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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是我们乡下的一句老话。 这句话劝诫在外漂泊的人，一年到头不管是否赚到钱了，过年都应该回家。回家一者可以解家人的相思之苦，再者也可以在家积蓄能量，以便开春再次出发。 没成家之前，我都是要回家过年的。 早一个月就在早市买上一只箱子，在年货摊上买上一些北京的特产，一到放假，就拎着箱子走人。 离家的路程太远了，回家前感觉还没买什么，可箱子怎么都放不下了，最后的结果是，左手拎，右手拉，拉杆上还放一个小纸箱。感觉那不是回家，简直就是搬家，可真的到了老家，打开行李才发现，没有几样东西可以送人，最后，大头还得在家门口的小批发部里解决。 记得有年放假早，父亲在老家也惦记得很，于是，我们便早早地就回家了。天不亮，我们便起来收拾，其实，躺在床上一晚上，兴奋的根本就没睡。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急切地盼着回家做什么。 记得走在街上，天才蒙蒙亮，我拉着箱子，老婆拎着包走在后面，听见路边早起的人小声地说“你看，外地人都回家过年了。”听口音是两个北京人在交流，那时候，北京本地人有点害怕过年，因为过年那几天，外地人回家后，他们没法在街上买早餐了，最要命的是，买菜都成问题。 我不知道，那个人说我们，是羡慕、发愁，还是其他的感情？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对路人的行为指指点点。从那以后，每年过年前，看见街上有人拖着箱子行走，我便投过去羡慕的目光，尽管，每年我差不多都不在北京过年，可我羡慕先回家之人的自由自在。 早几天，路过工地时，每每就能见到从里面出来的人，他们穿着干净的衣服，拖着行李箱，一看就是回家过年的。 我原本也做了回家过年的准备，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上周突然就爆发了一拨疫情。在自然面前，我们还是那么的渺小，不能抗争，就只能选择屈从。 就在我郁郁寡欢的时候，家里的微信群出现了堂心的照片，眼前顿时一亮，我知道，哥哥回家了。父母的遗像摆在堂心的条案上擦拭得干干净净，看到像，心里顿时感觉到了温暖。 不知道父母是否知道我们现在的境遇，以前大家都卷缩在农村里，一年到头也没有人能走出村子去外面的世界。我的父母亲没有在年前期待过我们，因为，我们根本没有能力走出去。 有胆大的，或者是被逼无奈的人，偷偷地背井离乡。年关前，总有白发苍苍的父母在码头上看着上下水的船只，他们期待在茫茫的人流中会出现自己孩子的身影。直到最后一艘轮船离港，他们依然静静地坐着，即便有人来提醒，当天没有船了，可他们依然不死心。第二天天不亮，他们又来到了码头。 后来，家乡人陆陆续续走出去了，每家都有在外的打工人，于是，一到年前，父母亲总会跑到码头边去候着。再后来，外出已经成为常态，有些人甚至习惯了子女过年不回家，因为生活的不易。 我是考取大学离开家乡的，也许因为我在外稳定的关系，我感觉父亲对我不是很牵挂，也难怪，我会定期地写信回家告诉我的情况，父亲从我的信里知道我的信息。 随后，哥哥姐姐妹妹们开始外出打工，他们是自己小家的天，他们背负着家在外面闯荡，不过，在年前，他们还是回到村里，过年要走亲戚，过年要祭奠先人，过年要积蓄能量。 再往后，小辈人出息了，哥哥姐姐跟着孩子在外面生活，有时候他们会回家过年，更多的时候，因为孩子没人照看，他们只好跟着孩子在外地含饴弄孙。 父亲在世的时候，我每年过年都会开车回家。 记得买车那年，赶上南方的冻雨，以我的车技，我实在不敢提前告诉父亲我要回家过年，免得他担心得睡不着觉。动身前，我只给姐姐打了电话，快到家的时候，我又打了一次。 姐姐跟父亲开了一个玩笑，她让父亲“掐课”，算我是否可以回家过年。姐姐报了时辰，父亲认真地动起了手指。计算完毕，父亲不吭声了。姐姐问父亲算出什么了，父亲非常沮丧。 他说，我们不回家过年了。姐姐问原因，父亲说，课辞上说，假如我们回家，现在就能到家，可我们还没有动身的消息呢，我还怎么回来。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的车停在门口的路上。父亲的眼神似乎比我的车大灯还亮，我远远地都感受到了那束光。 可惜，那束光没有永远地照下去。父亲走后几个年头，我都不愿意提回家的事。因为家乡已经变成了故乡。 回家过年，以前那么容易，现在变得那么奢侈。在容易变化为奢侈的路途上，我们都逐渐老去，韶华不在。 过年的感觉真好！回家过年会感觉更好！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7部，累计出版26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2部）：《一车一世界》《炊烟袅袅：一乡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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