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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大雪，江南景和，与“珍迹留缘”八十位同仁一起，以步行的方式走读温州古城，行程为：灵官山-仁王-扈屿桥-巽吉山-黄土山-南门会市-万里桥-瑞安门-纱帽河女人街-登选坊-高公桥-五马后巷-五马街-公安路-谯楼-府前街-蝉街-永宁门-来福门-松台山-九山路九山河-迎恩门-郭公山-定安门-江心屿码头-永清门-拱宸门-朔门老街-水门头-奉恩门-东瓯大厦-海坛山-镇海门-华盖山-积谷山。此行共二万六千步、十六点五公里，历时三个时辰（六小时）。追寻历史足迹、领略九山风光，以下为行旅随感记录，以示大家共识。 ↓ ↓ 历史风尘转眼成烟，温州古城九山中的仁王山(今东屿电厂遗址)、黄土山以名狮子山，犹如威武狮子，注视着它与巽山之间的球形小山，人称“狮子捧球”。仁王山原有仁王寺，因仁王山毁灭，仁王寺迁移东屿电厂对面。而黄土山(今址锦春大厦一带)也已被历史风尘吹没，如今仅见车水马龙、满目飞尘。 巽 吉 山 巽吉山,又名巽山，山上有塔，又名雁塔。与之遥遥相对的松台山，则形如蟾蜍。蟾蜍头朝向巽山，似乎印证了长沙马王堆一号墓出土的帛画“日中有鸟；月中有蟾蜍”，呈现日月同辉的境状。
巽山上的雁塔可溯至宋代，明万历三年（1575）重建，后历四百年而圯，道光五年(1825)修复。现塔为2004年重建。拾级而上，晨熙和柔，满山绿林，虽临冬天，然树林花草皆由天时、地利所感召，欣然绿艳。仰望雁塔，云飞云舒，此时结合境域，吟诵古人诗句，颇有妙感。如明代本土诗人何白《巽吉山怀白玉蟾和洪从周韵》： 清郭锺岳《瓯江竹枝词》云： 从诗人意境中感想往昔秀峰山景，塔影悠悠，云鹤翱翔，松泉树色，悠然眼前，更为巽山及人文意涵所感奋。
从巽山过万里桥。万里桥又名万利桥，于万里巷北端，南北向跨架蝉河。此桥始建于清朝中期，重建于1922年，是古城中桥位最高的一座古式石桥。桥两侧设青石栏杆，莲蓬望柱雕刻精致。夏日纳凉，月影临河，清风徐来，人语笑声，便成一道风景。 过了万利桥，就是瑞安门。相传郭璞登山相地，见数峰错立，状如北斗，于是北据瓯江、南濒会昌湖，东西依山兴建郡城，名曰斗城。斗城依山傍水，分段为镇海门、瑞安门、永宁门、来福门、迎恩门、永清门、望江门等七大城门。依据温州自然山水境域，构设山水城市格局的智慧，利益于子孙后代，功莫大焉。 古瑞安门，位于温州城南偏东。宋咸淳元年（1265)，因温州称瑞安府故而得名。此地处古城之南，亦称大南门。过瑞安门，可见古风建筑——南亭。谢灵运《游南亭》诗云： 谢灵运的诗，好在记录时间和地点。古时的南亭，应处原野上，空间视野宽阔，而读这首诗，感想诗意，颇有意思。诗人久病后为解脱苦闷，漫步郊垌，游览南亭。长满泽畔的兰草，覆盖路径；初发芙蓉，翠叶间长出鲜美花蕾。天空晴朗，云退日西，衔山落日，半隐山峰，余辉温和而绚烂。 而季候叠代，光阴如箭，人生百年，转瞬即逝。秋霜染青丝，泯去物我、是非，忘掉得失，皈依自然。诗人盼望归隐家乡故居，感受自然，澹淡自我，寻找物我感应的生命知音。诗人本想从自然山水间，消减悲愤苦恼，反而增添了幽愤的情绪。《游南亭》成了诗人对人生无常的感叹。清人方东树曾说过:“ 自病起登池上楼，遂游南亭，继之以赤石帆海，又继之以登江中孤屿，皆一时渐历之境，故此数诗，必合诵之，乃见其一时情事及语言之次第。”(《昭昧詹言》卷五)。唐代诗人杜甫仿佛是谢灵运知音，曾有诗云:“久为谢客寻幽愤，细学周题免兴孤。一重一掩吾肺腑，山鸟山花吾友于。”(杜甫《岳麓山道林二寺行》) 过南亭，见“双桂联芳”一亭。北宋绍圣四年(1096)，居住于此地王公辅、王公彦兄弟，同登进士第。温州知府杨蟠规划郡城三十六坊时，将此坊命名为“双桂芳”，以示“双桂并秀”。古时纱帽河称“双桂坊”。 过立交城开天桥，逛纱帽河街，一片繁华闹市，人流涌动。百姓安乐是国之太平气象，正如五代吴越王钱镠当年在温州修建子城，为的也是保境安民。 谯楼，俗称鼓楼，即古城子城遗存的南门，为钱镠之子钱传瓘(887-941）守温时所筑，位于城区广场路，属旧城中心。从谯楼古城沧桑，运思造境，想起谢灵运《晚出西射堂》诗云： 连鄣叠巘崿，青翠杳深沉。 晓霜枫叶丹，夕曛岚气阴。 节往戚不浅，感来念已深。 羁雌恋旧侣，迷鸟怀故林。 含情尚劳爱，如何离赏心。 抚镜华缁鬓，揽带缓促衿。 安排徒空言，幽独赖鸣琴。 也许是诗人操办好公务散步解闷，远望郊垌青翠，重叠崖壁，霜染红枫，恹恹降沉。诗人眼里，深秋的松台山，晚霞灿红。一只羁宿雌禽，失群无伴，似乎诉说旧侣怀恋；空中盘旋孤独归鸟,正找迷失归路旧巢，流露出诗人无比依恋远方亲人与无限悲愤的情怀。 诗人回到宿地，面对铜镜里青丝染上白霜，衣带随着身体消瘦而变得宽松。庄子语“安排而去化， 乃人于寥天一”(《大宗师》)，人生追求空虛寂寥境界，难道仅仅成为高谈阔论而已？只有抚奏琴声，自娱自鸣，排除幽独的孤寂苦闷心境! 子城遗址，千年瓯史耐思量。吴越王时，建府衙后人称“钱氏子城”，开新河（信河)，温州古城形成东庙、西居、南市、北埠、中衙”，符合“东方为木，西方为金，南方为火，北方为水，中央为土”五行理论。子城外面有护城河，河上有桥连接城门。 古永宁门，位于温州城南偏西，瑞安门(大南门之西)。因永嘉郡建郡(323) 前，此地属永宁县得名。永宁门较南门小，故称为小南门，为旧时水路交通要地，船只汇集，经贸繁荣。 ↓ 松 台 山 松台山位于旧城西南角，宋代前称西山。唐代永嘉大师(665- 713) 圆寂后卜葬于此。山巅原有永嘉大师真身塔。唐僖宗赐塔名“净光”，故又称“净光山”。塔传梵音，木送山风，默念永嘉大师《证道歌》： “一性圆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同共如来合。” 永嘉大师以月与水喻意“性”与“法”，为禅宗的智慧阳光照世，为世人所随喜赞叹！温州之水，引发永嘉大师之智慧闪耀。每念《证道歌》，便有日月昭明，以真为道，昏念妄起当灭也。由此，我想起陶弘景于永嘉楠溪江写有名篇《答谢中书书》：“山川之美，古来共谈，高峰入云，清流见底。”简约的文字，即表述楠溪江山水秀美，却蕴意着白云、高山、流水，仰观俯察，三重境域，高迈而清新。  松台山，因松而得名，历代诗人均有吟诵。如南宋翁卷“青松生青山，真节莫与并”；宋庆之“旧业双松在，初秋一锡归”；明周凯“一入山来尘梦醒，松风瑟瑟水泠泠”；清朱彝尊“苍苍山上松，飒飒松根雨。松子落空山，朝来不知处”句。且吟且行，有行旅同仁见山路边因泥土冬燥而爬满蚯蚓，遂用树叶轻盈相挟，让其回归树荫松软泥土。地厚载德，天道感应，人心向善。善哉! 至西城濠，西城濠处于古城西面，北达瓯江，南至小南门，格局完整。九山河水，碧波荡漾竹枝歌，为鹿城一道水色亮丽风景。
温州古城初建，利用水利，沿城墙建护城河。郡城水系大致由环城的壕池与城内河、渠、沟、池组成。吴越钱氏增筑内城，旁通壕堑，形成内外城壕的独特水城格局。古人由环城自然水系，构设塘河、筑建三十六坊、七十二巷。妙哉!上善若水，水养大德，智汇源流，慧光照耀也。北宋温州知州杨蟠，有诗赞美其壮景: 古迎恩门。迎恩门位于温州城西北，旧名广化门，俗称西郭门。清末又称大西门。据说宋高宗赵构南渡温州，从此门入城，百姓跪地迎候请恩而得名。 ↓ 郭 公 山 郭公山位于郡城西北，北临瓯水，南揽全城诸峰。为斗城天象天璇之位（又名武曲星）。郭公山，相传郭璞登此山相地定城，因此得名。以山名公，郡人感恩也!
郭公山上有富览亭，可望瓯水潮涛，孤屿水悠，双塔挺立，眼前浮现谢灵运诗境：“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远处则是罗浮云影，玄妙风神，令人情越而起诗境妙生。眼前景物与历史契合，正如唐刺史陈又新《郭公山》诗云: 昔贤登步立神州，气象千年始一浮。 南望群峰如列宿，北观江水似虬龙。 沿瓯水岸边，迎风迈步，风吹叶落，似听诗吟。过东门，“旧传华盖、积谷与海坛山相连,望气者以为太盛，凿断之，其门隘，俗称石窟门，今东门。”(《弘治温州府志》)童蒙是心灵记忆的倒影。同仁者于行旅间，指点旧时风物，似夜静倒影的碧潭月亮，清澈见底，如雪擦亮宇空的星星，晶莹灿亮。乡愁的物化审美，是心灵中的桥梁。于无奈的惆怅中，追忆童年记忆。 古城二十八宿井，海坛山四口。过水门底，原白鹿庵内有白鹿庵井，现井仍处小巷尽头，有石刻题记。井者，地涌泉流，天心互应，生息自成。而古永清门，则是一片推土机后的新建工程，机器隆隆，尘土飞扬。 ↓ 海 坛 山 海坛山北临瓯江，东濒东海，南接华盖，为斗口之首，斗城天象之天枢。顾名思义，在此山祭奠大海之法坛。海坛南麓支阜慈山，慈山者，仁慈善行，遵天地万物之源泉蕴力耳。慈山拜谒叶适公墓，先生千秋笔法，与青山常在，伴静水长流。
站在海坛山，远望瓯江，心与物游，心以感象，蕴含着观赏者的情感意趣，山水本身隐喻着诗化的文字意象。清风吹拂，叶落于肩。阳光布辉于草木间，遥契于天道，印证着天息的感应。此时感识谢灵运的诗最妙，《郡东山望海》: 开春献初岁，白日出悠悠。 荡志将愉乐，瞰海庶忘忧。 策马步兰皋，绁控息椒丘。 采蕙遵大薄，搴若履长洲。 白花鎬阳林，紫薅晔春流。 非徒不弭忘，览物情弥道。 这是谢灵运到永嘉任郡守的第二年春天，他在海坛山上眺望瓯江，奔腾东流，沧海茫茫，感觉自己仿佛屈原，被放逐而忧思。在春游观海中，眼前的兰草、素花、紫薅等反而令人消愁愁更愁，平添乱云般愁绪。唯有清静无为的隐居生活，才是诗人所追求的道家空廓无为境界! 过古镇海门。镇海门位于古城东隅，古称东门。旧传华盖与海坛山相连，望气者以为太盛，凿断之其门门隘。初名宜春门。后取“平静安宁”之意而改为镇海门。 ↓ 华 盖 山 朔风徐来，满径落叶，向上一路，便是华盖山。山径区区小菊花，散发馨香，上达苍穹，将其花草引向天地精神维度来解读，颇有一番审美情怀。登华盖山，见大观亭，想起清代诗人潘之彪有《大观亭》诗云： 鹿城高峙大观亭，揽袂倏然入画屏。 孤屿近看僧合掌，列山遥望佛头青。 此时，弥念旧游，心念览景玄思。读诗入境，由境悟诗，引诗情思，诗是游华盖山的引导者。唐张又新诗《华盖山》： 愁来始上消归思，见尽江城数百家。 宋温州知州杨蟠《登华盖山》诗云：
华盖山有古城墙遗址，从古城墙的石头与砖块中，感识温州历史的沧桑。眼前的每一块石头或砖片，都成为触摸的经典。经典必经沧桑,但并非所有沧桑都是经典；华盖山麓有红日亭，夏天免费供应伏茶，冬天施粥，成为温州一处道德风景。 ↓ 积 谷 山
积谷山 看到积谷山上一草一木，回想曾经行旅此地的往事，总是那么亲切可爱。人类扎根于自然风土与历史人文的充满生机的土地，滋养与润泽中，茁壮成长，往往处于不知不觉而已。人类赞美自然秩序，就是对自身生命的尊重。站在留云亭，可望城市风景。南宋林景熙《鹿城晚眺》诗云其景观，读其诗，对积谷山于古城的地理位置，亦有所理解： 积谷山于北斗九山之口，山中旧时有飞霞洞、谢池、池上楼、东山书院、小赤壁、谢客岩、升仙台、留云亭等胜迹。积谷山飞霞洞口，曾有“谢客岩”三字摩崖石刻。《乾隆温州府志》卷二三有载：谢客岩，旧志：在积谷山飞霞洞口。谢灵运尝书“白云””春草吟“于崖上。(今)多漶没，惟”谢客岩“三字尚存。
谢客岩 古人佚名于《积谷山赋》有云:“朝晞则千山吐爽，暮霭则万树凝烟”“草长池边，追思谢客；霞飞洞口,遥忆刘仙。吐东山之明月，澄一镜之清泉；圜参差之城堞，错满眼之市廛”。眼下，虽然冬天，但积谷山的树木翠绿，清风吹摇着树梢，仿佛吟诵着谢灵运的诗篇。而谢客岩也成为历代诗追忆谢灵运的朝圣行旅之地。南宋林景熙《登谢客岩》诗云： 读其诗，使人更深刻理解积谷山的古城人文地理位置，以及诗人对谢灵运无比恭敬的缅怀之情。于积谷山飞霞洞相望池上楼，清代学人梁章钜曾有联云此处风景：
注：本文撰写有关古城资料参阅章禾著《温州郡城规划文化解读》中国民族摄影艺术出版社，2014年1月版；其中部分资料照片来自《温州老照片》，中国民族摄影出版社。 编 辑 金辉 陈复 朗读 林振 校对 夏忠义 审 核 金柏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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