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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则信息发布——山东省中小学校“星级食堂”学校名单的公示，滕州三所学校上榜！能上榜的食堂，想必是管理严格规范，饭菜的质量和色香味俱有保证，师生满意，能做到这些，的确不容易，在滕州的各级各类学校，这样的食堂不在少数，这是教育综合管理水平不断提升的缩影，这也使我不由得想起过去的岁月，过去的食堂。 食堂，是单位集体做饭、就餐的地方，只不过，那个年代，因为功能单一，只管做饭，少有餐厅、餐桌，食堂一般多称“伙房”。我这辈子，吃过学校的伙房，吃过政府机关的伙房。十七、八岁的时候赶上公社出河工，听说河工可以吃白面馍馍，吃腻了瓜干煎饼的我跃跃欲试，瞒着家里报名，生产大队看我赖赖巴巴的样子没让去。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还吃过部队的伙房：坐落在济枣公路东侧南沙河镇上营村附近的济南部队第24野战医院，当年因裁军撤销建制，与泰安的88野战医院合并，医院留守处有部分年轻战士和士官报考军校，请二中派几位老师代课辅导，选我去教了一段时间的语文，一星期三天，军用大卡车（坐驾驶楼）接送，风雨无阻；吃饭优待，四菜一汤，然蛋、肉甚少，青菜居多，大概当时国家军费有限，部队生活水平不过如此。
追求温饱的年代，集体伙房与就餐者简直是一对矛盾组合，吃饭的总想少花点饭菜票，吃好点的饭菜，民以食为天嘛！然而伙房不是如意饭店，为确保上班人员按时出勤，就餐方便快捷，饭菜要统一标准，统一口味，样式不能太多，而且要成本核算，量入为出，最好略有结余，留点“伙食尾子”，年终给同志们发点福利。但百人百性，众口难调，且当年菜品单调，总难尽如人意。那个年代的伙房，一般都是瓦房，外面高高矗立着冒着煤烟的烟囱，厨房内一口大锅做菜，一口大锅蒸饭，另有一口大锅烧开水，好点的有自动馒头机加工馒头；灰不溜秋的墙壁，油腻腻的地板，夏秋两季，还有满眼飞舞的苍蝇，偶有仓惶流窜的老鼠，卫生条件实在不敢恭维。一般情况下，就饭菜质量和卫生条件而言，权力部门伙房好于非权力部门伙房，上级伙房好于下级伙房，单位人员少的伙房好于人员多的伙房。而配有餐厅的学校伙房少之又少，学生打饭一般回宿舍吃，只有一些中专、大学的伙房有餐厅，但少有座位，就餐的学生围着简陋的餐桌站吃站喝，以至于很多学生放假回家后，都不习惯坐着吃饭了。滕州有一所农村高中学校，四十几年前，伙房有李、刘、周等几位师傅，分别专司烧开水、炒菜、熬棒子（玉米）糊涂（稀饭），学生根据其职业特点，给师傅们起了个系列绰号：“茶李”“菜刘”“糊涂（糊涂，稀饭的方言词）周”。有俗语调侃：“饿死的伙夫八百斤”，其实这个说法有些主观、夸张，伙房的伙夫（厨师），长期油烟熏呛，影响食欲，胖子真的不多。比如“菜刘”师傅，就是比较干瘦，个子也不高。“菜刘”给学生打菜，从不看人，低着眉眼掌勺，合撒（合撒，鲁南方言，抖动的意思）着手，把稍微冒尖的一勺子菜，掂成多半勺，功夫了得。但这也不能单抱怨刘师傅，学生基本来自周边几个公社（乡镇），住校生多，吃饭的多，都是背着煎饼包袱、提溜着咸菜罐子来上学，多是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吃壮饭、长身体的时候，整天咸菜泡煎饼吃腻了，吃得劙心（劙，lí。劙心，鲁南方言，胃酸多，致胃部灼痛），拿家里给的“压箱底”的几块钱或学校发的那点助学金，买点菜票，偶尔改善下生活。一旦买菜的多，菜做得少，伙房不得已得将就一下。
城区也有所高中学校，伙房有位赵师傅，识字不多，一天，有位老师到伙房打饭，赵师傅喊住他，拿着一张背面带字的饭票问他：“我眼花，看不清字，你看看这上边写的什么”，那位老师搭眼一看，不是好话，就说：“算了，都是学生胡写，不念了吧”！赵师傅非让念不可，他只好硬着头皮念出来：“手里头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伙房的师傅真操蛋呀，㸆（㸆，滕州方言词，指长期缺少油水，渴望吃好东西的感觉）得我们皮包骨头瘦！”赵师傅听完，老实人憋得满脸通红，竟然爆了粗口！高中的学生，来自全市城乡，各色人等，汇聚一校，既有认真学习的，也有滑稽调皮的，他们恶作剧编排的这个夸大其辞的顺口溜，其实是模仿了当年风靡一时的流行歌曲《愁啊愁》，演唱者为电影《小字辈》的某演员，成名后因耍流氓吃了几年官司，出来后“卖惨”，摇身一变成了所谓流行歌手。而学生还处于世界观刚刚形成时期，看问题只看到表象，往往把饭菜不好吃、质量差迁怒到伙房师傅身上。责任心好点的伙房师傅，除勉强保证饭菜卫生，其他的真弄不出什么新道道、新花样。受客观条件制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把萝卜白菜土豆一锅烩，做成了一种味道，油水甚少，加之烹调手艺欠佳，写顺口溜、小品文讥讽伙房的大有人在，形成了很奇葩的“菜票文学”。有一所大学，伙房炸出的油条，“质地”比较坚硬，吃的时候硌牙，有数学系的学生在菜票留言道：“给我一个支点，我用伙房的油条撬起整个地球”！假如阿基米德还活着，听到自己的名言被活用在讽刺学校的饭菜上，估计会笑得从浴缸里再次跳出来！到了90年代，纸质饭菜票普遍淘汰停用，改用塑料菜票，票面也干净卫生了许多，后来由于取消了粮票，饭票也没有了，统统改用菜票；再后来，电子扫描器出现了，统一用电子卡；科技发展到今天的网络时代，买饭菜可以刷卡，也可以直接刷微信、支付宝。这样，即使有人对伙房有意见，也可能没有机会在菜票背面写文字发泄不满了，只能在朋友圈、微博里吐槽了。真正颠覆我对伙房的固有印象的，是本世纪初去浙江参加一个全国小城镇综合改革培训班，集体调研的时候，参观了温州正泰集团的一个厂区。正泰集团是举世闻名的低压电器研发制造企业，其市场占有率当时占到全球的25%。在这个厂区，我们不仅参观了规模庞大、高度自动化的生产车间，还参观了宽敞明亮的员工伙房，丰富的菜品，流水作业的厨房操作间，可以容纳4000员工同时就餐的足球场一般大小的餐厅，纵横成行的桌椅，干净卫生的就餐环境等，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员工就餐每人一个餐盘，在大餐厅即可搞定所有饭菜，且24小时昼夜服务，大大节省了就餐时间，保证了所需营养。这次参观学习，感受到了在伙房餐厅方面南北地区存在的明显代差。
进入新世纪这二十多年，老百姓物质生活渐趋丰富，而机关企事业单位和学校的伙房面貌也普遍发生了质的改变，基本不存在所谓南北地区的差异了。近年来出现了以往罕见的“用工荒”，某些企业还要用营养丰富的餐饮作为其丰厚待遇之一，招徕员工前去就业，“免费的午餐”已眼见为实。我曾经在教育部门工作了七、八年，有时与执法部门联动，检查学校安全，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检查师生饮食安全，对于食品卫生制度落实不到位、管理上存在漏洞的学校，一律通报批评，由卫生执法部门进行处罚，毫无通融的余地。且所有学校伙房按照规定食品留样48小时，便于溯源究责，确保了从源头上杜绝饮食安全隐患。伙房的饭菜质量和花色品种，与从前相比也不可同日而语，农村学生再也不会背着煎饼包袱、提着咸菜罐子住校上学，大学生上学也不再卖转移粮了，一张银行卡、一部智能手机可以搞定一切，包括吃饭。不少单位、学校的伙房还专设了“小炒”，满足那些吃腻了大锅菜、经济条件宽裕点的人员的特殊口味需求。据说有级别高、条件好且有权有钱的单位，把伙房的菜品整得“目不暇给”，就餐者花费少许，可以享受星级酒店的待遇，有“好事者”网上晒出了饭菜的图片，令人羡慕嫉妒恨。过犹不及，如此慷公帑之慨的伙房，有违开办伙房的初衷。
岁月不居，流年似水，过去的老伙房一去不复返了，新伙房肯定越来越好。外出旅游考察，看着从某些企事业单位和大中专学校伙房运出来的一桶桶漂浮着白面馒头、米饭和白花花肥肉的泔水，着实令人心疼。不论什么时候，还是不能忘本，还是要居安思危，还是要对于端在手里的饭碗怀有一种感恩戴德、厉行节约的敬畏之心。作者简介：段修桂，山东滕州人，大学中文系毕业，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先后在滕州二中、市体改办、政府办公室、教育局工作。现为滕州市善国文化研究会顾问，济宁市孔子文化传播促进会理事，滕州市华夏文化促进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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