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提笔】谷物、橄榄与葡萄——古希腊农业简介

部分人为进行不同文明之间的比较。刻意地强调古典希腊文明“海洋文明”的特色，以此与东方的“大河文明”进行区分，但这一粗略的划分显然忽略了农业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基础作用。很多人便如同当时的历史学家一样，聚焦于希腊的艺术、政治、战争与和平，而忽略了古人“吃与喝”的问题。

古典时代的希腊文明所处的中心区域位于希腊半岛，这一地区由于板块构造运动的活跃，生成了一系列山脉与火山岛，这些共同塑造了希腊支离破碎的地貌环境，这也导致希腊境内极少分布有平原：只有伯罗奔尼撒半岛南部的拉科尼亚与美塞尼亚地区有着较为肥沃的土地，北部的色萨利、马其顿地区也较为平坦，适宜耕种。

除此之外，希腊人在南意大利、西西里、与黑海沿岸等地也建立了一系列殖民地，这些地区分布的大片耕地为粮食生产提供了较为优质的土壤。

这些地区常见的气候模式便是所谓的“地中海气候”——具有炎热而干燥的夏季与温和湿润的冬季。这也决定了当地常见的农作物。同时影响了不同地区的土壤肥沃程度，在冬季，受到西风带的影响，当地西部的降水明显要多于东部，这也使得希腊半岛西部地区的土地较东部更为肥沃，一个极佳的例子便是伯罗奔尼撒半岛西部的美塞尼亚地区。而在基克拉底群岛的一些岛屿上也有类似的证据：迎风坡发现了梯田遗址等被耕作的证据，而其他区域则保持着未被开发的原始状态。

古希腊全图

上古时代以来的历史学家对居住在广大乡村的普通农民存有蔑视，认为乡村居民缺乏教养，而古希腊语”agroikos”一词除了“居住在乡下”以外，还有“土里土气”的意思，而这种精英主义的偏见，也使得史料对当时的农村、农业记载处于缺失的状态。

不过，归功于田野考古学、生物学等的发展，人们可以对这一时期乡村与农业发展有更为直观的认识。例如，孢粉学家通过研究深层土壤中钻取的泥芯，观察到了由橡树花粉占优势到橄榄花粉占优势的转变，这也证实大规模的人类活动改变了当地的自然环境。

“古典时代，大多数城邦居民一般居住在母邦的城市中心区，男人在白天到城外的田地上去，日落而归，劳动密集型的产品，诸如蔬菜与水果多种植在靠近居民区的地方，而橄榄与谷物则种植在更远的田地里……”——在地表考古提供更多证据之前，这种集中而居的生活方式或许是人们对希腊城邦居民的生活状态的一般认知。但是通过考古调查，人们发现了散布在乡间的农舍遗址，这表明仍有很多人选择居住于乡村，而非聚居于城市，以便于将更多的时间投入于农业生产。

古希腊农业生产活动的时间表

古代地中海地区居民的主要食品为谷物、橄榄与葡萄，从青铜时代(爱琴海的青铜时代约开始于3000BC)至今，这种饮食结构便为当地居民提供了绝大多数热量，当然除此之外，古希腊的农民还种植豆类，诸如能够保持土壤肥力的埃及豆、赤豆等。牛为耕犁和运输提供动力，但它需要大量的饲料与水，因而并不是贫苦的农民所能负担的，而马则是希腊贵族的象征，也只是少数人才拥有的牲畜。大多数的希腊农民饲养山羊、绵羊、鸡、猪，甚至是蜜蜂。这些家畜为人们提供祭品与食用肉，也提供奶、蛋、蜂蜜、蜂蜡、肥料等副产品。而除了种植业与畜牧业外，人们对海洋资源的开发也提供的一定的食物来源，考古学家们已经发现了鱼钩、鱼骨以及软体动物的遗存。

在阿尔戈利斯地区发现的鱼钩

值得一提的是，葡萄与葡萄栽培在古希腊人生活中可谓占据中心地位，葡萄酒是社会各阶级人们日常饮食的重要组成部分，诸多宗教节庆都围绕葡萄酒展开，而饮用葡萄酒也或多或少被看成文明世界的标志之一。而在古典时代，葡萄的生产与出口已经出现专门化的趋势，爱琴海北部的塔索斯岛(Thasos)便有关于葡萄酒贸易的专门法律。而橄榄种植也是地中海农业的基本组成部分之一。橄榄为人们提供食物，橄榄油则用于烹饪与照明，甚至可以充当肥皂。阿提卡地区便是橄榄种植的重要地区，约公元前590年，梭伦便制定法律鼓励橄榄的种植与出口。

对于希腊地区而言，降水是农业生产的最大不稳定因素，大麦每年约需要200mm降水量，小麦300mm，豆类约400mm，而地中海气候逐年变化不定的降水量使得歉收成为了常见的事，并且时间难以预测，再加上战争等人类活动的破坏，可以肯定的是，在希腊社会中，周期性的食物短缺是常见的，而通过对骨骼遗存的研究，人们也发现古典世界会出现周期性的营养不良。为应对这种周期性的粮食短缺，人们必然会采取诸多应对措施，诸如食物保存技术、作物多样化种植、分散种植作物等。社区内的居民互助也是手段之一。但在饥荒最为严重的时候，“饥荒食物”——野果与浆果也会被人们洗劫一空，人们会搜刮一切可以使用的东西，而为富裕人家打工、出卖家畜与土地、永久性迁徙则往往会随之发生。

从城邦国家的角度而言，缓解粮食短缺的途径主要有两种：其一是鼓励发展海外联系，扶持食品贸易；其二是输出“饥饿”人口，虽然缓解粮食短缺不是希腊人殖民活动的唯一目标，但一定是重要原因之一，在公元前8世纪~6世纪这段时间中，希腊人在西地中海地区(主要是伊比利亚半岛、法国南部海岸)与意大利南部的大希腊、利比亚的昔兰尼加等地建立了一系列殖民地便是最佳的例证。

希腊殖民地（浅绿色部分），500BC

从农业生产角度来看，实际上，与很多人的所谓“海洋文明”认识不同，希腊城邦的大对数公民是小农场主，然而大多数耕地属于富人，而那些小城邦的贫苦农民始终面临沉重的债务负担。农业种植技术则十分多样，包括谷物与豆类的轮作、多种作物种植、垒筑梯田、农牧混合经营等。总而言之，精耕细作同样是古代希腊农业生产的重要方式。

包括雅典在内的许多大城邦有着庞大的奴隶人口，但并没有一个国家对本国的奴隶进行过人口普查。在很多希腊城邦中，大批农奴性质的希腊人是农业的主要劳动力，斯巴达的希洛人(Helots)便属于这一范畴。而在其他国家，大量自由农民以收益分成等形式受制于大地产主，在一些岛屿国家，诸如希俄斯(Chios)与科基拉(Kerkyra)，已经出现由奴隶经营的大庄园，从事混合型农业，出口高质量的葡萄酒。

至于雅典的农业奴隶制，由于史料的缺乏，至今仍不清晰。不过许多可耕地似乎由富人掌控，并分成不同单位经营，他们也将土地出租给佃农，但所有的土地都有奴隶劳作。总体而言，奴隶制或农奴制，在所有希腊城邦的农业生产中发挥着根本性作用。

作者：卡迪亚的攸美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