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怀念“五莲教育终身成就奖”获得者、特级教师徐尔为校长

01

1985～1989年昌潍师专在五莲设校外大专班，开设了政史、中文、数学、英语、物理和化学专业，分设在五莲师范和莫大。

徐尔为是五莲师范的副校长。考虑到管理的难度，徐校长受命亲任辅导员。那一级，另一位辅导员是教导处副主任王春英。

徐校长有一堂课是思想教育。
有理论，有事例，自然讲得头头是道，学生也心悦诚服。
那一堂课，他留下了一个流传甚广的金句：
“我希望大家在校期间，不要少一个，也不要多一个。”

“不要少一个”，好理解；“不要多一个”，那些情窦大开、风情初解的学生心领神会，哄堂大笑。

教数学的校长用含蓄的文学语言教育学生谈情说爱要有度，也敲了一下计划外生育的警钟。
一时传为经典的教育话语。

02

80年代，五莲一中组织教师去北京旅游，徐校长带队。

在那个著名的广场上，他说：“吃了三毛钱的西瓜，尿了五毛钱的尿。”（厕所收费）

他展示了数学老师最会算账的幽默感。

但在我眼里，徐校长并不是幽默风趣的人。他不善言辞，不苟嬉笑，不爱一切闲谈。

世上，有奇才、有个性的人总是不拘小节，总是尽可能地远离世俗。

我问他“校长吃了？”，他就“嗯”一声，不多不少，不冷不热。
有人总结一下，说他无论吃饭与否，都是“嗯”。
对于我等青年的确如此。

他好像一直在思考，在走他的路。对你的问候，没有丝毫兴趣。
我从没记得他停下脚步，和我等青年家长里短、今天天气哈哈哈地闲扯几句。

徐校长的爱人许世兰是一中医务室的医生。当年可谓郎才女貌，众生羡慕。

师母与他截然不同。师母非常亲近人，你问她，她必定反过来问候你。
不小心被咬了，我去五莲防疫站拿了狂犬疫苗。
师母给我打的针。左问右问，左嘱咐右嘱咐，实在令我难忘。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性格互补的良缘佳偶。

03

徐校长不是冷若冰霜，也不是故作姿态，摆什么官架子。
他就是如此性情，如此处世态度，不喜形于色罢了。也许从寒冬过来的人会有一种谨慎而坚硬的保护壳。

他对待师生还是尽心尽力、关怀备至的，展示了宽厚爱人的仁者之心。

那个时代，读书人都浸染了儒家思想。正如正高级教师詹海老师所评价的：“他身为名师而谦虚谨慎；朴实平凡而人情练达。”

80年代中期，五莲一中有十几名单身青年教师。
他们归于集体户口，口粮在学校伙房，吃饭用饭票。每到周末，大多数都呆在学校。

徐校长是分管教学业务的副校长，但他几乎每周末都要到食堂转悠转悠，了解师生们的伙食情况。
尤其是到月末最后一天，他更是准时赶到，有心观察——那一天，食堂在有结余的情况下，都是要改善生活的，一般是包饺子吃。

有一次，x姓师傅不太情愿给青年教师打饺子。
徐老师看见了，他那魁梧的身材往食堂门口一站，低声说了一句：“食堂结余不给老师们吃，那给谁吃啊？”
语气内含锋芒，威力无比，容不得推托。师傅便乖乖地把水饺送到青年教师的饭盒里。
青年教师听了，深受感动。

04

学校周前会上，王康万副校长爱说“要互相帮助，互送温暖”，徐校长爱说“干好本职工作，不要担心干在黑影里”。

身为领导，他从来不让能干、会干、干多的老师受到任何委屈，他总是以表扬、奖励和提携为重。尤善待、器重青年教师。

早在街头中学，他就赏识并大力培养了勤劳聪慧、极富才干的数学教师崔荣相老师，崔老师也不负他望，不断进步，后来执政五莲中学、五莲一中。

徐校长是一个刚直的人，公正的人，原则性很强的人，一身正气。

他一直是副校长，但是从来不只是副校长。为了事业和工作，特别是老师的利益，他总是义正辞严，敢于担当，其人格魅力影响广泛而深远——有人曾经戏言，他当不上正校长，但是谁当正校长，也是他说了算。

戏言高度夸张，自然不必当真，但他于学校的作用，他在学校的地位，亦可窥见一斑。

据说有人曾偶尔亲历一个场面：校领导开办公会，校长发言完毕，徐副校长起身，斩钉截铁地说——这不行，绝对不行！然后说应该怎么样怎么样。

韩俊三是80年代五莲一中的一把手，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他敢对着整个一套县委班子拍桌子，也是铮铮铁骨，一身正气。（点击阅读《追忆天堂里的一中老校长》《五莲人很实在》）

但是面对徐校长却是尊敬有加。你仔细看看那６人合影，徐校长居ｃ位，韩书记在他的一侧。

韩书记爱才如命，也是敬佩徐校长的为人处事：徐校长挺身而出，在政府部门奔走呼号，大力推动了一中第一次大规模校改——将校内水渠移到校外，将大门东移，改造部分校舍。

韩书记和徐校长是一对绝配的英雄豪杰。

05

还是回到五莲师范。那时，学校有两名数学特级教师。
除了徐校长，另一个是王心诚，任教导处主任。他说话一脸笑容，春风满面；爱好运动，课间操就到我们文科办公室和我们打桌球，还有历史詹海老师，语文姚永利老师。理科办公室的郭玉发老师也常常过来参与。

徐校长像所有领导一样，不热衷于体育活动。

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管理上——据说业余空闲他也拉拉二胡，拉得有板有眼。我没听过，但我信，因为那个时代每一个学校老教师，可以组成一个民乐乐队。

有一次课间操时间，在水渠边那一棵大樱花树下，徐校长和王春英主任交流聊天，我一边看学生跑操，一边旁听。

王主任说，有些大专班学生不尊重五莲师范的老师，自认为是大学生，误认为师范老师是土八路，没有高等学历。

徐校长听了，道：这些学生！这些学生！不知天高地厚。
然后徐校长就安排后期的工作，什么召开做人主题班会，什么聘请校外老师搞讲座，等等。

过了一个阶段，我们师范的老师普遍反映大专班学生比以前好多了，不再那么目中无师了。

后来，大专班全体学员很顺利地毕业了。
的确没有少一个，也没有多一个。

06

徐校长拥有一连串光彩夺目的桂冠：山东省首批特级教师，山东省劳动模范，山东省优秀教师。

他是那几个时代齐鲁大地上无人企及的一座高峰。令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60年代，在五莲一中，他就在北师大学报上发表两篇教育论文，震惊全国同行。

那时整个山东省怕是只有一份《大众日报》，全国没有几种学报和教育期刊。

70年代，他能够根据教材的知识结构和学生的认知规律，灵活巧妙地处理教材，设计合理的教学结构，夺取了应试教育的辉煌战果。

在街头中学，他亲手培养出了五莲县首位清华大学学生——王鹏禹。高考成绩血淋淋地碾压五莲一中。

80年代，他就具有先进的教学理念和前瞻性的教育战略眼光。

课堂上，他给予学生充足的自主时间，据他的高徒、原五莲教师进修学校校长高昂说，每节课可以长达20分钟。

在五莲一中，周一课前10分钟学生集会上，他号召大家要有敢于质疑的能力。

那个时代，教就是照本宣科，满堂灌；学就是死记硬背，满堂听。自主学习，批判精神，皆闻所未闻。

身在落后闭塞的山区，他兼任了潍坊市中学数学学会理事长，指引着潍坊高中数学教育前进的方向。

鉴于他是领军人物，昌潍师专领导曾邀请他前往任教，甚至“可以带几个人去”。只是他初心不改。

07

刚恢复高考那几年，数学学习资料奇缺，有钱也买不到印刷品。
徐老师千方百计搜集资料，千挑万选，再认认真真地手工刻蜡版，手工油印，手工装订。
挑灯夜战，油墨斑斑，只为学生的学习、备考，提供不可或缺的宝贵材料。

徐老师上课之前总是做足功课。

徐老师一旦走向讲台，颇有民国大师的风范。

他常常不带课本，不带教案，不带资料，不带教具，就带两支粉笔，倒背着手，只身走到讲台。

他用粉笔在黑板上徒手画圆、椭圆、抛物线，长臂一挥，一气呵成，但又精准到位，根本无需涂改。
甚至他徒手画三角形的角度都误差很小。
他自己简直就是一副有灵魂的多功能数学教具。

他讲课简练概括，重点突出，思路清晰，逻辑性很强，学生学习兴趣高且能把握规律。

他的弟子告诉我：“大学毕业后，我到一中教学，去看望徐老师，发现他讲话还是很简洁，才发现他平时说的话明显具有数学语言的特点：简洁、准确、逻辑性强。”

我怀疑，我问他“校长吃了？”，他那“嗯”的一声，就是精炼至极的数学语言。
“不要多一个”，应该也是吧。

08

徐校长桃李芬芳，五莲大院里一个时期的领导班子，几乎全部是他的门徒。

他搬家到一中之后，他们纷纷登门造访，络绎不绝。

这且不说。

一代大师，总会培养出一些高徒来传承他的衣钵。
这就叫薪火相传。

仅我所熟识的数学教师中，原五莲一中校长、全国优秀教师刘锦贤，日照经济技术开发区中学校长、山东省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张作民，“山东省中学数学优质课比赛”一等奖获得者、青岛市教学能手王考兴，都出自他的门下。

张作民校长至今还记得：“徐校长将当年在街头积累的一些数学资料送给我，好几个小本子，记录的都是各类数学典型题目。”

他如获至宝，受益颇深。

（“五莲教育终身成就奖”获得者徐尔为、王康万、朱敬芸影像）

09

徐尔为，1933年1月出生，诸城市昌城镇人，1949年6月毕业于青岛省立师范初师部，1956年7月毕业于山东省中学教师进修学校。
先后在五莲一中、五莲师范、街头中学任数学教师，历任教导主任、副校长等职务。
2018年8月驾鹤西去，享年86岁。

尊敬的徐老师、徐校长，将最美的青春和毕生的心血献给了五莲山区教育。

2017年教师节，他和王康万、朱敬芸三位耄耋老人一起获得了“五莲教育终身成就奖”。

“支援山区教育建设，我绝不能离开。”
他掷地有声的话语，响彻在五莲大地之上，响彻在五莲县诸山峰之上，经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