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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我要回家! / 文:宋治钢

 醉卧蘭亭tumvn7 2020-11-07

【前言】

二十年前,没有考上学的我到上海郊区的建筑工地去打了五个月的零工,年底我从上海回家过春节,那个春运的痛苦的记忆让我终身难忘。二十年来,一看见春运的消息,那种扭曲的画面尽浮现在我的眼前,那不仅仅是我个人的痛苦记忆,那是许多最底层国人的痛苦记忆。

二十年过去了,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改变超出我们的想象,可惜,春运的痛苦记忆还在延续,只是变换了时空罢了。好像似乎无论修多少铁路,无论投入多少钱,无论火车跑多快,这一切都无法改变“春运”带给许多人的痛苦记忆。

正如网上所说,春运对富人来说,是一场荣归故里的盛宴;而对穷人来说,只是一场悲欢离合的迁徙。

 过年:我要回家!

宋治钢

 一. 我终生牵挂的那母子三人 
          

1992年底,我从中建五局二公司六处上海奉贤县海滨造纸厂工地回四川老家过春节。同行的有一退休老工人老杨。老杨与我是同乡,老家相距十几里山路,我回家得路过他家院子。老杨退休,行李较多,我们背着厚厚的行李 来到上海火车站,恰好碰到上海各大学放寒假,两天之内的火车票基本售完。我和老杨好不容易在街道上找到一小块地方放下行李,他守行李,我去买票。

当时正下着小雨,火车站人满为患,排队购票的队列在雨中成S型一直延续了很长的街道,旁边一直是武警或军人维持秩序。寒冬腊月,细雨蒙蒙可不是好事,一会儿就把衣服打湿了,冷得大家缩成一团,终于排队到售票大厅了,我又差点被尿憋死,那时我们还很害羞,不敢像成都火车站那位排队的女士直接在队伍旁撒尿,就是敢撒尿,戴红袖章的人也会通过罚款的方式罚得你痛不欲生。我一直以为到了大厅队伍就快了,可惜,我憋了一个多小时了,队伍只移动了几米,前面还有几个S呢,我又坚持憋着,好难排队呀,多一分钟,我的膀胱都受到极限的压力,我一分一秒的坚持着,嘴里不停地唠叨:“祖宗呀,保佑我呀,让卖票的快点呀,观音菩萨呀,保佑我呀,让那个售票员快点呀、、、、、、、”

我一直念,一直念,但队伍总是移动很缓慢,我把能念的神仙都念完了,毛主席也念了,但菩萨和毛主席还没有来得及保佑我之前,我就被我的尿液憋疯了,我投降了,迈着被尿液憋得暂时残疾的步子,向厕所小跑而去,眼里满是不舍的泪水,我知道这一去就再也回不到原位了,那是我在雨中坚持了四个多小时排队的成果呀,这一去,这四个小时白辛苦了,周围是拿着橡胶棒的武警,决不允许你回到原位了,因为必须杜绝插队。

我想起老杨了,我得回去替换一下他,也让他上厕所吧。我垂头丧气地来到行李边,老杨坐在冰冷潮湿的街道上,佝偻着腰抱着行李打盹。看见我第一句就问:“小宋,票买到了吗?”我摇摇头,简单地说了经过,他扬起他那饱经风霜又疲惫不堪的脸带着埋怨和生气对我愤怒地说:“你多大个出息呀,排了半天队,这么大冷天呀,连那女售票员长啥样都没有看见就被尿憋死了呀,这、、、、这、、、、活人还有被尿憋死的、、、、?”老杨一边说一边想爬起来,我伸出手去拉他,他还在生气,拒绝了我。可是他坐久了,冻僵了,努力了几次也爬不起来,我再次把手伸过去,他没有拒绝,我把他扶着拉起来,他一边“哎呦、哎呦、、、”地痛苦地叫唤,一边捂着小腹,脸都扭曲变形,只听他嘟哝着“这活人还真能被尿憋死呀!我的尿包要炸了、、、快、、、看着行李,我得去上厕所去、、、”老杨一边说,一边捂着肚子向人群外挤去、、、

我环顾了周围,才发现人越来越多了,大家放着行李,或蹲着或站着,一脸的疲惫一脸的茫然,一脸的无赖,像无家可归的难民。与我们行李紧邻的是一位年轻的妇女,面容疲惫但也一点不影响她娇美的面容,皮肤白里透红,上身穿着深红色的毛衣,外罩短袖的花棉袄,抱着一个用小花被子包着的一岁大的孩子,孩子正在呜呜低声哭泣,不知是冷还是饿了。旁边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呆滞地坐在行李上,把两只小手伸进妈妈怀中的衣服内。她怀中的孩子一直低声地像在哼,也像在低声地抽泣,她一边用手拍打着孩子,一边不停地安慰孩子:宝宝别哭,舅舅马上就买着票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我们就可以看见姥姥了,姥姥蒸了大白馒头等着我们呢、、、宝宝别哭,宝宝别哭、、、她的声音哀婉而忧伤,让我颇生怜悯之情。

我想帮助她,又不好意思,也怕她拒绝我,毕竟大家萍水相逢,虽然同是天涯沦落人,无处不在的骗子,让大家彼此提防着。我犹豫着,思想斗争着、、、、我思考着,我能帮助她什么呢?是对她们母子的同情战胜了我天生自卑带来的羞涩,我小声地问她:“是不是孩子饿了?我有面包”,我说了两遍,也许这声音太小,她没有反应,我很害羞,也很尴尬,我抬头看看周围,大家都无精打采,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们。老杨去上厕所像泥牛入海,一去不回,我也只好在原地焦急地等着,那个时候没有手机,无法联系,除了等,别无它法。

时间在慢慢地消失,那位妇女也睡着了,可她那三岁多的孩子看到街边有人丢下一个很好看的饮料盒子,就急忙跑过去捡来玩,可雨天路滑,摔倒了,哇地哭了起来,我急忙跑过去把他抱起来送还给她。她惊醒过来,感激地看着我,擦干了孩子身上的稀泥巴,她和我攀谈起来。

原来她家住河南,被人贩子卖到福建去了,丈夫家虽然很穷,但对她很好,这几年搞水产养殖家里条件好了,和河南老家联系上了,她父亲派她的弟弟来福建接她回老家过春节,家里公公生病,还有养殖场要照顾,丈夫走不开,只有她和弟弟带孩子回老家团聚。他们坐船到上海,也碰到上海各大高校放假,弟弟去排队没有买到票,一个陌生人自己称自己是票贩子,说有票,但价格翻了一番,她的弟弟和那个人去拿票去了。但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她给孩子吃了点面包,我们继续闲聊。后来,我不好意思地问她是否要上厕所,要去的话可以放心地去,把行李留给我照看,我把身份证给他作抵押,我知道被尿憋着的痛苦。她摇摇头,说她还能坚持。

又过去了很久,老杨回来了,他是排队买票去了,虽然雨水打湿了他花白的头发,但他非常兴奋,不停地对我说,那兵娃子真的乖,是好人呀,我看排队的人太多了,跑到前面去插队,说我是上厕所回来的,其他人叫唤不让,那维持秩序的兵娃子看我是个老人,还把那些乱叫的人吼了一通,哎、菩萨保佑,那兵娃子真是好人呀、、、、他唠唠叨叨地说了很久,才把票掏出来给我看,买的是166次到郑州的站票,他说,实在是没有到重庆的票了,我们先到郑州,再转车吧。我们和这位妇女告别,那个时候只预售两三天的票,只要有票就可以进入候车室。

我们扛着行李来到温暖的候车室,感觉来到人间的天堂,多么的温暖呀,还可以喝到热开水,我感动得想大声地向全世界大吼:祖国万岁!祖国啊——万岁!

但我心一直牵挂那母子三人,她的弟弟来了没有,孩子们饿了吗?外面多么地冷啊。我冲碗方便面吃,天快黑了,我来到进站口,那时候管理没有现在这么严,只有拿行李的人才必须出示火车票才可以进入候票大厅,没有行李的人可以自由进出。
       

我出站找到她们母子三人,六七个小时过去了,那个只有十八岁的孩子们的舅舅还是音信全无,不知道被那个自称是票贩子的人带到那里去拿票去了。街上候车的人并未减少,行人倒是很稀少了,两个孩子偎依在妈妈的怀里,大孩子也在抽泣地哭着:“舅舅、、、舅舅、、、”我一直劝她拿着我的票带孩子到候车室去,那里暖和,孩子们可以吃点泡面和喝点热水,可是她拒绝了。她说怕他弟弟找不到她。我说我愿意留下来等她弟弟,她还是拒绝了我的好意只叫我帮她和孩子买了点吃的。在那个雨夹雪的上海的夜晚,我感到格外的寒冷,我冷得不停地跺脚,看她主意已定,我怀着难以言表的心情离开了。我刚走几步,她叫住我,哽咽着说:“小伙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祝你—过---一--个---快乐年——”话没有说完,她别过脸去,任由泪水滴落在孩子的小花被上。
    

夜里两点,候车室里的人东倒西歪,睡眠正酣,但还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老杨已在椅子上沉沉睡去,我实在难以入眠,总是牵挂他们母子三人,我给老杨说了一声,泡碗面准备给那两个孩子送去。可我再也找不到她们了,她们坐过的地方只有那只孩子玩瘪了的五彩饮料盒静静地躺在那儿、、、周围也的人基本走空了,许是街上太冷,到哪里躲冷风去了?还是孩子的舅舅买着票回来带她们进入候车室了?我无从知道,问了几个较远点的还在街上坐着的游子,他们都说没有看见,不知道什么时间走的。我怅然若失,但愿是孩子的舅舅把他们接走了吧!万能的主呀,保佑他们吧!我不觉在胸口画起了十字架、、、

二. 283次魔鬼列车

第二天,我们检票坐166次车到郑州,我背着铺盖卷,一手提着喜欢的书和《辽宁青年》杂志,一手提着老杨带回家的破铜烂铁。这老杨是个汽车修理工,居然看中了汽车轮胎的铝彀,说用这块铝带回家多铸几个铝瓢,但这东西非常沉重,他让我帮他拿,我爽快地答应了。在检票后的百米冲刺中,这个沉重的东西让我寸步难行,我在疾跑的人群中大声向他呼救:“杨叔叔,杨叔叔,我提不起了,这铝彀太重了、、、、”无论我怎么呼喊,那老头似乎都听不见,但当我实在走不动的时候,他又似乎后脑勺长了眼睛,放慢了步子慢慢地等我,他不回头也能准确地和我保持十几米的距离,但始终不回头看我一眼。上火车那一两百米的距离,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感觉从来没有走那么远的距离上火车,痛苦万状,现在一到火车站,看见别人吃力地搬东西,我都会想起那难忘无助的记忆,现在都不明白我那时为什么不把那个东西丢了呢?搬到火车上时我的身体都快散架了。

166次车不是特别拥挤,但过道里还是坐满了人。我拿着杯子去打开水,等挤到开水房,发现杯子盖不知什么时间挤掉了,我来回找了两圈,还是没有找到。只好接了半杯开水往回走,我正小心翼翼跨过一个在过道里睡觉的大个子的大腿的时候,有人在背后撞了我一下。开水瓶子滑落,我尽力用手去抓,右手背严重烫着了,幸好杯子被我抓住了,可是还是撒了一些开水在一位中年妇女的大腿上。那个妇女大叫起来,抓住我厉声斥骂,差点动手打我,我不住地哀求道歉,她根本就不听,我怀着求助的目光向老杨望去,老杨赶快低下头,假装在打瞌睡。旁边有位老人看到我的手已被烫得肿起来了,就对那位中年妇女说:“这位大姐呀,你穿得厚,可能烫得不重,这孩子的手脚都肿起来了,让他用冷水冲一冲吧,不然手都会烂的。”周围的人都随声附和,我终于得以解脱。
     

到了郑州,看到火车站外满是堆得高高的雪堆,大概是清洁工铲出的积雪吧。我们又开始排队,买票,最后买的是283次列车(已记不清是283还是281,但记得是郑州开往重庆的)到渠县火车站下车,检票后百米冲刺的剧痛又一模一样地表演了一次,终于冲到283列车前,中国乃至世界火车运输史上的吉尼斯纪录诞生了。庞大的郑州火车站,是祖国的铁路运输枢纽,是中国的铁路心脏,居然在车站停着的283次列车没有开车门,也没有任何一个列车员出来检票,潮水般冲来的的旅客像无头的苍蝇围着列车前后跑。更让人惊讶的是列车里已经坐满了人,窗户都打开着,人们都前仆后继地爬窗户,打开的窗户口都有穿着列车员服装的人在大叫:“十元一人”(那时的十元相当于现在的100—150元),同意的才准上,否者把你往车下推。大部分窗口都有人把持,着急上车的人跑了几圈,时间不够了,最后只得咬牙同意交10元钱,才被人拖进车厢。

收钱的是一位右腿高位截肢的穿着列车员服装,满面温和却目露凶光的中年胖子。他和一个瘦小单薄也穿着列车员制服的小伙子霸占着靠厕所的两排座位,不管这位子是否是你买了票的,他说这两排位子都是他的,要坐就给20元钱。那个时候中国大地黑恶势力横行,老百姓为鱼肉,任由他们宰割,大家看着他们两个敢怒不敢言,都挤到靠厕所的角落里去,不小心靠近者,他用拐杖打人,没有人敢反抗,普通百姓是最怕暴力的。火车走了几个小时候,几位在像外工作人员的旅客,经济条件好些,买了他的座位坐,后来又有几个舍得钱的人买完了他霸占的座位。283次列车员确实如大家诅咒的那样,全死光了,整个列车似乎只有司机还活着,我们踏上了魔鬼列车回家了。一路上,无论大站还是小站,没有列车员开门,要上车的通通得交十元钱,由这些假列车员把你拖进魔鬼车厢。好在这两个假列车员非常仁慈、善良,有人下车,他们会极力帮助,挥着拐杖让大家让开,帮助他们翻窗跳车,因为他们知道这可以腾出更多的空间,但还是有人来不及翻窗而多走了几个站的。有的女士害怕跳窗,当火车离开她的家乡越走越远,这能让弱女子瞬间成长为跳窗的勇士。
     

当这两人源源不断地从车窗拖进旅客,腰包已鼓胀得装不下的时候,他们打开车门前还很有礼貌地对他的财神爷-----旅客说一句:“祝大家回家过快乐年”。
     

假列车员下了,卖桔子的一行五人上来了。旁边阅历丰富的人解释说,火车进入另外一帮人的势力范围了,那帮人必须下了,这些人都和列车员有交易的。列车很挤了,他们还奋力挤过来卖桔子,真的很感人。桔子不贵,买的人却少,阅历丰富的人说,他们看见你从哪里掏钱,就会把你的钱偷了。等挤到我面前,我才看清楚他们一边大声叫卖桔子,一边在旅客身上乱摸,看见乱摸的,赶快把目光闪开,生怕自己的目光招来灭顶之灾;被摸的人假装自己没有发现,任由那罪恶的黑手在自己身上游移。我还在津津有味地欣赏,他们已将我上衣口袋里的身份证和零用钱全没收了。
       

人已经拥挤得我都看不见近在咫尺的车窗了,再从车窗收钱放人进来已可操作性不大了,这伙卖桔子的人就打开厕所窗户,从厕所收钱放人进来。源源不断放进来的人已让厕所门都很难打开的时候,这伙卖桔子的人连自己下车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离了车厢。此后再也没有黑恶势力,小偷出现了,这密不透风的车厢成了我们的保护伞。如此的拥挤,让我踹不过气来,耳边,后颈,额头都能感觉他人呼出的热气,想蹲下都变成了奢侈的梦想,我想动一下手,不是摸着他人的屁股就是碰着他人的手,马上就会听到他人恶狠狠地训斥:你乱摸啥,你有毛病呀?我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似乎自己快要死了,所有的人在我面前都变得丑陋起来,后来我睡着了。
       

我虽离窗户不远,但一点也看不到窗外,连一丝亮光也瞧不见,我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 ,只是到了每一个站,那些拼死挤出来跳窗下车的人才会让我感觉有一丝凉风从窗口透进来,可惜这种机会不多,绝大部分人都是回四川的。
      

厕所是不能进的,里面有七个人呢,我已被挤到离厕所不远的地方,行李放在洗手池下面,老杨蜷缩在上面睡觉,拥挤的人早已把我和老杨隔开了,我们只有用大声呼喊来联系。 厕所是不能用的,男人们憋不住了就对着车厢壁撒尿,脚下的尿液越来越多,我明显地感觉自己似乎是站在尿液池子里,开始觉得尿液很臭,比汗味更难闻,可谁也没有抱怨,后来觉得越来越臭而且刺鼻,再后来,没有感觉了,反而觉得尿液不那么臭了,最后感觉尿液其实也很好闻的。
     

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可能被车厢压抑得精神出了问题,他开始大声叫起来:“你凶,你把我弄死嘛。你把我打死嘛,我没有钱,我没有钱呀、、、”开始还有人劝他别闹,后来他一直不停地重复他说的话,大家知道他因为过度紧张脑袋失常了,谁也不理他,他一直大声吵闹,直到闹到声音嘶哑也没有人再劝他了。
     

我们已经被魔鬼 车厢折腾得很麻木了,谁也懒得关心他人,也没有人说话,感觉似乎大家的精神都死了,我们全变成了僵尸立在那儿,偶尔有人嚎叫,也没有谁看他,哪怕是用目光关心也懒得做了。我有20来个小时滴水未进了,嘴皮开裂,嗓子像要燃烧起来,哪里有水呢?我面前有一个大学生摸样的人,他一直努力在他背后的小背包里摸什么,没有谁愿意给他多一点空间,他也疲惫到了极点,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很长的时间也没有掏出他的宝贝,我们都默然地看着,最后在我的帮助下,从他背包的衣服里终于掏出唯一的一瓶啤酒。他用牙齿咬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喝起来,酒瓶碰着我的额头和鼻子,他喝了几口停了下来,看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那是一群饥渴到了极点而嗅到酒水分子而发出的目光,他怔住了,犹豫了一下,首先把瓶子递给了我,我咕咚喝一大口,这是我一生喝的最甘甜的酒,那口酒只到我的喉咙里就全被我吸收了。他示意我把瓶子递给其他人,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没有谁说一句感谢话,大家疲惫得失去了语言。很快那个空酒瓶子就传回了大学生手中,他把瓶子高高举起努力把最后两滴酒倒入口中,顺手把酒瓶子丢在脚下。

不知道沉寂了多久,车厢中部突然闹起来,几个穿着很时髦的女青年叫了起来,她们是要挤过来上厕所。带头的红衣女子大声叫嚷:“让一下嘛,让一下呀,我们要上厕所。”这边厕所边的人也大声说:“莫挤过来,你上不成,厕所门都打不开,里面还有七个人呢!”红衣女子大声叫起来:“老娘憋死了,你让老娘憋到重庆呀?二姐,快,使劲挤呀!、、、、”

没有人再说话了,大家看他们挤了一会儿都没有兴趣再看了。过了许久,红衣女子和一个同伴终于挤到了厕所门边,其它女子都半路放弃了。到了厕所门边,这红衣女子又骂又推又哀求,才腾出一点空间,厕所门才打开容一人进去的缝,她伸手把厕所里的男人一个一个地往外掏,生拉活扯地拽出来。掏出第四个人后,她的力气用尽了,外面也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间容下一个人了,里面还有三个男人,她大声命令那三个男人转过身去,她要撒尿了。只听得里面一个男人大叫:“哎呦,妹儿呢,你尿涡到我脚上了、、、”

没有谁笑,大家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大家是在观看荧幕上的电影,那一切似乎在梦中,离我们很遥远。

火车到达达县已是夜晚,那些人间蒸发了的列车员突然冒了出来,从外面打开车门,笔直站立在站台上,微笑着目送旅客下车。

从郑州到渠县,我们站了27个小时,在283次魔鬼列车里饱尝人间春运的心酸。列车很奇怪地停在中间的轨道上,大家下车得穿过两根铁轨跃上站台。刚下火车,那新鲜寒冷的空气已让我的鼻孔不适应了,我腿一软,双膝跪在铁轨上,至今膝盖上还有淡淡地伤痕。

图片来源:网络; 

图片版权归原图作者

【后记】

 “春运”,这篇文章没有一句虚构,全是我最真实的回忆,特别是那母子三人,一直入我梦中,我从98年就准备写出来,结果一直到2011年才写出来,因为每次提笔,总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遗憾和焦虑笼罩我。

【作者简介】

宋治钢

    四川攀枝花第六小学老师,于1992年毕业后去上海短暂打工,后回家再复习考入成都师范。从事小学英语教育十多年,后又从事小学语文教育十余年。喜欢文学,喜欢阅读,偶尔写点回忆,在自己的QQ日志里写了两百多篇游记和回忆,曾发表诗歌两篇,散文三篇。 

作者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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