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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颢的《黄鹤楼》诗浅析

 @依帆@ 2010-12-25

崔颢的《黄鹤楼》诗浅析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唐代诗人崔颢这首著名诗篇,已选入了初中语文课本。很多人都知道一段关于崔颢与李白有关黄鹤楼的一段诗词佳话。
  据说诗人崔颢来黄鹤楼游览,看到此情此景,诗兴大发,题壁于黄鹤楼,写下了黄鹤楼的千古绝唱;后来,李白途经此地,亦登楼观景,看浩浩长江,奔腾东去,观龟蛇二山,浮云莽莽,具有“诗仙”美称的他怎能不赋诗吟唱呢?饱蘸笔墨,正待下笔,看到了题在墙上的崔颢的诗,连连叹服,感到无从下笔。说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并就此搁笔。后人以此给李白修有“搁笔亭”,使黄鹤楼的名声因此而大振。
  前些日子,偶得《全唐诗》,发现:《全唐诗》中对这首诗的第一句为“昔人已乘白云去”,初以为是编者笔误,后感到用“白云”二字也是很好的,不免想探究一番。
  
  一、诗的第一句中的两个字究竟是“黄鹤”还是“白云”?
  
  《唐诗三百首》、《唐诗别裁集》、《唐诗解》、《唐诗正音》、《全唐诗》、《河岳英灵集》、《国秀集》等都看中了此诗,《瀛奎律髓》、《沧浪诗话》、《广阳杂记》等也对该诗作了评价和解说。
  第一句作“昔人已乘白云去”,有《唐诗正音》、《全唐诗》、《河岳英灵集》、《国秀集》等。
  第一句作“昔人已乘黄鹤去”,有《唐诗解》、《唐诗三百首》、《唐诗别裁集》等。
  那么,究竟是“乘黄鹤去”还是“乘白云去”呢?他们似乎都有一定的理由。
  一种说法是:“乘白云去”,理由如下:
  (1)从时间和年代上来看:《河岳英灵集》、《国秀集》为唐人选本,同一朝代,相距时间不远,可信度应该高一些。《唐诗解》在第一句下加注:“诸本作白云,非黄鹤。”后来的《唐诗三百首》、《唐诗别裁集》,便一律都改成“昔人已乘黄鹤去”了,有人云亦云之嫌。
  (2)从唐朝诗人常用的句法上来看:刘禹锡《三乡驿楼伏睹玄宗望女儿山诗小臣斐然有感》云:“天上忽乘白云去,世间空有秋风词。”后来王灼的《碧鸡漫志》中云:“忽乘白云去,空有秋风词,讥其无成也。”由此可以看出唐朝诗人是有此句法的。
  (3)从诗的匀称规律和古时的一些评论来看:第一句作白云,第二句作黄鹤,第三句作黄鹤,第四句作白云,这样的安排是比较对称的。刘献廷在《广阳杂记》中批评到这首诗,说:“……律本二对,今上四句皆不对矣……”我想刘献廷有此评论一定是受《唐诗解》加注的影响。
  (4)《吴礼部诗话》中说:“崔颢‘黄鹤楼’诗题下自注云:‘黄鹤乃人名也。’”可见黄鹤是人名,第一句只能用“乘白云去”而不是“乘黄鹤去”。
  另一种说法是“乘黄鹤去”,理由如下:
  (1)从典故和传说方面来看:黄鹤楼在蛇山黄鹤矶头,楼因此得名。相传王子安乘鹤由此经过;又传费文祎驾鹤返憩于此。并传说辛氏在此卖酒,一道士常来饮之,辛不收酒钱,道士走时,用橘皮在壁上画一黄鹤,说:“酒家,至此拍手,鹤即下飞舞。”辛因此致富。越十年,道士来,取笛鸣奏,黄鹤下壁道士跨鹤直上云天,辛即建此楼。美丽的传说使黄鹤楼带着神奇的色彩。可见:先有传说,再有楼,后来才有黄颢的诗,从这一角度来看:诗人有着博大的胸怀和豪放的性格,当然是用“乘黄鹤去”更为合适了。
  (2)从诗的整体气韵和艺术角度来看:还是用“乘黄鹤去”更为酣畅些。真所谓“一气浑成”,“天马行空,不拘迹象”。方回在《瀛奎律髓》还说:“此诗前四句不拘对偶,气势雄大。”可见是“乘黄鹤去”而不是“乘白云去”。
  笔者以为:以上这两种说法是可以并存的。
  
  二、黄颢的这首诗是唐人七律诗中第一首好诗?这也有两种说法。
  
  一说,是以方回、严羽为代表的评论。方回在《瀛奎律髓》说:“此诗前四句不拘对偶,气势雄大。”严羽《沧浪诗话》中说:“唐人七律诗当以此为第一。”这一说法是不按诗律,只重气格、意境和艺术效果来评论的。对于这种说法,得到了很多学者的认同,暂且不表。
  二说,是以刘献廷为代表的评论。照说律诗是应该讲究对偶的,既然前四句不拘对偶又如何说成是“律诗”而且还好?刘献廷在《广阳杂记》批评这首诗,说:“慎庵摘崔考功黄鹤楼诗之五六云,六之鹦鹉洲,乃现成语,汉阳树则扭捏成对耳。且芳草萋萋,亦属现成,而晴川历历,则何所本?且历历汉阳树,截以成句,而萋萋鹦鹉洲,成何文理?古乐府云: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是历历字贯下树字,而萋萋则边上芳草字矣。律本二对,今上四句皆不对矣。而五六句草率如此,术白搁笔,而千古更无异辞,实不解也。若云只取气格耳,既云律矣,何乃只取气格耶?细入毛发,吾恐考功、青莲复起于九京,亦无以对吾慎庵矣!”这位慎庵先生论律诗“细入毛发”,不能说他没有道理。
  笔者于其道不精,查了不少的资料,不妨略加概括,供大家茶余饭后品味一下。
  社会的发展具有一定的时代性,对于律诗的发展当然也不会例外,因此,在评论崔颢的这首诗前,应对他的年代关系做出较为准确的估算,对当时的诗风等作出适当评判。在崔颢的时代,虽已有律诗,但一般的诗人还是重气格而不重对偶的。杜甫诗:“老去渐于诗律细。”足见他早年对于诗律还不十分精细。当崔颢写这首七律的时候,诗论家论律决不会像慎庵和刘献廷的时代论律那样的精细。可想而知,慎庵和刘献廷在评这首诗时,没有对律诗发展的时代关系做出较为准确的估算。即使沈佺期、宋之问二人写律诗也还是五律写得多,七律便写得极少,沈佺期的七律名作《古意》:“九月寒砧催下叶,十年征戍忆辽阳。”也对得并不工整。
  由此可见,我们是不能用后人论律的眼光去评崔颢的诗的,如用对仗工整与否为论律的唯一条件的话,那么李白的许多诗都要因为对仗不工而落选,如《夜泊牛渚怀古》五律,是多么好的一首诗,然而通篇都没有对句,你能说它不是首律诗吗?
  从来豪放诗人就绝不为诗律所拘,其所谓“一气浑成,天马行空,不拘迹象,偶而得之,自成绝调”,律诗本来就有这一种写法。若以“律句不能入古体,古体诗句不容入律”的后人成法来拘泥那个时代的崔颢和李白,自然是不对的了!从前有人认为把《黄鹤楼》这首诗放在近体诗中是不对的,还是应该把它当作古体诗来读,这才是合适的。
  这首诗的好处在于八句紧紧结合在一起,传达出一个浑凝的诗感,这是一般的律诗做不到的。前四句叙出楼名的由来和个人的起兴的道理,后四句即景生情,发出无穷的感慨,气魄很大,境界自高。黄鹤无踪,白云空在,“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大有陈子昂《登幽州台》的浩然情怀。一、二两句,看起来好似普通的叙述,实在是别有会心;接着三、四两句,似乎又有《论语》“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那样千秋邈然的浩叹。五六两句既写到所见汉阳之树生于晴川,又因之而感触到鹦鹉之洲尽为芳草。第六句最重要,鹦鹉洲是三国时黄祖杀祢衡的地方,祢衡一代才人,曾作《鹦鹉赋》,洲名鹦鹉,是为了纪念他的遇害的,现在做赋之人也是一去不复返了,迹消名留,永生芳草,这和李白《望鹦鹦洲怀祢衡》诗意相近。七八两句是写诗人在日暮时分,留恋现实,怀念故乡,江上烟波,胸中块垒,一个“愁”字了得,将通篇一齐收拾。然而精神意兴,绝不颓唐,这确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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