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橡树 | 抗战战史不能回避的名将——散记汤恩伯

 昵称531237mm 2022-01-18

图片

汤恩伯将军

在汤恩伯系列文章写作中,非常荣幸得到了曾经汤恩伯,汤司令麾下战将、参谋、司机、警卫等部属的后裔们的认同、支持。

这段时间,他们零零星星给我口述、传来了关于汤司令的抗日战场故事。感怀之余,撰文以作纪念。

1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最初,汤恩伯在军界崛起,始于军事办学。

1928年,汤恩伯被委任为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也就是早期黄埔军校的第六期步兵上校大队长。

相比保定系教官,苏军教官而言,日士系教官在军队编制、训练、体制和军事思想上,更趋于现代,也更适合国情。

第六期后,苏俄和周先生对黄埔的影响被逐步洗却。

蒋先生认定的部分军事干才,尤其日士系骨干就补充进入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担任了军事教官。

当时,汤恩伯和蒋先生并没有太深关系。和陈仪对他的早期举荐,也没有太多关系。

他走马上任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全在于张治中的大力举荐。

张治中担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副官处处长时,一直对总司令部作战参谋汤恩伯中校非常看重。

张治中受任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教育长,上任之前,就在参谋处点名亲调汤恩伯,到军校担任战术教官。

(参考《忠勇双全汤恩伯》)

在人才济济的民国体制下,即便有官长、上峰提携,那也得看学员们愿不愿意。

事实上,并无太多军界、政界背景的汤恩伯,在学员和教师里面,威望尤其高。

如此,他在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编练国军嫡系野战军中,扶摇直上。1931年,即任国军最精锐的部队之一的陆军第2师中将师长。

该师整编后,即后来投入淞沪事变战场,和日军浴血奋战并卓有战绩的国民革命军第89师。

现在回顾汤恩伯将军在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主要不过做了两件事情。

其一,体系化写了和教了《步兵中队(连)教练之研究》。

这本军事论著,顾名思义,主要涵盖了学员由排长、连长到营长等重要阶段的军事、指挥素质养成。

这本论著,得到蒋介石和白崇禧们的高度认同。是当时国军嫡系部队军官们主要战术课本。

其二,汤恩伯在开课期间,无论风雨,皆陪同学员跑操。在战术演练课上,他亲自上阵,与学员滚爬于“战场”,直接指导战术动作和队形。

这个习惯,一致延续到后来的“汤恩伯军团”。

图片

第13军驻防绥远。

甚至,内战末期,汤恩伯在驻守金门之后,在设计金门防御体系之时,也亲率根本博和其他将领,无视风雨,早出晚归,环岛巡视。

后来,金门战役爆发,登陆点即是汤恩伯事先预测点。

相比更多的国军高级将领,汤恩伯尤其深得部下敬重。正是因为他既能够与部属同甘苦,也能够亲历战阵。正可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正是汤恩伯将军的治军严明,与人朴素,指挥卓越,这才有了一个抗战战史研究者都愿意认可的,一个并非正规的传奇军队番号:

由抗战之初的13军,到后来的第20军团、第31集团军、第3方面军,大家习惯称之为“汤恩伯军团”。

现在,网络“军史”腐儒们经常哄传,汤恩伯是靠“无能”、“嗜杀”、“淫威”去压制部下的说法,颇有一番雪碧兑红酒的荒唐。不屑一提。

平心一想,其实,无论那个战场,靠“嗜杀”、“淫威”去指挥,挨“黑枪”是必然的结果。

2

三千桃李沾膏泽,百万貔貅跃战场

汤恩伯军纪确实严明,这在不少史料多有记载。不赘述。

军纪严明之外,汤恩伯也是当时军队少有的朴素、清廉,具有相当民生意识的高级将领。

抗战期间,包括新华日报在内的重庆报媒,发表了一篇《伙夫头》报道,主角,便是时任第31集团军总司令的汤恩伯。

报道说,汤恩伯一年四季,身上多有虱子。司令部的官兵们善意取笑他,不叫他总司令,而叫他“伙夫头”。

一个伙夫头的绰号,在汤恩伯军团流行起来。

汤恩伯得知绰号,哈哈大笑,毫不介意。——曾经担任汤恩伯将军警卫的一位抗战老军人的孙子,在谈到这一幕时,说:爷爷生前,也偶尔称汤司令是伙夫头。

伙夫头,这一称呼,显是汤恩伯平素简朴,清淡的军事生涯一个符号。

多年战争,汤恩伯督率重兵,驻节一方。所辖各部多有与地方经济往来。整个汤恩伯军团上下,却几无爆出财务丑闻。

汤恩伯本人指挥了上海会战,转移美钞黄金无数,等自己到了台湾,却难以维持生计。

蒋先生闻讯唏嘘,曾经多次指示蒋经国先生,以私款接济将军生活、医疗费用。

当然,关于蒋先生对汤恩伯态度,倒是坊间谣传,蒋先生埋怨汤恩伯为何不早死一说,颇有市场。

——其实,这类小肚鸡肠的言语,稍微有点教养的人是不会说的。何况,蒋先生?可见,低劣谣传而已。但也容易为文化偏低的愤青们接受。

图片

白修德与汤恩伯将军合影。请注意白修德的表情,是否一如书本记载,一位美国友人和十恶不赦的坏人的合影。

汤恩伯将军驻节河南,曾经指令“汤恩伯军团”扶幼、办学,为危亡中,全力挽救卷入战火的幼童、学生。

第31集团军王仲廉总司令,代管教育部在太和的国立第21中学。

第28集团军李仙洲总司令,代管教育部在阜阳的国立第22中学。

15集团军何柱国总司令负责界首中学。

此外,“汤恩伯军团”各主力军受命办一所随军中学。

经费,则由汤恩伯军团上下,在全军伙食、经费中挤出。办学期间,“从鲁苏豫皖冀流入所属边区学院、各中学、童养院、青训团等男女学生近万人”。

为此,早期同盟会革命者,教育家,刘少奇的表兄鲁荡平,曾经为汤恩伯在河南驻节政绩感动,赋诗盛赞:

三千桃李沾膏泽,百万貔貅跃战场。

从来革命称汤武,况复将军本姓汤。

可惜。这一段往事,知者,几乎没有。受惠者及受惠者的后裔们,也少有感文。

随着时间久远,汤恩伯将军也就顺其自然,终于变成了电影里面的草包“汤司令”了。

3

大隐于形,知此知彼

汤恩伯将军变成了电影里面的草包“汤司令”,显得历史总是出其不意,以刁钻的角度,拷问我们的智商和良心。

内战后,汤恩伯将军部属被收编成职业写手的人颇多,专写认罪书和文史资料。

他们是最初的编剧。

此外,李宗仁将军擅长戏剧原创的老将,也不断加盟。德高望重,说话自然颇有分量。

颇为吊诡,在于他们在自述自己于抗战的贡献,却往往会不经意间,却带出了汤恩伯在抗战烽火中威风凛凛的另外一番景象。

汤恩伯在师长任上,是日军陆军部重点研究的国军主要将领之一。

而相比其他国军重要将领,国军华北唯一主力军第13军军长汤恩伯将军,却是非常低调和神秘。

1936年底,抗战爆发在即,关东军参谋长板垣征四郎假名协调伪满洲国与民国边界事宜,专程前往西安,欲图会晤汤恩伯将军。

当时,汤恩伯兼任陕北剿共善后办事处主任,实际率部驻节绥远。是国军于华北唯一精锐,主要负责战略监视对伪蒙、满及日军可能的进犯。

汤恩伯将军得悉板垣中将登门,立刻招呼13军驻西安办事处主任王纲将军(后为国军第19集团军副参谋长),备车,走人。

汤恩伯上车,扬长而去。板垣中将尴尬间,讪讪离去。

王纲既是汤恩伯的黄埔六期的学生,也承担汤恩伯指挥作战的军事秘书工作。关系亲密。他问起原因,汤恩伯意味深长,敌我不见,我知彼,彼却不知我。

小事见大。直到南口会战爆发,日军对他和蛰伏绥远的国军嫡系精锐,终究是一无所知。

图片

第13军老照片。求问可知这个武器?

开战之初,日寇对张学良、宋哲元等华北国军将领了如指掌。对枕戈待旦蛰伏绥远的汤恩伯和他的第13军,却一无所知。

南口会战,第13军血战日军华北重兵。

南口,居高临下扼守华北日军通向西北的门户,兵锋所指,锋芒直逼平津,平汉路侧翼。

在日军企图嚣张南下之时,却没料到第13军如是一颗在日军攻势腰背的战略钉子。

日军惊诧之余,不得不打乱南下、西进战略计划。回头应付。

从而,南口会战为津浦、平汉、平绥三线要塞、要地争取到了22天以上的宝贵时间。

南口会战,被很多抗战史研究者认为,实为抗战取得胜利的“潜因”。

日军看汤恩伯神秘,看第13军,看后来的“汤恩伯军团”神秘,很大原因是汤恩伯用兵之谨慎。

4

大隐于形,知此知彼

抗战八年,汤恩伯部装备并不比其他国内战场的国军精良更多。他的核心精锐13军,通常时候,75口径火炮不过和日军一个加强的联队相当。

正是善隐兵势,用兵谨慎,这才使得“汤恩伯军团”能够抗战中,或潜龙勿用,或龙战于野,或飞龙在天,屡屡予以日军以重击,成为抗战中原战场不可置疑的中流砥柱。

台儿庄会战中,汤恩伯隐兵势,多迂回,以运动战反手席卷,重创矶谷师团精锐支队奠定了台儿庄会战大捷。即为他用兵的典范。

台儿庄会战,李宗仁沿运河南北,处处设防。

一马平川的徐州战区,成为日军绝对优势的重炮和陆航,以轰炸、平推的杀戮战场。

川军扼守藤县王铭章部,全部殉国。——直到目前,无一人质疑李宗仁布兵之错误,却几乎人人怀疑电影《台儿庄会战》里,台词表露出来的汤恩伯“私心”。

台儿庄会战中,汤恩伯军团以隐兵势展开的运动战,是李宗仁在后来指责汤恩伯怯战、畏敌、无能的主要证据。

徐州战场,汤恩伯军团对面日军虽然不多,但是战区平坦,利于日军陆航、重炮、坦克合同作战。

日军非常企图汤恩伯军团这一精锐力量彻底暴露,以便一举歼灭。继而扫清中原抗日精锐力量。

汤恩伯在战场上抗命,实则是蒋先生和白崇禧会商后,对李宗仁比较散乱指挥的修整的“抗命”。

——著名的国军第一主力军,胡宗南第1军在淞沪会战,两次上阵,伤亡高达80%,就此,该军再无战力参加后续的作战。

假设,汤恩伯军团死战硬拼,正合日军战略、战役目的。

结果无非是汤恩伯成为王铭章,或者胡宗南。

所以,关于台儿庄会战,对汤恩伯的评价,政客李宗仁的说法,和中国最炫目的军事家、指挥官白崇禧将军的评论,截然不同。

所幸,台儿庄会战到后来的徐州会战,并不是只是担负前敌指挥的李宗仁。更多决策还在于后面的蒋先生和白崇禧。

台儿庄会战和徐州会战中,中共高风亮节,派出新华日报记者范长江、陆诒等,火线采访。

他们搭乘军车,首先去了汤恩伯司令部。

4月5日,总攻在即,凌晨,汤恩伯并没有休息。

汤恩伯谙熟战场地势,也尤其擅长图上作业。每次得到日军情报,指挥部队机动,他均亲自在地图上作业。

作业同时,开始频繁下达真、假不定的作战命令。

得悉战地记者赶到司令部,汤恩伯在指挥空隙,蓬头垢面,赤足薄衣,在一间简陋农舍中,接见了他们。

采访中,汤恩伯谈到了运动战。他认为,打运动战,就是要天天行军,专找敌人的薄弱环节打。

过去我们死守阵地挨打,吃了很大的亏。现在我们集中全力进攻日军的侧翼,以支援扼守台儿庄正面战场的友军。

这是早期主流媒体对汤恩伯将军抗日作战的正面报道。

图片

新华日报记者范长江、陆诒等,和当时汤恩伯麾下关麟征将军的合影。想必,他们肯定也有和汤恩伯将军的合影。只是,找不到了。

目睹会战惨烈,将士“我死则国生”的不惜生死的血拼,新华日报在评论台儿庄会战大捷,无限感怀:凯旋门系白骨筑成,自由花是热血灌溉。

台儿庄会战,汤恩伯军团在徐州战区迂回、机动,漂浮不定——日军占尽机械化、空中侦察、电台窃听等优势,却拿穿草鞋行军的汤恩伯军团毫无办法。

日酋清楚,要完成台儿庄会战的战略、战役目标,歼灭或击溃汤恩伯军团就是最大前提。

但是,直到后来台儿庄会战惨败,再到徐州大突围结束,他们的优势,在战场上对汤恩伯军团却均无建树。

会战企图一再破产,这在日本后来战史记载,为“可笑的事情”。

5

日酋哀叹,飞将尤在

由台儿庄会战担负对日军雷霆一击的主力,到徐州大突围中,担负各路退却国军的战役掩护,汤恩伯军团总是漂浮不定。

随后,出其不意出现在日军攻势最为关键的地方。

汤恩伯将军是军神?不是。

汤恩伯善藏兵势,用兵谨慎之外,还有他根据战场形势应付急变的急智。

迂回佯动,昼伏夜行,如此之外,汤恩伯将军调集精干官兵和战马,专门组建了看似落后、驿站式的通讯网。

他的一道一道作战命令,均是以保密的快马加鞭模式,送达下面的各军、师、旅——包括著名的戴安澜将军,驻守同古血战日军,也要求和杜聿明通电随时变换密码。

日军在抗战爆发之初,即一直占据着对国军的密码破译优势。

汤恩伯军团各部电台也在工作。或者分组脱离主力,四处游弋;或者按照汤恩伯将军指令,发出虚假的作战命令。

为汤恩伯负责这一具体工作的,正是王纲将军——他的儿子,已然年过花甲。谈到汤恩伯将军戏弄优势日寇,娓娓道来,让人神往。

所以,在台儿庄会战和后来的徐州会战、徐州突围时。汤恩伯在他的军团行军、机动和攻击的线路上,多有神来之笔,果然如此。

反之,以至于在后来,日军于鄂北、豫南、豫中、贵州数次和汤恩伯交手,每次拿到汤恩伯的情报,总是狐疑不决。

——随枣会战、豫中会战,汤恩伯军团主力曾经多次被日军重兵包围,却在危急万分间,日军往往不辩真假,迟疑不决。于是,汤恩伯灵机指挥,多次分散突围。

该军突出重围,保全战力,顺带重创日军的战绩,屡见战史。

八年抗战中,无论汤恩伯早期指挥的第13军,还是后来的第20军团、第31集团军、第3方面军,几乎都是重庆军委会直接指挥。

这是重庆军委会尤其强调、重视,以及不可分拆的国军战略、战役打击野战集团。

这也是日军咬牙仇恨,欲消灭而后快的国军抗日中坚。

然而,这个国军最强悍的打击集团,却因为中日军力巨大悬殊,而不得不在全面劣势下,随时、频繁地机动、聚散,穿着草鞋,转战千里。

图片

看影视剧去学抗战史,会打喷嚏的。

回顾往事,影视剧渲染,把军事机动、聚散,转战千里论述成为“溃逃”、“避战”,显然不太厚道。

抗战期间,日军直接针对汤恩伯发起多次会战。然而,这些会战无一成功。

日军虚耗兵力、粮饷,围绕汤恩伯军团,作无效的武装旅游多次,有很多“终未能捕获意志顽强之汤兵团主力”,以及“我军之作战目的意图落空”等等记载。

日酋冈村宁次也不得不哀叹认为,汤恩伯将军实为国军抗战第一将。

0

往事如风

当然,我们在认同汤恩伯将军抗战的功绩的同时,也要看到一个旧时代军人的不足、局限。

比如,他长期驻节河南、鄂北,阻扰、破坏了八路军和新四军实现战略会师抗日作战。

比如,他参与内战,指挥鲁苏战区作战,固守上海,金门,抵抗解放,等等。

当我们正视前人艰苦卓越的抗战,还是应该认可:作为抗日军人,打日本人的汤恩伯将军,是中国人的汤恩伯将军

图片

纪念曾经的八年浴血抗战。

往事如风。

历史如河,无论记住与忘却,史河必然不绝。

以此文,鸣谢各位“汤恩伯军团”抗日军人的后裔们对《汤恩伯》系列的支持。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