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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版书名是圣诞老人存在吗？可能是国内出版商为了炒作，把书名改为“本书名无法描述本书内容”。与之前的《推理的迷宫》一样，属于讨论思维模式和方法的小书。说实话，类似观点和内容的书看过不少，感觉最强悍的还是前年敝号推介过的谢利·卡根的《死亡哲学》，看起来在谈论死亡，实际上是一部展示逻辑与信念关系的思维方式阐释型著作。 我最感兴趣的，是卡普兰在这个小册子里展现了他所生活的社会环境下，极其自由宽容和极具创造性的思想言论氛围——理性主义、神秘主义、宗教哲学、神话哲学、灵异理论、科学主义、还原主义等等都有各式各样的人在研究和交流，在我们的观念看来，他们没有唯一正确的真理和方向，混迹于各类异端邪说的水深火热之中，多可怜。 卡普兰讨论的焦点问题是：从思维模式上来看，人类是如何认知的。简要来说，是如何解决自己的认知，以及人际间认知是如何实现的。换个角度，也就是人是如何处理两类矛盾的——其一是自己又相信又不信，又理性又感性的矛盾，其二是人际间你信我不信，你这样想我那样想的矛盾。 这种矛盾，从根源上来讲，当然是思维与现实之间的差异造成的。生活本身是丰富多彩，甚至是缺乏我们所习惯的各类必然性和规律性的。而我们的大脑总是倾向于寻找模式，寻找解释——这从进化心理学上来讲，当然是最节省能量的一种反应方式。所谓逻辑，也就是我们对外部世界的一种反应方式——我们总要确定某种拥有内在一致性、能够自圆其说的解释。 逻辑当然会时常与生活、与历史进程发生诸多的不一致，为了弥补这种不一致，我们除了在逻辑的理路上继续发展理论来解释，还有一种更为原始的能力——情感，以及由情感引发的信念。也许，不合理的事物就只能用喜好、信仰来支撑。 卡普兰还提到了思维逻辑中的一种改进版本——实践理性主义，即我们在之前的《推理的迷宫》和《随机漫步的傻瓜》中提到过的贝叶斯过程，根据新获取的信息，调整之前的假设，构造新的理论。 逻辑与情感之间的纠葛，就是理性与现实之间矛盾的体现。从这个角度来看，圣诞老人之所以能够在理性主义高度发展的当代仍然能够成为一种普遍的存在，体现的就是理性与情感，逻辑与信仰之间的妥协和纠缠。 十九世纪中后期的纽约，出现了这样一群人，他们希望创造一种基于信念和情感的神话，来对抗正在从充满人情味走向繁荣冷漠、纯商业化的社会风气。这群人包括了华盛顿·欧文，克莱门特·克拉克·摩尔，他们共谋，对北欧神话进行了发掘，糅合了起司·克林格的形象，创造了圣诞老人这个神话。还发动穷学生们在圣诞节时跑到有钱人家中唱歌，索要食物、啤酒。 从圣诞老人的形象来看，这是一个老人，但却异常强悍，可以驾车在天上跑，效率高得惊人。这实际上反映的是人们对于衰老和死亡的恐惧。12月25日是冬至，也是一年中白天最短的时间，家里还剩下多少食物，是不是明天就没法活下去了？没事，圣诞老人在平安夜会赶来送礼物给我们。 从这里看来，圣诞老人就是一个典型的善意谎言，也可以说是一种公众神话。大家共同推崇，而在圣诞老人是否真的存在这个问题上，逻辑和理性闪开了。或者说，逻辑变成了解释圣诞老人为什么穿红色的棉袄，是怎么实现一晚上跑进所有人的家中，这种虚无的理性主义形式。 神秘主义角度则跳出了逻辑与情感的二元范畴——取消泾渭分明的语言、逻辑、理性与信念和价值观等范畴，把一切置于可有可无的状态中。这确乎是人们看待问题的一个视角，不过这个视角常常把取消问题作为对问题的解答。个人不赞同卡普兰把佛教思想等同于神秘主义的观点。卡普兰对佛教有较深刻的研究，他多次提到了龙树菩萨的中观论，这种彻底消解范畴的大乘佛教思想——原始佛教是追求智慧来解答，小乘佛教是认识到一切皆空，大乘佛教得让大家都认识到一切皆空，到中观论，则连认识、智慧、空这些都没有了。实际上，佛教思想应该是对人类语言和逻辑问题研究得最为深入的一种方法论，它并不是简单地以取消问题来解答问题，它是深入到问题产生的语义和思维逻辑根源上来探查问题之所以为问题的原因。 除了神秘主义，最后就是幽默。幽默在卡普兰这里成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它既能像逻辑那样解析问题，反对专制和服从，又能像神秘主义那样跳出问题本身来展现矛盾，还能激发我们与一切和解的情感。幽默就是一种类似中观论的状态——既展现了矛盾，又宽容矛盾的存在，还以解构的方式让人开心。 圣诞老人存不存在？其实就是意义的问题——人无时无刻不在赋予身边事物以意义。圣诞老人有什么意义，与我们祖先留下来的神话有什么意义是一个道理。它们起源于早期人类尝试用理性来揣摩世间正在发生的一切，逐渐又演变为维系人类情感与人际氛围的东西。就像2018年敝号介绍的本尼迪克特的《想象的共同体》所说的一样，也许包括民族、国家这些看起来伟岸高大的，切实存在的东西，也来源于人群的共同想象，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与圣诞老人一样。 你说它存在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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