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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讯   山西大学 阎凤梧 崔颢 《黄鹤楼》：突破格律限制的杰出律诗 昔人已乘黄鹤去， 中国有四大名楼：湖南岳阳的岳阳楼、湖北武昌的黄鹤楼、江西南昌的滕王阁、山西永济的鹳雀楼，而只有黄鹤楼具有浓厚的神话色彩。《太平寰 宇记》说，三国时蜀汉大臣费祎被刺杀后成仙，曾驾黄鹤经过此地，故以黄鹤名楼。《南齐书·州郡志》载，仙人王子安曾驾黄鹤过此。《江夏县志》转引的《报恩录》说得更神奇，黄鹤楼原为辛氏楼，辛氏以卖酒为生。一道士常来饮酒而不付费。辛氏索费，道士取橘皮画鹤于壁，曰：客至拍手引之， 鹤即飞舞助兴。”辛氏以此致富。后十年，道士旧地重游，以铁笛吹奏数节 乐曲，忽有白云自天外飞来，黄鹤亦下壁起舞，道士遂驾鹤远去。此等神话 大同小异，历代多有，从而给黄鹤楼蒙上了一层缥渺恍惚的仙气。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首联是说以前那些成了神仙的 人，已经骑着黄鹤远走高飞了，这个地方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没有黄鹤的 黄鹤楼。这种语调是人去楼空的慨叹，流露出对乘鹤远去者的羡慕和追 念。首联起得很自然，开得很爽朗，好像是不加思索，脱口而出，毫无端着 架子作诗的样子，但实际上是经过观察和思索之后说出来的。诗人来到长 江岸边，遥望黄鹤楼，自然会想起乘鹤飞升的神话故事。诗人性格不羁，自 然会对乘鹤飞升者心生羡慕；由于羡慕，便会在黄鹤楼寻找前人留下的踪 迹。然而神话毕竟是神话，现实毕竟是现实，如今只剩下一座空楼可凭吊， 乘鹤远去的人已无影无踪、无法拜访了。这些是诗人思索的内容；思索成 熟了，便会怀着羡慕、追念的情绪，用慨叹的语调脱口而出。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次联表现对黄鹤远去不归的惋 惜之情。诗人十分向往乘鹤远去者，很想去追赶他们；而要追赶，就必须乘 黄鹤，但是那远去的黄鹤历经千百个岁月，再也不见回归。诗人仰望苍穹， 不见黄鹤的影子，只有一片白云轻轻飘动。楼中空空，心中空空，令人神往 的黄鹤的美丽神话，留给诗人的是一片空虚、失落和遗憾。 以上四句，第一句到第二句有两个转折：昔人令我羡慕，但他们已经远去；想寻找一点踪迹，却只剩一座空楼。第三句到第四句也有两个转折：我也想乘黄鹤飞升，黄鹤却一去不返；企盼它们归来，却只有白云飘荡。四句四转，造成一种起伏跌宕的节奏和流畅飞动的气势。四句中黄鹤是主要意 象。第一句主要写“昔人”，兼及黄鹤的飞动形象，为第二句作铺垫；第二句 正面提出黄鹤楼，既照应诗的题目，又再次推出黄鹤；第三句集中写黄鹤的 飞动形象.飘飘远飞，不知去向；第四句字面上没有“黄鹤”二字，但诗人企 盼黄鹤翩然归来的形象却隐藏在苍穹白云之中。律诗忌用重复词语，而这 四个黄鹤形象则以飞动的姿态连续出现，把四句诗贯穿起来，如瀑布飞泻， 一气直下，气势浩荡，不可遏止。四句诗中洋溢着诗人“视通万里、思接千 载”的精神状态，把诗中流露出的空虚、失落和遗憾都冲淡了，主导精神是 昂扬爽朗，而不是凭吊古迹常见的抑郁沉闷。 这四句七言律诗的格律谱，应该是：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 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实际情况却是：平平仄仄平仄仄， 仄仄平平平仄平。平仄仄仄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声律完全不合规 范，第三句几乎全是仄声，第三句句尾三连仄，第四句尾三连平，都是律诗 绝不允许的现象，而且三、四两句应该对仗却未对仗。有趣的是，四句诗虽 然缺乏格律的严密组织和声调协调，我们诵读起来却毫无松弛散漫的感 觉，反倒有一种不拘一格、自由挥洒的美感。这就是常说的诗以意为主，意 在律先，律从于意，不以律害义。如果有非常好的警句、妙句，实在无法改 成合乎格律的句子，那就不要勉强用格律去束缚它。《黄鹤楼》的这两联， 千百年来没有人敢把它改为律句，就连大诗人李白也望之搁笔，自愧弗如， 可见诗意远比诗律重要得多。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上联写对黄鹤楼往事的回忆，此 联写登楼时所见所感。上联的“白云千载空悠悠”，是由昔至今的过渡句。往事既然不可追寻，那就回到现实中来吧。诗人的思绪从乘鹤成仙的幻 想，回到了黄鹤楼前的优美景色。他站在黄鹤楼上，俯瞰浩浩长江。江水 和两岸大地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十分晴朗，水色天光，交相辉映。“晴川”一 词兼写了江水的清明和天色、原野的晴朗。向远处望去，对岸汉阳的树林 历历在目，清清楚楚；再向东北望去，江中的鹦鹉洲上长满了茂密的青草。蓝天白云，绿水青草，日光原野，上下澄澈。如此美好的景色，把“黄鹤一去 不复返”的幻灭感驱散了。诗人的心情由“白云千载空悠悠”的感伤和遗 憾，转变为对眼前美景的喜悦和赞赏。“历历”“萋萋”两个叠韵词的运用， 增强了诗的声调美；上下句对仗严整，又增强了诗的整饬美，都是为了表达 对眼前美景的赞赏之情。但是，这种喜悦心情并没保持多久，很快又幻 灭了。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尾联写有家不得归的黯淡心 情。诗人才思敏捷，二十岁就中了进士，却不受重用，一生仅做过太乐丞和 司勋员外郎等低级官员。在朝廷不得志，便漫游江淮、湖北、湖南、山西，远 至东北各地，长达二十余年。其间曾回故乡汴州（今河南开封市）一次，《晚 人汴水》记其事：昨晚南行楚，今朝北溯河。客愁能几日？乡路渐无多。晴景摇津树，春风起棹歌。长淮已亦尽，宁复畏潮波。”诗中流露出游子回乡的急切、激动的心情。此后再未回乡，五十岁左右时（700?754)终老于长安。韦庄曾说“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菩萨蛮》），崔颢则垂老也 没有还乡。为什么垂老未还乡？不得而知。我想可能是因为官场失意，无 颜见江东父老吧。诗人在黄鹤楼上从眼前景色掉过头来向北方望去，不甚 遥远的地方便是故乡汴州。长期宦游四方、居无定所的艰难经历，自然会 激起他强烈的思乡之情。长江岸边的黄鹤楼、汉阳树，鹦鹉洲、青青原野、 朗朗天宇固然可爱，却不是我的久留之地。自己的生命归宿，应该是生我 养我的父母之邦。然而，命运多舛，仕途坎坷，家乡是回不去了；不仅回不 去了，就连借助阳光照耀去眺望、想象故园景色也不可能了夕阳西下，暮色苍茫，关山阻隔，故乡你在哪里呀！ “何处是？”问得很迫切很沉痛。是 呀，故乡回不去了，也许永远回不去了。日落了，天黑了，江面上烟雾笼罩， 天地间夜幕下垂，诗人心头也蒙上一层浓浓的乡愁。 全诗至此结束，前四句是成仙幻想的破灭，后四句则是回乡愿望的破 灭。两个破灭叠加，我们诵读起来却没有沉重郁闷的感觉；即使“日暮乡关 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虽然乡愁浓厚，但也是人之常情，“哀而不伤”。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我看主要是因为诗人的胸怀阔大，精神昂扬。内在的 精神力量决定了他的眼界开阔，想象飞腾，抒情写景都能从大处着眼，从远 处着想，把读者带到一个无限广阔的艺术境界。“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 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空间多么辽阔，时间多么 悠远，想象多么飞扬！“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阳光多么晴 朗，眼界多么清明，草木多么美好！“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诗人胸中的乡愁也是烟波浩渺，广阔无边，绝没有小儿女哭哭啼啼的小家 子气。 全诗气势飞动，节奏跳荡，一气呵成，一读起来便不可收，非一 口气读 完不可。特别是前四句，尽管四句中有四个转折，却毫无缓慢滞迟的感觉， 反而比后四句更加流畅飞扬。这主要是因为诗人的情感充沛，精神昂扬， 突破了格律的束缚，又不避词语重复，用一个接一个“黄鹤”穿成了一浪接 一浪的叙事和抒情流程，读起来真有脚不点地、翩翩飞翔、欲罢不能的感 觉。律诗写成这个样子，极为罕见，被誉为唐代七律第一（宋人严羽《沧浪 诗话》）。李白写诗从来不受任何拘束，以其天纵之才，读了《黄鹤楼》，也甘 拜下风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元人辛文房《唐才子传》） 2021年元旦，我们开始整理写作爱好者的作品链接，以丰盈后稷文学宝库！2022年，我们将继续。点击下面加粗字链接，品读《后稷文苑》宝葫芦： 后稷宝葫芦 文苑新年礼（2021） 发刊制作：葛丽娟 协助制作：焦云竹 薛前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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