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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彦湖书法 | 馆阁体 山林气

 玄术之门 2022-01-16

刘彦湖  肥遯

刘彦湖  逍遥游

寒碧兄命我自述书法观,我想到了最近的一件作品。其内容是我自己撰集的三言联,即“馆阁体,山林气”,我想这就是我对目前自己书法状态的一种写照。本来是很清晰的,原以为把它写出来是很轻松的事儿。及至命笔临纸,方才感到“遇之匪深,即之俞稀”。可见临水自照,亦非易事。

这件作品,虽然仅由短短的六个字组成,却有两对概念是必要表述清楚的,一对是馆阁与山林,另一对是体和气。

且容我先谈谈体与气吧。体之与气,本是浑沦无际了不可分的,体即是气,气即是体。体不离气,气不离体。然而相对为文时,又在在不可囫囵吞枣、不辨其味。大致说来,体有常形而气无定质。体如真山不动,气似夏云奇峰。体实而气虚,体显而气隐。体充气以为广大恢弘,气附体以现神采意象。体是外在的表征:曰形体,曰体格,曰格局,曰局量;气是内在的生命:曰真气,曰生气,曰气韵,曰气象。一言以蔽之,体为躯干,气是灵魂。二者的有机结合才能成就出一个由内而外散发出灵性光华的生命意象。

那么,体气之上,为什么要分别加上馆阁与山林呢?我所说的馆阁体当然不是书法史上狭义的那种阁僚官场或者科举应试流行的公文体。那是状如算子、了无生气、了无个性的样板书。我的馆阁是庙堂,是虽身处江湖而仍然心存的“魏阙”。就是一种好的造形、好的结构—间架结构,是我心中的“上层建筑”,是中国书法艺术所寄托的最高的秩序理想。

我所说的山林是士人们寄托高致的那样一方净土,在身心疲惫时足以在那里优游徜徉、休养将息。如果说馆阁是亭台楼阁,那么,山林就是伸展到其背后的后花园。哪怕是小得勺水兴波,片石生云也好。如果说馆阁是社会的秩序理想,那么,山林就是自然的壮丽风光。如果说前者是儒家的,那么,后者就是道家的。就像汉代以来的明尊儒术、暗用黄老。如果说前者是人工的,后者就是造化的。如果说前者是官学,后者就是民学。如果说前者是名家的名篇经典,后者就是民间的真淳风致。

刘彦湖  馆阁体山林气

记得我在十几年前临欧阳父子的楷书,每叹其法度的森严完备。四面俱备,八方停匀,握拳透爪,骨峻神清。当时我又致力于梳理汉魏以来碑额志盖篆书的流变;也赏会于唐志篆书的新理异态,篆楷相参,神明变化,不可方物。我即为所临的《道因法师碑》补书了篆额,居然名家民间一炉锤共冶之,颇为同道所谬赏。我当时写下了如是两句话:“向民间汲取生意,即大师淬砺锋芒。”这就是我那个时候所解悟的馆阁体山林气吧。山林虽是与馆阁相对待的,却不无显隐行藏的分别,其实二者又是相济互补的,所谓“天地定位,山泽通气”。

回望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史,方方面面都有体大精深的伟大创造。可是在这创造的光环背后,我们看到了那个不竭的源泉所在了吗?那就是山林、林泉。我们自然的生态、人文的生态乃至政治的生态,都决定于这山林的厚度。如太公望助周文王开八百年的礼乐江山,如黄石公授张子房书助汉高祖启两汉四百年博大的气运。我们文明最灿烂的时光,端的有赖于当时山林的厚度!山川浑厚,草木华滋,蓊蓊蔼蔼,郁郁芊芊,真是郁郁乎文哉!

古人云:“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这是说在文明的草创之初,其功不可谓不伟。但今天的要务,大概真要落实到兴灭、继绝、举逸之上了。逸民不得其传久矣。无逸民又安敢望有逸品?现在的山林丘壑薄何如之,即使其不被荡为平川市井,也是喧喧阗阗沦为驴友们的热门景点了。如何养得了虎豹龙蛇?更何求深山修道之人?电视上看了一个寻找华南虎的片子,几番周折,捕风捉影。一撮遗毛已珍如绵,一堆遗矢更是贵似黄金,而华南真虎今安在哉!

气要涵养之功,体要心裁独造。凡文明史上之大创造,无论群体个人,须体与气二者两相得而两相发,浑融为一,才能开拓出一段大境界。

这就是我的“馆阁体,山林气”。权作我的书法观,可乎?

刘彦湖  伊公羹陆氏茶

刘彦湖  大吉利

刘彦湖  日有喜

刘彦湖  大富贵亦寿考

刘彦湖  与古集斯联

刘彦湖  当仁见义联

刘彦湖  争座位上阳台

刘彦湖  细雨微风联

(本文刊于《诗书画》杂志2014年第4期[总第14期])

附:

石开说刘彦湖

石开先生

刘彦湖在十年前创作,在我的印象中,他写篆书有林健的影子,我说是影子,写行草书有刘正成的影子,我说的是影子,不是说专门象他们,有很明显的痕迹。这一次看呢,很明显地这些痕迹从一扫而光都没了,很奇怪,他这个没了痕迹以后,他也不象其他人在取这影子,他这个是独立发展的现象。他这种成自己的一种体系在这边走,他这个创作的形式都着朝跟别人完全不一样的(方向走),自我从一点在膨胀,很有意思。跟其它人都不一样,这是非常之可贵的地方。

刘彦湖先生

以此我想到当今这个传统,因为以前在民国时代、清代,从事书法创作的人毕竟没有当代这么多,现在队伍非常庞大,庞大之中都有互相靠近的这种趋势,同代人彼此潜意识地都在互相影响。刘彦湖很奇怪,他跟其他人几乎不怎么一样,除了这个草书还停留在古人框子之内,他的篆书和行书跟别人不一样,行书里头偶然有些徐悲鸿和于右任的结体的影子,这个影子更少了,甚至也不能说是影子,有一点点似曾相识的痕迹,这一点点的程度大概在十分之一左右,当是完全都是他个体的,这个个体的膨胀跟发展呢,固然个人看法不一样,有的认为不好。

但是它有个意义,就是我们怎样从传统当中取一粒沙子,把这个沙子通过物理膨胀,物理当中天文学有个现象,是从一个物体膨胀出来的吗。然后呢,他与当代所有的艺术个体创作是远离的,他不是跟人靠近的,这是刘彦湖非常之可贵的,他没有跟人家趋同,自己越走越远了,哪怕当代人能不能认识,能不能认同,能不能引起激赏这是次要的。作为他个人一种艺术的发展,我觉得这是非常可贵的。这是最引起我思索的地方,这个回去还要消化。这刘彦湖这种现象,应该去想想看,他是怎样从传统当中追求个性,张扬个性,这太重要了,这四个字决定了艺术家成功与否,最重要的就是张扬个性。当然张扬个性又要跟传统结合起来。

刘彦湖先生作品

陈传席先生曾经说过传统的共性和个性,我以前很偏激讲求这个个性。陈传席先生有一篇文章,虽然他大部分文章我不大赞同他的意见,但这个观点是讲得非常好的。就是在传统当中,个性当中要追求共性。但是,个性与共性之间怎样取决,它的度怎样把握,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对于共性,我觉得刘彦湖他把握得不错,也许在座的专家有不同的意见,但是他在个性之张扬上做得是很有意思的,而且做的很好。

另外,他这个作品当中还透露出一种名士气。这个名士气,现在人也不大有。要具备有名士气呢,首先要有文人气质。我曾经听许多学者说:当代没有文人了,文人都死掉了。然而,中华文化还是会传下来的,它在潜移默化的一代一代在传递。我觉得刘彦湖他在古典文化上,从他的题跋,从他各种书写的取材,都可以充分地透露他的古典文学修养的信息。而且他在书写过程中有荒率的,而且非常豪放,漫不经心的态度,这种态度我觉得都是一种名士气的表现。

刘彦湖先生作品

固然,刘彦湖在个人生活上表现得比较拘紧,这个拘紧曾经有人说他是装假的,假装的,他的内心是非常狂傲的一个人,我想应该是对的。这个是上海徐正年说的,他说他内心是非常狂傲的人。然后呢,因为在我们这个世界上,人与人关系非常复杂,他就韬光一点,韬晦一点,我觉得这个韬晦也有必要,也有不必要。当然,要是不韬光就会碰钉子,韬光一点就会好一点。所以,今天有这么多人来捧场,说明刘彦湖韬光是有价值的。我想要是鄙人办展览,肯定不会有这么多人看,在座的都被我得罪的差不多了,说明这也有个代价的问题。这也归纳一个文化的现象,就是怎样处人,怎样做人,怎样做艺术。我常常认为书画创作跟所有的造型艺术都是表现生命状态的。

刘彦湖的可贵之处就是,他在表现生命状态中,这个狂傲的心态仍然可以在字里头呈现。就是知音,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刘彦湖的知音,我还可以从中探索到这种消息,这是他所以能表现一种真正的名士气,这是非常可贵的。而且从民国以后像郑孝胥以后,郑孝胥当然是人品不足取,就是除了他之后呢,真正的表现一种名士气的这种书写,几乎完全式微了,现在基本上看不到了,可是刘彦湖能继承这个(名士气),不知道刘彦湖是无意还是有意的,反正,我在他的作品之中很明显看到这个信息,这是要向他表示祝贺也要向他学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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