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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书丨在火车上

 读在现场 2022-01-19


临近春节,因为一笔业务的关系,我要到邻省的一个小城拜会一名陌生的顾客,那个顾客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酒店等我,傍晚,我坐上了南下的火车。那是一列临时加塞的慢车,逢站必停,因为时间宽裕,我并不没有像想像中那样着急。车厢里的乘客大部分是返乡的农民工,穿着简朴而臃肿,各种口音的方言交汇在一起,使车厢显得杂乱而拥挤。黄昏时分,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停靠,上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肩膀上扛着两个箩筐,手里提着一个挺大的竹篮,箩筐和竹篮里都装着满满的时令蔬菜,看来,这又是一个逃票曾车的主。不过在这个毫无生气的车厢里,那些翠绿的蔬菜倒显得尤为亮眼。这个孩子显然不是第一次乘车,在拥挤的过道,他很快找到了停留的地方。

目睹着孩子凌乱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裤,我心里突然掠过一丝隐痛,这种悱恻的感觉让我对孩子的关注更加专一。

列车正常运行,窗外一片漆黑,偶尔从对立面的地方驶来一列客车,仍然是人满为患的车厢和闪电般的速度,春运总是这样忙碌和喧嚣,温情之中包含一种淡淡的乡愁,让人感动又让人有一种永远在路上的疲惫感。列车交错而过的时候,我注意到那个孩子蜷缩在车厢一角睡着了,瘦弱的身躯倚着装满蔬菜的箩筐,整个人显得无助而渺小。

一名列车员走了过来,他注意到了那个孩子。他好像跟这个孩子不是第一次相遇,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这时候另一名列车员也走了过来,他们耳语了一阵,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列车员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了那个孩子身上。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列车员的举动让我的心里产生一种温暖的感觉。

那个孩子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把大衣还给列车员,麻利地从箩筐里抓起一把韭菜塞到列车员手里。因为动作慌乱,一缕韭菜掉到了地板上,列车员弯腰拾韭菜的当儿,那个孩子挑起箩筐,准备下车了。原来他跟我在同一个车站下车。

春节临近,站台上等待上车的旅客熙熙攘攘,他们大都背着大包小包,或者那些大包小包簇拥着他们,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回家的喜悦和满足。列车悠长的汽笛,唤醒了回家的人对年的更多的憧憬和渴望。

那个孩子挑着沉重的箩筐随着出站的人群亦步亦趋地往前走,窄窄的扁担把肩膀压出了一道凹槽,是什么境况让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挑起生活的重担?春节临近,他正是玩炮仗吃红烧肉的年龄,竟然赶在春运的高峰到异地卖菜,谁家大人这么放心?我放慢了脚步,等孩子走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抓住了孩子的扁担,尽量用力往上举,使他减少一部分压力,孩子扭头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水一样的亮光:叔叔,你们都是好人。他把“你们”说的很重,我知道他心里装着那两个好心的列车员。

俺大大病了,医生说大大的病很难治,要花好多钱。孩子换了个肩膀,听见我叹息了一声,再也不语了。我试图询问更多的细节,他只说了一句:学校放假了,俺出来替娘卖菜,俺娘说了,转过年,俺大大的病就好了。不管我继续问什么,他再也不肯多说,直到走出站台,他才说了一句:叔叔,过完年,俺就十二岁了。他朝我挥挥手,再见,叔叔,很快消失在灯火阑珊的人流中。

我终于办完了春节前那一笔最后的业务,因为家里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就不打算在这个陌生的小城久留,返回车站的时候,竟然在楼房的拐角处发现了那个卖菜的孩子,他蜷缩一团,把头埋在臂弯里,好像睡着了。一股怜惜之情涌上心头,我走过去,悄悄地把一张百元纸币放在了孩子的箩筐里,快步走进了车站。

坐在火车上,我脑子里满满是那孩子的影子,他的菜卖完了吗?要过年了,他还需要在列车上奔波多久?春运高峰,你可要注意安全啊,孩子。


作 者 简 介

李同书,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菏泽市作家协会理事,网络签约作家,先后在《山东文学》、《人民日报》、《湖南文学》、《短篇小说》、《牡丹》、《百花园》、《中国文学》、《文学月报》、《菏泽日报》、《参花》、《黄海文学》、《农村大众》、《中国烟草》、《东方烟草报》发表文章400多篇,并有多篇文章入选各种文学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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