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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文龙|我,一无是处

 120035948@qq.com 2022-01-15
我,一无是处
文/鄢文龙

昨天,我开车的时候,看着一棵树摇动着另一棵树,我发现一朵云正在推动着一朵云,我惊呆了。

原来,幸福就是:

困了的时候,有一张床;

饿了的时候,有一碗饭;

冷了的时候,有一炉火;

晒了的时候,有一棵树。

我,却一无是处。

看着别人头上放光,我特别羡慕,可是因为小时候顽皮,不小心将滚烫的豆浆倒落在了头顶,从此总是一头乌黑,出门担心起风,跑步担心刮风,打球担心走风。

看着别人上学,总是早早地蹲在学校的门口。总是在走完最后一个学生的时候,被母亲牵着衣角拖着离开。八岁,终于上学了,可是,当别人用火柴从1数到100的时候,我却只有跑到田埂拾取几根稻杆用剪刀剪成一段一段。

看到别人穿上新衣服去墟上参加物资交流的时候,我兜里揣着一元人民币,在大人的裤裆缝隙看遍了整个热闹,什么都想买却什么也买不了,最后又拽着一元热乎乎的人民币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

当别人一边吹着口哨一边骑着自行车飞奔学校的时候,我却一个人孤独地一边闻着炊烟的香味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暗数着数字搓着冰冷的手艰难地走向20余里的学校。

当别人在学校夹着红烧肉、大蒜炒肉发出“唆唆”声大口大口吃着午饭的时候,我却将母亲备好的霉豆腐放入水中漂了又洗,洗了又飘,最后包裹在饭粒中努力地吞下,吞下,努力地。

当考上大学的时候,是奶奶拿着从煤矿捡煤块积攒的钱为我买下第一件编织的毛衣;是奶奶的亲戚因为我一个暑假为他放鸭子送了我第一双买的鞋。

出生在农村,本打算修一辈子修地球,却在学犁田的时候,在犁完田之后,把犁头落在田里,摸遍了整个田头,最终只好失望地提心吊胆忐忑不安地回到家里。

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一个三县交界的煤矿,老师说:“真好!走哪儿都方便。”因为这,激动得彻夜难眠,一报到才发现:原来走哪儿也不方便,从此,我知道什么是一个硬币的两个面的哲学。

工作后,吃上第一个像船形的洁白馒头,整整比小时候在家里的大了三倍,白得在农村里就压根儿没见过这样白皙的皮肤,激动得反复叮嘱父亲一定吃完,那时才明白当自己花钱时的滋味。

教中学的时候,正好讲高考语文试卷,一工程师因为检查教学,在教室里听着我的语文课,课后却告诉校长他听不懂,我懂得了他的言下之意:“我,当年的老牌大学生,今天的工程师,都听不懂,他该……”

我想起了同样命运的妹妹,当初一初二由工人出身的英语老师教学时,学生却非常适应,初三时,校长让科班出身的妹妹去把关,却遭来一片换老师的叫喊。

现在,终于懂得为什么年轻人白天渴望着天早点黑,因为他睡不够;年老的人为什么在茫茫黑夜却渴望着天亮,因为他压根儿不想睡,想睡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在摸爬滚打二十年后,调入了大学,却被一段问话让我尴尬得只想做穿山甲,在山洞穿行。

“你是读了博士吧?”我向左摇头。

“那你至少读了硕士吧?”我只好向右摇头。

“那你一定靠山不小吧?”我顿时羞愧得直左右摇头。

这样的问话,竟出自同一个人。

我只是一个本科生,一个普通得连硬壳封面都没有的本科生。

更尴尬的是一次乘坐公交。

有一位看上去其貌不扬也并不像是高学历毕业的研究生,因为别人向他介绍起我。他却不依不饶的反复地追问我:

“你是中学老师?”

“你是不打算评职称?”

“你是哪根筋短路了?”

“这个学历,你都敢在大学混!”

当有人告诉他我已经是教授时,他不再追问了。

好在公交车也到站了。

进入大学后,我并没有想太多。

只相信读书能丰富自己,没想到确实改变了自己。

不敢像鲁迅那样说,我是把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因为,我喝不起咖啡;我也不配喝咖啡;我更没有时间喝咖啡。

我只想吃饭,工作,读书,睡觉。

书读多了,只想写。

不小心写出了第一本专著《周德清评传》。

不小心写出了系列传记《姚勉评传》《晚唐巨擘郑鹧鸪》《梁寅评传》。

不小心写出了修辞学专著《颠覆与超越——史铁生文学作品的修辞化生存》。

不小心出版了系列古籍整理专著《严嵩诗集笺注》《正德袁州府志校注》《苏辙筠州诗文系年笺注》《揭傒斯全集笺注》。

不小心出版了地方教材《诗词宜春》《故事宜春》。

不小心出版了大学教材《语文课程学段体式教学论》。

不小心出版了散文集《月在波心》与《月点波心》。

书出版了。

很荣幸,大家,大咖,拔冗为我作序,对我勉励有加。

不会忘记,南开大学著名语言学家马庆株先生。

不会忘记,中国社会科学院著名历史学家商传先生。

不会忘记,中国修辞学会会长、复旦大学博士生导师吴礼权先生。

不会忘记,知名音韵学研究专家、复旦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博士生导师刘晓南先生。

不会忘记,中国社会科学院韩愈研究专家刘宁研究员。

不会忘记,上海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徐时仪先生。

不会忘记,武汉大学博士生导师罗积勇先生。

不会忘记,人民教育出版社编审、中国教育学会中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理事长顾之川先生。

不会忘记,著名散文家卞毓方先生。

不会忘记,著名书画家朱墨先生。

在《周德清评传》付梓时,著名语言学家马庆株先生赋词一首:

挺斋《音韵》钻研透,

旁征博引无遗漏。

《评传》印京城,

世闻元曲声。

地灵人杰众,

不是宜春梦。

文涌似温汤,

长歌歌未央。

在《月在波心》散文集出版时,著名杂文集鄢烈山这样写道:

这本散文集,也可叫随笔集,题材广泛,赏景记事、怀旧忆人、读书记感、品鉴物语、哲思絮语,林林总总,恰如作者评汪曾祺的散文,“形散神聚”,“往往融奇崛于平淡,纳外来于传统,不今不古,不中不西”。

在《月在波心》散文集出版时,修辞学家吴礼权这样评价:

可以说每一篇都是有可读性的,文字也有美的特质,因为他对修辞有研究,懂得如何调配文字。除了懂修辞学,他也是懂得生活情趣的。正因为如此,读他的散文集,我们不仅能长学问,明白什么是学者散文,什么是有学问的散文,什么是有文人情趣的散文,而且会明白不少人生的道理, 领悟到什么叫生活,什么叫文人生活,什么叫有情趣的文人生活。

可是,就在我在散文创作、传记撰写、古籍整理、地方文化研究、校本教材探索、大学教材编写、作家文本修辞开拓等领域有所涉猎时,

有人开始诽谤我,不务正业;

有人开始讽刺我,抢了他们的饭碗;

有人开始妒忌我,不该这样显山露水;

有人在我专著出版时,不看全书,只看前言与后记,大放厥词:

后记怎么可以写成万字以上,后记中怎么感谢自己的夫人,前言是你自己代笔吧?

有人在编辑我的书稿时,不懂装懂,大刀阔斧地删改,好像不改,就体现不出她的水平:

把诗歌中的文字全部加上来标点;

把作家、修辞学家的序言改得体无完肤;

把我写的“农夫山泉有点田”中“田”字改成“甜”,因为她不懂得修辞学上的语言创造——谐仿修辞,我是借“农夫山泉有点甜”的特质表达自己的理想:

渴望做一个农夫,有山有水,有点田,生活甜美。

把我申报国家基金的课题《周德清生平、语言学思想及其成就》,竟然分类在历史类别,其命运自然可想而知。

因为这是我在复旦大学访学时,跟随音韵学专家刘晓南先生研究的课题,是先生在看了我研究的成果之后的申报建议,是南京大学著名语言学家鲁国尧先生的高度赞可,可是,就因为我从历史的角度、文学的视野、语言学的切入进行了综合的立体研究,最后竟然三不靠,自然三不着。

现在想来,现代的“博”,其实实际意义早已经变成了领域里的“专”,“专”得没有跨界,更没有综合,而像自己这样在荒郊野外独自徘徊的人,没有受过专门的专业训练,自然杂,杂得离谱,杂得不小心就会掉入无底的深渊,孤独,沉寂。

好在北京大学陈平原对金克木的“杂”最为赞赏,好在金克木“以学识为根基,以阅历、心境为两翼,那适宜的文笔,迹浅而意深,言近而旨远”,给了我榜样,给了我方向,给了我自信。

我一直膜拜金克木先生,我尤其喜欢他那“自居边缘,远离着中心”的心态。

之后,我更从木心《素履之往·巫纷若吉》中,找到了心灵支撑:“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读着木心,我体悟到什么是废寝忘食?什么是欲罢不能?什么是学贯中西?什么是民族的更是世界的?

他就是钱钟书之后当代的“钱钟书”。

他就是文学的“百科全书”。

他就是地球仪。

他就是让读者羞涩的作家,然而他真正的出身却是一个地道的画家,他的跨界,让今天的娱乐界所谓的跨界萤光亮于皓月之下。

而我却,一无是处。

我,愿一无是处,是处一无。

拥有一地诗书,无为幽居,自以为是,处世不惊。

处天地之间,以天为顶,是地为席,顶天立地,在无边无际的山野,一听水阔,一任天低。

2021年2月18日于抱朴行藏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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