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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散文)

 吴越尽说 2022-01-22

作者:杜鹃


       一阵狼吞虎咽之后,浑身热气四处散发,热量从心口直接传到了细胞末端,满头微汗,撩起一筷子面,上下挑动,一股清凉的微风拂过,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鼻子很酸,思念很真。

       “我一次给她一碗面,她全部吃光,第二次我又给她换了大碗,她没费劲又吃光了,现在我就用汤盆给她盛饭了,看来前面几顿都没吃饱,不能让她在我们家受委屈。”

       说这话的是我的大姑父,那年六十多岁了。他与姑姑的对话让我泪流不止。这两天我还在因为他俩不收生活费的事情盘算着回去,这让我又张不开嘴了。

       孩子满月后,姑姑见我脸色蜡黄,很是心疼,就把我接回家调养。一日午睡,迷糊中听见他俩在讲这个月的开支,我听见了水费。心里一惊:是的,姑姑把我们娘俩留下,开支是多了很多的。孩子天天洗尿布,洗衣服,用水量抵得上三个成人了。我给他们生活费,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要,我心里很不好意思。

       一楼窗户下面有个水龙头,放了一口缸。那天,我灵机一动把水龙头微微拧开,一个多小时后看着渐渐多的水,我心里很满意。有几次,我发现水龙头被关上了。再打开,又被关。一下子回过味来,瞬间脸红,觉得自己丢了份。

       多次把生活费给姑姑,都被他们退回来了。他俩说家里有一口吃的,就会有我的,让我不要多想。现在他们不缺钱,年轻人刚成家不易,安心住下就好。

       晚饭时,姑姑和我聊起往事。他们老两口一直在农场里干活。大姑父做农场会计时,有一年去银行存棉花款的路上捡了一捆钱,那时候他们的工资才八块钱。大姑父想都没想就主动交给了银行。

       他们老两口四十多岁的时候,还养活了村里的一个孤寡老人,老人在他们家过了几年直到去世。当年还上报纸了。“所以你不要因为吃喝生活而不好意思,我们俩每个月工资吃不完,你哥哥姐姐的孩子都大了,就你有困难,大家伸出手来拉一把小家容易,我们拉一把就过去了,将来你有能力了,也可以照顾我们,困难是一时的,不会长久的。”

       我就这么住了下来。元宵节生的孩子,出了月子,天气还是很冷的。夜里带孩子,我早上起得都很晚。大哥在饭店做厨师,还专门给老板买了烟,把黑鱼头带回家给我下奶。

       我每天早上都能喝到又白又浓的鱼头汤,上面撒上些碧绿的青蒜末,鱼汤的热气激发了青蒜的清香,衬托得鱼汤更加鲜美,在大冬天的早上,真的是能量加油站,好心情的助燃剂。

       偶然一日早起,眼前画面:姑姑帮我洗尿布,大姑父蹲在地上处理鱼头,稀疏的头发快要遮不住头皮了,那头灰发,随着手部用力上下颤动着,折射着岁月的痕迹。

       他脚边放了一盆水,把鱼头放进去解冻。鱼头又冰又硬,头颈夹缝处的鳞片更隐蔽,更顽强,紧紧地吸在鱼身上,表现出对鱼身的无比留恋。只见大姑父用刀尖一遍又一遍仔细地剔着,不放过任意一片鳞片。处理好的鱼头清洗得干干净净的,看着他那带有年轮的手,在冷水的刺激下变红,内心似火煎。我让他过来我自己处理,他说:“你手是拿笔杆子的,不行!”我要给他加点热水,他也不让,他说热水烫过了鱼汤就不鲜了。

       从来不知道,每天早上一饮而尽的酣畅,背后有大姑父那么多的付出。脑海里回放着自小到大,大姑父对我的好,一幕幕,一幕幕……

       妈妈说,很早以前,奶奶去大姑父家只吃一碗饭,怎么都不肯吃第二碗。后来再去姑姑家,大姑父每次都会用家里最大的碗,把饭压得结结实实的给奶奶,知道奶奶饭量大。奶奶逢人就说这个姑爷好,处处为人着想。

       因为疫情的原因,我已经快三年没有回去了,真的非常想念大姑父,经常幻想着他能到我家来。如果他真的来,我一定用上最适合大姑父的碗,甚至觉得家里的碗都配不上我的大姑父。

2022-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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