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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围:郝跃文《初一的饺子》 |“世界笔会杯”中国文学作品大奖赛暨《新时代作家名录》征稿

 昵称77337809 2022-01-29

入围作品

初一的饺子
郝跃文

     新年的脚步正向我们走来,新年的大门已经向我们敞开,新年的钟声和号角,催促我们踏上新的征程。然而,总有些牵绊让我们留恋,总有些岁月让我们回首,总有些沉淀和记忆,哪怕穿越时空的隧道,也让我们刻骨铭心。儿时大年初一的饺子,虽然与现在的美味佳肴相比着实寒酸,但是在父母的呵护下,一家人吃饺子的美好岁月,却在我的心灵里打下了深深地烙印,留下了无尽的思念和咀嚼不尽的浓浓的年味!
   清朝有关史料记载:“元旦子时,盛馔同离,如食扁食,名角子,取其更岁交子之义。”又说:“每届初一,无论贫富贵贱、皆以白面做饺食之,谓之煮饽饽,举国皆然,无不同也。富贵之家,暗以金银小锞臧之饽悖中,以卜顺利,家人食得者,则终岁大吉。”意思是饺子是“交子”的谐音,寓意吉祥如意,用以辞旧迎新。饺子是人们每年正月初一的必吃饭食,无论贫富贵贱概莫能外。富贵人家的饺子里头,包着有象征意义的小额金钱,谁要是吃到了,这一年都会吉星高照,万事遂顺。
    小时候,由于物质匮乏,缺吃少穿。人们只能粗粮细作,变着花样糊弄肚子。光玉茭面都能吃出许多花样:如空心窝头、实心窝头、玉茭面发糕、玉茭面饼子、煮玉茭面片片;还有高粱面馒头、高粱面面条、喝高粱米汤。无论玉茭面,还是高粱面,在今天都是吃稀罕,当年可是一天三顿当主粮吃。由于比较涩,入口和下咽并不利索。无论是揉成馒头,还是弄成面条,都令人发愁。高粱面窝头,刚蒸下来发粘,等到下一顿再吃,就成了铁疙瘩,啃也肯不动,掰也掰不开。不仅难吃,排便也费劲,经常出现脸憋得通红,肚子涨得像鼓,就是拉不下来的尴尬场面。奢侈点的面食,就是在玉茭面或高粱面之间,薄薄地缠上一圈白面,叫花卷,能给人一点食欲。如遇农忙季节,劳动强度大,一般人家都会改善生活,偶尔吃一顿白面馒头,大部分时候是吃汤汤面。偌大的锅里,能数的清的几根面条,加上一锅乱七八糟的菜。不够部分,就是用玉茭面糕和二合面馒头补齐。如果说平常也有吃白面好饭的时候,那就是管老师饭和干部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有孩子上学,学校里没有食堂,老师轮着在学生家里吃饭。人们宁可自己节俭过苦日子,绝不敢慢待老师。上级下来蹲点或搞中心工作的干部,都代表政府,也是不能慢待的。每当轮到管老师和干部饭,朴素的老百姓,都会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最好的手艺,款待老师和干部。我记得我们家管老师和干部饭时,往往是客人先吃,我们要么在跟前等着给舀饭,拿东西,要么躲到家里,等人家吃饱走了我们再吃。如果剩下了,残羹剩菜大家分着吃,剩不下我们只好重操旧盘,继续吃旧饭。
    当时听过一个至今想起来都令人心酸的笑话,说得是有一家因为刚去了媳妇,食油紧缺,加上家庭人口众多。于是规定只有中午做饭,可以吃油。用油标准,是用两根筷子在油瓶里蘸一下,搅到饭锅里,见了油星就行。新媳妇不懂规矩,蘸了两次,被老公看到了,以“败家娘们”不会过日子为由,棒揍了一顿。
   但是,在“宁穷一年不穷一节”的传统影响下,大年初一吃饺子的习俗,总是雷打不动的。平常年景,生产队里都有一个猪场,解决人们过年吃肉的问题。进入腊月,宰杀几头猪,根据人口多少,给每家分发2、3斤不等的猪肉,以保证大家过年包饺子。有一年,不知道什么原因,生产队没养猪,食品公司的肉又轮不到农村老百姓买。况且,老农民手里也没钱。年关将近,人们还没有包饺子的肉,一时间都有点心慌。不知什么人灵机一动,出了个点子。一时间,许多人纷纷响应,都偷偷把自己未养成的半截子猪娃宰了过年。我们家也请人把一头养了半年,才长到30来斤的小猪杀了过年。
    那是一个丰盛的年!以至于我们这些平常吃不上肉的孩子,都贪婪地守在母亲煮肉的锅沿边,不肯离去。肉刚一煮熟,就迫不及待地你撕一块,他拽一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直到打嗝。母亲看着我们饥饿的样子,也不忍拒绝,叫我们小心烫着。从此,我们像是过足了肉瘾似地,再也不吃猪肉了。许多年里,无论是看到饭桌上的猪肉片片,还是闻到猪肉味,就浑身起腻,唯恐躲之不及。
   我们家除了父母,就是五个秃小子,没有女孩。所以,母亲平常做饭时,我们都会从不自觉到自觉地给母亲搭手。从添水烧火开始,到学着和面、揉面、擀面条,揉馒头、样样都干。过年前夕的各项准备工作,如拧麻花、擀油坨的面积子、擀饺子皮、包饺子,也都全民皆兵。我父亲手巧,不仅会纺棉花,织毛衣、毛袜,还包得一手漂亮饺子。他捏的饺子耳朵小,肚子大,精干利索,没有虚边。煮熟了也不破不烂,个个都像小元宝。虽然他言传身教了好多次,不知道是悟性不高,还是用心不专。我们弟兄几个都没有得到父亲的真传,除了满足严实不破以外,远达不到他既美观漂亮,又实惠好吃的水平。记得四弟刚学包饺子时,嫌擀饺子皮没成就感,不屑于从头做起,闹着要直接包饺子。结果,不是菜多了合不住,就是油沾到皮沿上捏不紧,再不然就是越想包好越包不好,破了这边,补了那块。一会儿功夫,饺子上补丁摞补丁,补成了小包子。看着四弟的窘态,人们就像看到了最初的自己,都笑得喘不过气。从此四弟嫌麻烦,主动承担起擀饺子皮的任务,直到现在初心不改。我们包饺子也放硬币,开始父亲拿出一两个一分、二分的硬币,让我们洗干净,包到饺子里。兄弟们无论年龄大小,都想求一个好彩头。但是,僧多粥少,总有人拿不到。后来,父亲索性偷偷地多放几个,希望孩子们都有好运气。即便这样,也未必能尽如人意。小弟们为了得到包钱的饺子,要么守在锅边,密切关注,然后叫母亲舀饭时,把他认定的那个,专门舀给他;要么瞪着滴溜溜的眼睛,从父母和大哥哥们碗里挑和抢有钱币的饺子。如果父母亲,发现钱币饺子出现到自己碗里,就会笑着悄悄送给身边最小的孩子。每到吃饭时,我们就像燕窝里的小燕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父母亲辛苦着,也快乐着。一家人其乐融融,温馨甜蜜。
    转眼间,我已从少年迈入花甲。我的老父亲、老母亲都已进入耄耋之年。92岁的老父亲,因为疾病的原因,再也不能用他灵巧的手和我们一起包饺子了。但是,每当一家人在一起包饺子时,老头总是慈祥地看着我们,也许在回忆我们儿时的光景?87岁的母亲,虽然身体也不太好,但是每当大家聚到一起,她总是闲不住。一会跑过去指导媳妇们怎么调馅,一会坐下和大家一起包饺子,一如几十年前一样忙碌并高兴着。
         要说现在的年饭,比过去丰盛多了。虽然饺子还是饺子,但是饺子馅里用的肉食,既不再是每到年关,生产队里每家分的那二斤猪肉;也不需要宰杀自己未养成的猪仔。市场里,超市里,各种肉食应有尽有,想吃啥买啥,想买多少买多少。除了吃饺子,看着桌子上的各种荤菜、蔬菜,再也没了小时候那种风卷残云,狼吞虎咽的吃相了。就连风华正茂,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也没有。
          岁月荏苒,旧貌换新颜。我们家的人口也比过去多了许多,算是枝繁叶茂,子孙满堂。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总觉得饺子没了过去的香味,人也少了许多昔日的亲情。一家人平常难得聚在一起,好容易见面了,反而觉得没话可说。年轻人除了吃饺子,更是各自为战。每人手里拿着一部手机,或玩游戏;或与虚拟中的人,嘻嘻哈哈。对长辈,对身边的人,则目不斜视。突然,想起印度诗人泰戈尔的几句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 生与死, 而是 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 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 明明知道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现在变成了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我站在你面前,你却看不见我.....带着问题,遍访智者,家家如此,概没能外。
    亲人之间,怎么就没了“左手握右手”的感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年,为什么突然会失去了灵魂?没了内涵?而只剩下一具空壳,仅仅成了一种仪式?那么团聚的意义何在?回家过年的价值又在哪里?长此以往,年还能走多远?难道这是进入现代文明,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呼唤亲情,重建民族的传统美德,应该是我们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

郝跃文,男,64岁。山西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专科毕业,山西省作协会员、运城市作协会员。作品发表于《山西日报》、《生活晨报》、《三晋都市报》、《山西家庭报》、《金秋税月》、《河东文学》、中华作家联盟《四大纸刊社》、《三晋文学》、《上海文坛》、《长江文学》、《神州文艺》、《作家新干线》、《嫩江文学》、《山西作家文苑》、《绛州文学》等刊物和平台。2021年获《中国散文网》“三亚杯”全国文学大赛金奖。2022年获《华人文学杂志社》、《上海散文杂志社》、《国际诗歌网》第四届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全国征文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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