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爱雪景，对这座城市的雪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每临冬来新雪，浸染在唐诗宋词中的武昌黄鹤楼，犹如矗立在漫天繁星之中；不远处，身披盛唐华彩的洪山宝塔，恰似托起了千朵万朵梨花的绽放。踏雪赏景，武汉三镇的雪中风物，早被丰厚的历史大手笔，描绘在两江四岸文化的版图里。遥看留在武昌洪山南麓深刻的雪中印记，却记载着一代代人最爱的寻找，那雪中的一抹武昌红，那一片可爱的世界。  古武昌时期，每逢数九寒冬飘雪，人们习惯雪游洪山，一览紫菘的风姿。那万紫千红的叶片，拥抱着朵朵黄花，凌风傲雪，气若松柏，才有古人赞为紫菘的美誉，今人俗称的洪山菜苔。在这雪白葱茏的田园里，有婀娜之态紫菘如云丝一般丛状生长，又有如丹霞一般胭脂红叶片片映山，更有拔地而起独秀挺立的一代娇姿娇态，虽是品种各异，却尽显芸苔雪中芳华。当雪停夜静时，柔和，灵气的红叶菜苔如朵朵浮云，簇拥着一轮皓月，从巍巍洪山宝塔的幻影中，从宝通禅寺唐砖汉瓦的国彩中冉冉升起，整个园地从紫转红，若有还无，梦幻着雪夜一缕清色的仙境，光耀江夏。能不忆，这抹滋长在数九寒冬中的武昌红！
 在一个诗的国度里，优良的物种都生长着一个美丽的传说。洪山南麓也埋藏着娇艳如花般玉叶姑娘凄美的爱情故事，她的鲜血染红了一块热土，才长出紫红色的菜苗和令人追思的黄花，这里也不乏中国人传统审美价值的延续。唐朝之盛的宝通禅寺和洪山宝塔也增添了这紫红色菜蔬的神奇，丰富的文化底色。相传，唐朝开国元勋尉迟敬德下派为官，对这道紫菘菜肴曾赞不绝口，后闻之被妖魔吃光，便亲临洪山，接受了宝通禅寺老僧诉求，非建一塔才能镇此河妖。尉迟敬德立马奏请唐太宗赐金，在宝通禅寺上侧营建一座七层八面宝塔，才保佐了这一方风水，一花一蔬一景的永久安宁。从此“塔影钟声映紫菘”便成了洪山菜苔开宗立派的本源。传说不是历史，历史也有传说。大凡近两千年来，洪山菜苔的故事和传说一直流芳于江湖和庙堂之间，构成了一品菜蔬文化气象和美学光芒。在洪山宝塔折射的倒影地，在宝通禅钟悠扬的田野里，仍为洪山菜苔最盛产，最美风味的地方。这由来己久的区位约定，今天也列为国家地理标识保护产品。 古武昌城是明清两朝的省府所在地，洪山菜苔也成为直通朝廷的必然贡品，曾被誉为大年时节的“金殿御菜”，同样具有唐朝杜牧“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诗意表达，唱和着宋代苏轼“风技露叶如新采”的文学猜想。当然，历数洪山菜苔的经典故事，多在坊间广为收藏。每逢腊月，洪山菜苔最为珍贵和神圣，人们耳闻宝通寺的晨钟暮鼓，眺望洪山宝塔风水八面，三三两两来到这里，采几支洪山菜苔作为团年饭上的吉祥物，迎来这道象征“紫气东来”的福祉，此习俗一直沿袭至今。餐桌上，洪山菜苔别有一番精神价值的品格，那爆炒后泛青的叶花，浮在盈盈泛蓝的菜汁之上，那滑润脆爽微甜之舌尖上的感觉，仿佛让人吃出瑞雪的味道。清代《汉口祝枝词》曾唱：“鳊鱼肥美菜苔香”，这词中的鳊魚指的是武昌魚，由此可见，洪山菜苔和武昌鱼不仅是荆楚风物的“绝代双娇”，也精彩着中国故事的篇章。中国近、现代史上，总有朝中权贵和社会富商，用船装车载迁武昌洪山之土，携紫菘原种，移植于千里之外的他乡，但都没有还原洪山菜苔本质味道和生长形态。这些品种引进族不乏有清朝慈禧太后，民国总统等显要。因为他们运不走历史沉淀下的塔影钟声，空气阳光，人文风水，江南瑞雪。天容万物，造化着一方山水的神奇基因，总在自然法则中，把真善美始终珍藏和守护。  洪山菜苔的审美情趣是多样的。此物幼苗一成型，小黄花就藏在叶蕊中开放成长，这应感谢古代先民的杰作，一问世就赋于她花样的年华。原始品种的洪山菜苔，一折断就沁出紫色乳汁，染人的手指上，留下她那不凡的本色痕迹。少时，常见邻家小女取汁涂甲抺眉化妆一番，演绎了不少童趣童话的生动片断。今夭，洪山菜苔种植已遍及大江南北，有杂交优势的创新使然。但湖北武汉人，每临春节仍以有一束塔影钟声地的洪山菜苔为把玩和荣耀，这也许是洪山菜苔品质上难以还俗的文化自信吧！ 传说中的庚子年很魔幻，也很艰难。一个小小的病毒，竟让千年诗意的紫菘，民间文化的洪山菜苔，整整寂寞了不见人踪的76天。武汉史无前例的抗疫封城，恰在庚子年的春节前夕，正腊两月，也是洪山菜苔的高光时刻，却未闻人声鼎沸，未近人间烟火。但美丽的娇叶艳花并没沉沦，在风雪中默默彰显着生命的形态，见证了一个城市遍地英雄，中华儿女奉献逆行的过往。在武汉封城的正月里，我儿奉调上了雷神山抗疫前线。窗前，我目送他出发不久，转身惊现一扎红润黄艳的洪山菜苔，款款深情地安挂在我家门楣上。这封城时节的稀缺物，如何从武汉之外回到故乡？后获悉，是八方人民对武汉抗疫一线人员的特别送达。我捧起具有武昌洪山菜苔因子的红叶黄花，感动得眼角都潮湿了。此刻，我仿佛看到抗疫烈士所染的血叶风采，昔日冷艳的黄花，也散发出战地的芬芳。今天的历史上，远久紫菘所传承的薪火，超越了千古的意义，重新注入了一段崭新的履历。她那血叶芳花之魂，已荣誉地镶嵌在武汉人民抗疫胜利的丰碑上。庚子年后，又是一个腊月的新临，雪中，人们又可欣赏那抹如此多娇的武昌红，绽放在寒冷的人间岁月中，风光在百姓人家的团年宴上，流连在一个大时代的史诗里，温暖和传递着一个中国红的季节。  高秋，武汉市人，是一位曾在汉正街基层商会打拚过的散文作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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