！”群臣或数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乎？且已在其位，纵爱身，奈辱朝廷何！” 三、“庇其叶而伤其枝” 居无何，匈奴浑邪王率众来降，汉发车二万乘。县官无钱，从民贳马。民或匿马，马不具。上怒，欲斩长安令。黯曰：“长安令无罪，独斩黯，民乃肯出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汉，汉徐以县次传之，何至令天下骚动，罢弊中国而以事夷狄之人乎！”上默然。 及浑邪至，贾人与市者，坐当死者五百馀人。黯请间见高门曰夫匈奴攻当路塞绝和亲中国兴兵诛之死伤者不可胜计而费以巨万百数。臣愚以为陛下得胡人，皆以为奴婢以赐从军死事者家；所卤获，因予之，以谢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今纵不能，浑邪率数万之众来降，虚府库赏赐，发良民侍养，譬若奉骄子。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物而文吏绳以为阑出财物于边关乎？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资以谢天下，又以微文杀无知者五百余人，是所谓“庇其叶而伤其枝”者也，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上默然，不许，曰：“吾久不闻汲黯之言，今又复妄发矣。”后数月，黯坐小法，会赦免官。于是黯隐于田园。 四、望见黯，避帐中 大将军青侍中，上踞厕而视之。丞相弘燕见，上或时不冠。至如黯见，上不冠不见也。上尝坐武帐中，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见黯，避帐中，使人可其奏。其见敬礼如此。 五、大将军有揖客，反不重邪？ 当是时，太后弟武安侯蚡为丞相，中二千石来拜谒，蚡不为礼。然黯见蚡未尝拜，常揖之。 ………… 大将军青既益尊，姊为皇后，然黯与亢礼。人或说黯曰：“自天子欲群臣下大将军，大将军尊重益贵，君不可以不拜。”黯曰：“夫以大将军有揖客，反不重邪？”大将军闻，愈贤黯，数请问国家朝廷所疑，遇黯过于平生。 六、智足以拒谏，诈足以饰非 黯既辞行，过大行李息，曰：“黯弃居郡，不得与朝廷议也。然御史大夫张汤智足以拒谏，诈足以饰非，务巧佞之语，辩数之辞，非肯正为天下言，专阿主意。主意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因而誉之。好兴事，舞文法，内怀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以为威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公与之俱受其僇矣。”息畏汤，终不敢言。黯居郡如故治，淮阳政清。后张汤果败，上闻黯与息言，抵息罪。 七、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 始黯列为九卿，而公孙弘、张汤为小吏。及弘、汤稍益贵，与黯同位，黯又非毁弘、汤等。已而弘至丞相，封为侯；汤至御史大夫；故黯时丞相史皆与黯同列，或尊用过之。黯褊心，不能无少望，见上，前言曰：“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后来者居上。”上默然。有间黯罢，上曰：“人果不可以无学，观黯之言也日益甚。” ——《史记·汲郑列传》 五、其他成语 卧而治之：躺着就把政事处理好了;用以称颂政清事简。 重足而立：重足:双脚并拢。后脚紧挨着前脚，不敢迈步。形容非常恐惧 而愤恨的样子。 侧目而视：侧：斜着。斜着眼睛看人。形容憎恨或又怕又愤恨。 发蒙振落：蒙：遮盖，指物品上的罩物；振：摇动。把蒙在物体上的东西揭掉，把将要落的树叶摘下来。比喻事情很容易做到。 深文巧诋：罗织罪名，蓄意毁谤。 不可胜计：胜：尽；计：计算。不能全部计算完。形容数量极多。 补过拾遗：拾遗：纠正帝王的过失。填补、纠正帝王的过失。也指匡正、改掉自己的过失、缺点。 后来居上：后来的超过先前的，用以称赞后起之秀超过前辈。 智足以拒谏，诈足以饰非：智谋足会使人拒绝规劝，言辞足会使人拒绝过错。 不拘文法：指处理政务等不受条文限制，关于掌握纲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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