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恽铁樵小影 武进恽铁樵先生．今已为名医师矣。杏林春满，誉溢海内，与小说界似已稍稍疏隔。然先生固为小说界之前辈，当十年前，以小说文字与社会周旋，亦当雄视侪辈者。今《红玫瑰》出小说家特号，就记忆所及，得先生从事小说时代之轶事若干则，录述如次，借以见先生之道德文章焉。 先生名树珏，主《小说月报》编辑多年，编制既精，选材尤严，凡入选之作，命意而外，琢句遣词，亦三复注意，以故颇为识者所称赏；而反对之者亦夥，或谓如是严格，小说将成大说。先生闻之，夷然曰：“此非讥我，直誉我太甚耳，盖小说之名词，别于经史而言，既系文艺品之一，则固不能以小字而轻之也。” 先生之文，浑厚而古朴，译笔条畅，雅达兼臻。其记叙之文，简洁高古，直逼史汉。若《说荟》及《蓬门画眉录》诸作，皆其生平最得意者。惟早年之《豆蔻葩》《黑衣娘》数种，先生之名虽以是而著，然先生自视，殊不惬意，谓其失诸纤丽，远不逮其后诸作之火候纯青也。 先生除译作外，所撰之短篇小说甚多，散见于《小说时报》及《小说月报)，然自脱离小说生活以后，及移其如椽之笔，奋力于医学一途。先生最服膺畏庐先生，谓畏翁文字，已臻化境，信手拈来，都成妙谛。其次于西神先生，亦推崇备至。西翁多才多艺，先生自谓弗如，即此可见先生之虚衷。先生之学，既由攻苦而致，故常以提携后进为怀，且富责任心，热肠古道，弥复可敬。曾忆予初次见先生时，即以曾研攻何书为询。嗣即嘱予温读《孟子》《戴礼》《史记》等篇，先生复为之钩玄抉微，指授评点，其殷殷教诲之热忱，实使人感不能忘。时予年虽稚，而为家境所累，不能不恃秃笔为活，心颇苦之。先生审予状，恒作鼓励语曰：“汝第致力学殖，不患无腾达，眼前之境遇，惟以坚忍持之而已。”然先生于公私之间，界别甚严，予每投稿，佳则称誉有加，不佳则摈退不录，初不以私而害公。盖先生之评衡，实丝毫不苟者也。 民三四年间，先生除主编《小说月报》外，兼理《小说海》笔政，化名黄山民，而于两志之选稿，不鹜虚名．悉以作品之高下为断，故于投寄之稿，一视同仁。稿佳，无名者亦得厚酬；不则虽名家亦在割爱之例。先生曾刊瞻庐先生之弹词一种，既致酬而刊行矣，先生取而读之，亟赏其佳，因忆前致之报酬太菲，乃补润若干，复附书道歉，其斤斤不苟如此。然因此而开罪于同文者亦匪少，尤有人以投稿不录而以手枪、炸弹恫吓者，先生辄一笑置之，尝戏谓予曰：“我能以选稿谨严而遭怨，或竟以此牺牲，我之幸也！”于此亦可见先生人格一斑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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