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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花痴王矮虎 ┃ 王英为爱痴心不改,却甘心为爱放手,成全扈三娘和扑天雕李应的恋情,情圣王英,感天动地。

 逸庐夜画 2022-01-22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从梁山泊南山酒店的断金亭向北望去,隔了淼淼水域,对岸是一带乱山平野,遥遥有烟光薄起,沿山缭绕。这时正是烟雨斜阳的黄昏时分,,山寨封门,游哨出行。栖鸦归后,暮天闻角。正是断香残香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一袭青衣在山腰的灌木林间时隐时现,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雾鬓云鬟,凤头宝镫,宛如一枝海棠花,在黄昏的凉风习习中就那么袅袅婷婷地飘了上去。

迤逦山路转过山脚,又转到山的另一边。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蓝衣男子,身影一闪,似乎伸出手拉了那女子一把,两个人的影子便化入了渐渐暗淡的天色里,看不清了。

杜兴一直望着窗外,直到影子完全望不见了,才转回头来,微微一举手中的酒杯,向对面那人示意:“来,干了这杯吧。”

对面那人早已喝了不少,已然酒意上头,手中却是端着一只海碗,也不说话,略一扬碗,便把碗中尚存的小半碗酒淋淋漓漓地灌了下去,喝的急,似乎呛了一下,咳嗽连连,一些酒水从嘴角呛了出来,脸色瞬间涨的通红。

那人好半晌才顺过这口气。把空碗往桌上一顿:“鬼脸杜,你说,我王矮虎是坏人吗?”不待杜兴回答,就推座起身,站到北窗前,直直望着水泊不知想些什么。

杜兴甩甩头,好像要甩掉过去,他一口喝尽杯中残酒。随即自己又酌了一杯酒:“都是爷们,是好人坏人有啥说的。手边还有杯酒、身边还有兄弟,这日子就特么过呗。”

杜兴看着王英的背影,不禁想起八年前的往事:

杜兴原名自然不叫杜兴,另有个十分正常的姓名字号。他的祖贯是中山府人氏,八年前他还是个行商,做着在辽宋边境之间往来贩运绸缎和养马的买卖。一次杜兴与一位石大官人合伙雇了大车出行到辽国蓟州贩货。矮脚虎王英那时就是他们雇下的车家。

临近蓟州,他们歇息在城外的大车店,石大官人见店主家有12岁的女儿清秀可人,半夜起床起心调戏,却被店主夫妇发觉。石大官人仗一身好武艺,竟杀了店主满门。店主女儿眼见全家仆血丧生,惨呼救命,杜兴睡中惊觉惨案,激于义愤与石大官人厮并。杜兴不敌石大官人,重伤倒地。王英适时出手,将石大官人一刀毙命。

此时已然惊动大辽蓟州官府,蓟州刑警大队长赛关索杨雄亲自带人围捕。杜兴伤重难以走脱,王英是个义气之人,哪肯单独跑路?誓陪杜兴吃官司。

王英、杜兴监在蓟州府里,《水浒传》中记载:“杨雄见他说起拳棒都省得,也感觉杜兴的义气过人,因此一力维持救了他”,杨雄和杜兴、王英商定:,所有罪行都推到王英来背锅。最后,杜兴留下吃官司,王英背了一身恶名越狱跑走。杨雄把案情关节点都推放王英身上,说杜兴“因一口气上,未能约束所雇车夫打死了同伙的客人”。监禁半年,罚金释放。

杜兴孑然一身,破产出狱。这时江湖传言,石大官人的侄儿,人称“拼命三郎”石秀欲报血仇,正在满世界追寻杀害他叔叔的仇敌,石秀武功高强,杜兴绝非敌手,他只有携带了所救出来的大车店店主女儿,避祸远走,风餐露宿、流落江湖。为了躲避石秀追杀,他用刀子花了脸毁了容,废弃原名、化名杜兴。“杜兴”的意思就是“杜寻”,杜绝寻找之意。希望杜绝石秀的寻仇、也是从此杜绝以往的人生。因为杜兴毁容,面颜生得粗莽可怖,以此人都叫他做“鬼脸儿”。

后来杜兴携小女孩辗转来到了独龙岗。被东村庄庄主扑天雕李应收留。《水浒》有载:“感承李应见爱,收录杜兴在家中,做个主管,每日拨万论千,尽托付与杜兴身上,甚是信任,以此不想回乡去”。

由此过了五六年。

当年杜兴携带的孤女,被李应托付给了邻村扈家庄的扈老员外收养为义女,扈老员外已有两个儿子扈立和扈成,所以女孩取名扈三娘。当时李应年方二十出头,能使一条浑铁点钢枪,背藏飞刀五口,百步取人,神出鬼没。他经常去扈家庄看望扈三娘。光阴悠悠,女儿初长成,十七八岁的少女情怀总是诗,芳心可可,不禁系在英俊雄武的李应身上。李应亦早心仪扈三娘。

不料几年间,独龙岗来了一个强梁大家族,在独龙岗上正中山岗建了一所祝家庄,祝家庄最豪杰,为头家长,唤做祝朝奉,有三个儿子,名为祝氏三杰。长子祝龙,次子祝虎,三子祝彪。又有一个教师,唤做铁棒栾廷玉,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庄上自有一二千了得的庄客。祝家庄势不可挡,三公子祝彪实力碾压硬聘了扈三娘为未婚妻。

杜兴背负的往事压弯了腰。他的思绪在夜风中自怨自伤:给我一段老时光,独坐在绿苔滋长的木窗下,泡一壶闲茶。不去想,那些走过的岁月,到底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如果可以,我只想做一株遗世的梅花,守着寂寞的年华,在老去的渡口,和某个归人,一起静看日落烟霞。看我将清凉的过往深埋,独倚在禅寂的长榻上。

夜色阑珊的时辰里,杜兴在心底轻轻地、轻轻地对李应说:韶光贱,莫辜负,这样一个花事倾城的季节。看一段老去的光阴,等一场花开的寂寞。

王英站在窗前,感受着山风冽冽。亦是心潮澎湃:

那年,他和杜兴分别,就此亡命江湖。为了给杜兴减削罪名,他竭力自污,把罪名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杜兴只是数年牢狱之灾,扛过了就是新生,而王英声名狼藉,却是背负了终生的精神枷锁。江湖上把王英说的极其无耻不堪:都说“这个好汉,祖贯两淮人氏,姓王,名英,为他五短身材,江湖上叫他做矮脚虎。原是车家出身,为因半路里见财起意,就势劫了客人。事发到官,越狱走了”。《水浒传》中也有首诗专道王英:王矮虎五短身材,一双光眼。怎生打扮,但见:天青衲袄锦绣补,形貌峥嵘性粗卤。贪财好色最强梁,放火杀人王矮虎。

之后王英上清风山,和燕顺占住此山,打家劫舍。后来他因为看上刘高夫人,连累宋江,被燕顺杀了刘高夫人。他和燕顺等清风山头领就此交恶。而宋江也许了要为他寻一头好亲事,最后将扈三娘许配给了他。

王英一生的巨变本就因为扈三娘,他和杜兴萍水相逢,只是主雇关系,搭上一生见义勇为相助,既是王英义气深重,也有对扈三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此后漂泊江湖,王英何曾一日忘怀扈三娘?缘起奇妙,没想到竟有如此姻缘巧合,居然真和扈三娘成了夫妻!

李应和杜兴不久也被宋江用奸恶绝户计给裹胁上山。杜兴和王英两个生死之交重聚在水浒寨。和石秀竟然成了所谓异性兄弟。石秀并未认出两人就是杀叔仇敌。两人更是时时警惕,并知会扈三娘,与狼共舞,须得防范备细。

杜迁向王英坦陈了李应和扈三娘的情投意合。王英心如刀绞,终于为义让爱,自愿戴上墨绿高帽,促成了李应和扈三娘的暗通款曲、终于李应和扈三娘百年好合。王英白天扮名义夫妻哼着天仙配,晚上却独守空房嚎唱望星空。

都说韶光如梦,看惯了秋月春风,人生故事本相同,可王英终究无法割舍一段美丽的相逢。往事就像一场无言的秋红,流水光阴也不过是梅花三弄。纵算水尽山穷,叶落成空,那老去的年华依旧可以风姿万种。纵算岁月朦胧,天涯西东,依然可以觅寻当年遗落的影踪。

花事已过,而王英在匆匆时光里,无端地错过了花期。总以为,那些散落的芬芳,是爱的流转,是对华年最美的深铭。直到眉宇间,再也寻不见一丝青春的痕迹。才知晓过往许多纯净的恩宠,都还给了流光。是不是每个人,走到最后,扫尽尘埃,都会把日子过到一无所有?也许那时,王英才能够顶着绿油油的帽子,含笑在纷扰的人群里,得到安然。

夜色阑珊的时辰里,王英在心底轻轻地、轻轻地对扈三娘说:再多委屈我吞,换得你的欢颜;你若现世安好,便是我的晴天。

扈三娘任由李应拉着手,慢慢走向李应的居所。心中沸腾,不能自已:

其实,多年前王英对她的舍命相助、多年来王英对她的无声关爱、如今王英对她的因大爱而舍爱。人非草木,她怎能无动于衷?只是一颗心不能剖成两半。对王英只有深深愧歉加深深祝福。

心爱的人儿终于在身边,可以长长久久地相爱相约。扈三娘心底确有丝丝甜蜜,但是爱她的人为她痴心不悔,她却为她爱的人甘心一生相守偷情。内心的折磨也是无时不在。

此时石秀早已上了梁山,也是石秀做奸细、孙立卖师兄,使梁山破了独龙岗三家联盟。。扈三娘的亲爹妈全家给石秀的叔叔灭了门,恩重如山的义父义兄全家,除了逃走个扈成,整个扈家庄都被宋江指使李逵砍了个干净。扈三娘自己也被林冲活捉上了梁山、被迫和宋江的老爹认了干亲,掬尽三江水,含羞掩面做了三姓家奴!扈三娘和梁山血海深仇,无奈咬碎了牙将仇恨深埋心底。

身披一袭夜色,石阶走过山梁。扈三娘的心情如松涛涌:

岁月总是太过匆忙,往事已不知,蒙上了几多风霜。而我一如从前,拥有这淡淡妆容。不是流光多情地将我照料,而是看过凡尘来往,我早已学会了相忘。如果说追忆注定只是怅惘,我又何必再为远去的昨天神伤。守着一剪月光的清凉,在平静的日子里,我真的安然无恙。

萍水相逢随即转身不是过错,刻骨相爱天荒地老也并非完美。在注定的因缘际遇里,我真的是别无他法。时常会想,做一个清澈明净的女子,做一个淡泊平和的女子,做一个慈悲善良的女子。

夜色阑珊的时辰里,扈三娘在心底怅怅地、怅怅地对王英说:邂逅一个人,只需片刻;爱上一个人,往往会是一生。

李应携美缓行,只是莫名欢喜欢喜欢喜!心中却是感慨万分:

李应本是独龙岗散淡的人,武艺高强,悠游自得,万事不须求人。江湖上李应侠名远播:据《水浒传》记载有《临江仙》词为证:“鹘眼鹰睛头似虎,燕颔猿臂狼腰,疏财仗义结英豪。爱骑雪白马,喜著绛红袍。背上飞刀藏五把,点钢枪斜嵌银条,性刚谁敢犯分毫。李应真壮士,名号扑天雕。”

《水浒传》还提到:“此间独龙冈前面,有三座山冈,列着三个村坊。中间是祝家庄,西边是扈家庄,东边是李家庄。这三处庄上,三村里算来,总有一二万军马人家。……这里东村庄上,却是杜兴的主人,姓李,名应,能使一条浑铁点钢枪,背藏飞刀五口,百步取人,神出鬼没。这三村结下生死誓愿,同心共意,但有吉凶,递相救应”。

宋江水泊强盗大军一到,独龙岗遭遇覆灭。李应也遭了宋江算计的毒手,昔日员外郎,翻做土匪头。李应暗暗发誓:与毁家仇人称兄道弟,是终身之羞,量也报不了此仇,但绝不使用武功为仇人出力!最终宋江无奈,只得委任李应主管山寨财务,梁山武功前十名的顶级武林高手,却当了个文职的梁山总会计。

李应并不怨恨社会,他想,纵然倾家荡产上梁山,却也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有扈三娘的一份真情,万贯家产、清白名声算得了什么?

李应和王英都是多情种子,惺惺相惜,他怎看不出王英的心事?尤其当杜兴想他述说了往事,赞言王英的义薄云天。李应更是真诚感恩王英。终于向宋江提议,将王英和扈三娘调至“梁山专掌三军内采事马军头领”,这是山寨最肥的缺:赚钱多而不操心、脱下战袍保安全。

往事就像一座古老的城墙,铺满厚厚的苔藓,可以回忆的实在不多。时光的浪涛总是将离人抛得好远,若今生有缘重逢,是否还能想起岁月残留下来的一点记忆。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怀旧情节,仿佛最初的相遇,永远都是最美的。

李应想:无论老去多少年华,人们能记住的,始终是泛黄的昨天。有时候,翻开一本书,看到扉页里夹着的一枚落叶都会欣喜万分。因为叶脉上镂刻着岁月的印记,也留存着往日的温情。

夜色阑珊的时辰里,李应在心底怅怅地、怅怅地对自己说:活在当下,当怜惜眼前人。

打方腊时,王英和扈三娘一起战死在清溪路上:

“宋江兵将,攻打睦州,未见次第,忽闻探马报来,清溪救军到了。宋江听罢,便差王矮虎、一丈青两个出哨迎敌。夫妻二人,带领三千马军,投清溪路上来,正迎着郑彪,首先出马,便与王矮虎交战。两个更不打话,排开阵势,交马便斗。才到八、九合,只见郑彪口里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就头盔顶上,流出一道黑气来。黑气之中,立着一个金甲天神,手持降魔宝杵,从半空里打将下来。王矮虎看见,吃了一惊,手忙脚乱,失了枪法,被郑魔君一枪,戳下马去。一丈青看见戳了他丈夫落马,急舞双刀去救时,郑彪便来交战。略战一合,郑彪回马便走。一丈青要报丈夫之仇,急赶将来。郑魔君歇住铁枪,舒手去身边锦袋内,摸出一块镀金铜砖,扭回身,看着一丈青面门上只一砖,打落下马而死。可怜能战佳人,到此一场春梦”。

平方腊之后,李应和杜兴最终急流勇退,回到原点:

李应受中山府都统制,赴任半年,闻知柴进求闲去了,自思也推称风瘫,不能为官,申达省院,缴纳官诰,复还故乡独龙冈村中过活。后与杜兴一处作富豪,俱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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