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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傅岩伟先生的长篇文化小说《太行脚夫》，以细腻生动的笔触,展示了民国初年太行山区广阔的生活图景，堪称“民国市井风俗画、太行清明上河图”。 有声小说《太行脚夫》往期精彩内容：（点击集数阅读或者收听） 人人都说春色美，太行秋色胜春光。霜降节气，严霜象巨大的画笔，把漫山遍野的柿树、枫树、连翘的叶子统统绘上了鲜艳的色彩。红的像火，黄的像金。山连山，岭接岭，一团团火，一片片金，云蒸霞蔚，波涛汹涌，彩艳万顷。偶尔有一两棵榆树，又绿得像墨，绿得深沉。
这时候秋收秋种基本完成，打短工的乡亲们，也开始念叨“滚蛋歌”了：“摘了柿子切完草，圪捞圪捞树上仨袋脑（软枣），打得屯里满满了，撵得老子远远了。”重阳节过后，种上了麦子，收完了秋。周家的长工、短工们集中在一起切饲草。把打谷场上的麦秸、谷草、豆秸，还有豆荚子、谷穰等牲口能吃的东西都切碎了，填进一个柴草屋子，踩实封严，这就是牲口们下一年的口粮了。干完了这个活儿，东家把切草抖落下来捡漏得来的粮食，推推磨磨给伙计们改善一天。就只留下一两个长工看家护院喂牲口，打短工的人就散伙了。笨老大要留下来和老魏叔一块当长工，但他有要紧事回井店门口父母禀报，就和打短工的伙伴们一起回了家。不成想，父母对笨老大的婚事有了顾虑，怕儿子娶了武安媳妇，以后就离开家了。其实笨老大心里也早犯开了嘀咕。他想啊！我这以后不是“傍大户”吗？这不是给人当狗腿子吗？不成！我的目标是靠自己打短工、推车送脚再贩酒，凭自己的本事过上疙瘩庄户的日子。今年春天才刚刚摸到了推车送脚这一发家致富的门路，这要在周家当了长工，脚夫的活儿也就干不成了，赊人家小木匠的车钱还没还上呢？从情理上说，全家人都不赞成笨老大和小鱼儿的婚事。可又一想，要是回绝了这门亲事，笨老大猴年马月才能娶上媳妇呢？出财礼、盖房子、办喜事那样也得出大钱，自家两手空空，那年那月才能攒够钱呀？白捡的媳妇，不要是傻蛋。只能先娶了媳妇，走一步算一步吧！再者说，周家拢络笨老大是为了看家护院，要是人家知道了自己缺一卯手指头，使唤不了火枪快枪，说不定还会反悔呢？穷人家自己没得选择，只能由别人选择自己。于是，笨老大父母为表示对女东家林玲的谢意，让儿子背上一袋刚晒干的核桃，又去了周家扛长工。初冬时节，老顺爷和蔫二的等全村的脚夫们趁天气还不太冷，冬雪还未落下来的好天气，成群结队地上路了。小哭三兄弟三个人也趁秋后上冻前的日子，在自己家的一片空地上，忙着给村外住窑洞的二哭子盖房子。本份的乡亲们谁家有谁家的时光，各自在忙着自家的事情。可那些不太本份的人也没闲着，他们正在悄悄地酝酿一场风暴——话说，笨老大去到周家当了长工，女东家林玲也很快知道了笨老大还想去推车赶脚的心思。为稳住笨老大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笨老大和小鱼儿的婚事定在腊月二十，并且还当下就当着周家老太爷的面，简单地给两个年轻人举行了一个定亲仪式，换了帖，作了揖。女东家林玲以小鱼儿的名义悄悄送给笨老大一个特殊的礼物——一支撅把橹子。这是个撅开握把和枪管就可以装一颗子弹的简易手枪。女东家又把两人叫到跟前，拿出一颗子弹，当面向笨老大演示了装子弹、退子弹、瞄准、击发的要领。面对女东家热情的演示。笨老大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右手握住哪个短一节的食指，有意识地悄悄藏在身后。很想得到这把单发的手枪，但他又担心右手缺一卯指头。站在一旁的小鱼儿看着笨老大一双放光的眼晴，死盯着那把枪，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但她早知道了，笨老大缺手指头的事，只是多了个心眼，没有告诉东家林玲。这时刻她也暗暗为笨老大着急。不知不觉地站到了笨老大的身后。怕啥来啥，林玲把子弹退出来，放到远远的桌上。抓着枪管，将枪递向笨老大：“你学着来来。”笨老大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枪把。“用那一只手！握枪一定要用右手！”女东家威严地命令道。笨老大无奈地把右手伸了出来，秘密被林玲一眼看穿了。她想收回那支枪，但已经来不及了，笨老大左手早把枪抓到了自己怀里：“我用左手试试不行吗？”“哎呀呀！缺个手指头还藏着掖着，可天下都知道了又咋的？说不定左撇子使好了枪，还是个独门绝活儿呢？”关键时刻小鱼儿赶紧站出来帮了笨老大一把。“那也是！你先试试看行不行！”林玲也只好就坡下驴。只见笨老大左手握枪把，右手抓枪管，把枪撅开，迅速合上。然后转身将枪口对着墙角击发。“叭”的一声，轻轻的击发声响过，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长气。笨老大平生第一次摸枪，感觉这个带木头把的铁疙瘩，抓在手里沉甸甸的。他知道这是个要命的玩艺，大意不得。心里也十分担心女东家一个不高兴再把它给收回去。但林玲也并没有小心眼儿，把子弹拿过来，让笨老大试试能不能装得上，退得下。嗐！你别说，这把枪和笨老大还真有缘分，左手也第一次就玩得非常顺利，撅开一一装子弹上膛一一合上。这时他想，打一枪试试该多过瘾呀。但他还是又乖乖地把子弹退了出来。女东家这时收起了笑嘻嘻的表情，很快把那颗子弹收了起来。然后绷着脸告诉他：“枪，虽然是定亲的礼物，但只是交你使唤啊！只是为周家看家护院用啊！不能去干别的事，没事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更不能叫人看见。丢了，可就麻烦了。子弹么！现在不能给你。你平时可以练练便唤枪的技巧，你反手必竟没有正手灵便，可要下点子功夫练看家本事呀！紧要时候我才能把子弹给你。”笨老大心里早就高兴的不可自抑，不住地点头称是。临了，女东家还不忘交侍一句：“好孬是把枪，平时玩闹，枪口千万不能对着人啊！”兴高采烈的笨老大紧揣着那把枪，象得了天大的宝贝，也忘了身边的小鱼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奔回到自己小土屋的。他立刻就关上房门，抽出撅把子试了几次空枪击发，然后，又急不可耐地从炕旮旯墙角缝里摸出了黑瞎子给他的那颗子弹，在衣襟上擦了擦，试着装进枪里。你还别说，傻不拉几的黑瞎子还真有眼力架儿，这颗子弹放进枪膛里严丝合缝，只露个圆圆的黄铜屁股帽儿。不过笨老大还是不敢把撅开的枪把子合上，怕走火，枪响了。他喜不自胜地把子弹扣出来藏好，心里美滋滋地想：这年头，有枪就是草头王，咱好歹也是“有枪一族”了，咱虽不想称王称霸，但看谁还敢欺负咱。这一晚笨老大高兴得很晚才睡着。周家的下人们凭空添了一个人，又是一个特别能干活儿的人。周家的里里外外都打理得更加有条有理。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笨老大自从和小鱼儿确定了关系，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在周家干活儿更是异常地卖力。慢慢地女东家和老魏叔都看出了问题，笨老大和小鱼儿在周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大晚上的还不时地偷偷幽会。这样时间长了闹出丑事，这还了得。女东家林玲和老魏叔一合计，离两个人办事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呢！办事儿房子、嫁妆早就准备停当了，这时候周家也没啥事，干脆给笨老大放假算了。笨老大听说给他放假，高兴得一蹦老高。说话间就要连夜赶回井店家里，说不定还能赶上第二天赶脚送米的活儿呢？他早就想去推车赶脚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悄悄地把撅把子别在后腰上，把子弹也装进棉袄口袋里，高兴地跳出周家大门踏上了回家的路。刚走几步，在周家墙脚拐弯的地方被小鱼儿悄悄地拦下了。小鱼儿告诉他一个重大的机密事，今天周家大公子从彭城煤矿回家来了，他回来的绝不是仅仅只是和林玲夫妻相聚，更要紧的是想给红枪会的兄弟们帮忙，搞几条枪。他叫小鱼儿安排笨老大去联系红枪会的师爷黑瞎子。告诉他有一队太行深山里的土匪，托煤矿的人从青岛买了下条快枪，一千发子弹。明天黑夜要经磁山和冶陶运往山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在固镇路上设伏，一定能得到这批军火。红枪会得到了这批武器，以后也许就不会再来骚扰周家了。笨老大一听这个差事也很高兴，正好，他也早就想去找黑瞎子聊聊呢。就决定先绕路去给黑瞎子传个话，然后再走夜路回家不迟。说完正事，笨老大看着小鱼儿粉嫩的脸蛋，真想捧过来啃上一口。但街上人来人往，实在不是个亲热地方。无奈他只能抓过小鱼儿的小香手，在大手里轻轻地攥了一攥，然后恋恋不舍地丢开，踏上了村边的大路。到了黑瞎子的堂口，黒瞎子正就着萝卜咸菜，啃着一个玉茭面饼子，旁边的粗磁大碗里还凉着半玉茭面糊糊。看到笨老大来看他，高兴得不亦乐乎！听了笨老大带来的消息，更是裂着缺牙大嘴一个劲儿的傻笑：“土匪有军火路过咱的地面，这不是送上门的好事吗？”他托着笨老大肩膀用力一跳，腰带上的盒子炮都碰到老大的鼻子上了。“该着咱弟兄们发财了！”但他也不会说个感谢的话，只是转身喊着红枪会的兄弟们：“杀鸡！拽面！拿酒来！”“不用！不用！不用！”笨老大一边阻拦，一边抓过那个粗磁大碗，呼噜噜就一口气喝了小半碗玉茭糊糊，拿起黑瞎子啃了半边的玉米面饼子就塞进嘴里。“咱生死兄弟，谁跟谁呀！饭就吃现成的吧！好容易东家放了几天假，我今儿黑来还要赶回家里看爹娘呢？”黑瞎子见留他不住，也不再客气，看看左右又没有什么送给他的。“唉！香坛上供神仙的馍馍也两天了，那就提前一天换了吧！”他把供桌上大小馍馍用土布手巾打包了打包，塞到老大怀里，就急忙送他出村走上了夜路。隆冬夜晚的山路上，一片寂静，只有笨老大沙沙的脚步声。偶尔一阵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树稍发出嗖嗖的嘶鸣。笨老大小步跑，大步走，浑身冒汗。干脆解开衣扣，忽闪着破棉袄的衣襟，如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穿行在山间的小路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走进了村口，赶早拾粪的老人已吱吱呀呀地打开了门。笨老大家是矮屋柴扉，关不关门根本挡不住人，关门仅仅是提醒来访者主人不在家，或者是休息了。笨老大回到家，看到父母还未起床，就悄悄地把黑瞎子给的馍馍放到饭厦子，就回屋躺下了。笨老大回家的消息不径而走，这不，刚吃完早饭，蔫二的、小哭三等几个小伙伴们就齐齐聚到了笨老大的家里。因为，笨老大不在家的这个冬天，村里出事了，还是出大事了，简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到底是啥事儿呢？我们下一集再慢慢道来——作者简介：傅岩伟，男，1956年生人，涉县井店人。1971年高中肄业后务农8年。1979年考入邯郸师专，1981年之后，从事过教学、行政和党务工作。曾主笔编撰《涉县教育志》、《涉县基层党组织工作手册》等书籍。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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