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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头条]赵邦洪的散文《故乡的年味》

 黄石新东西 2022-02-02

故乡的年味

赵邦洪  

踏进腊月,村里村外,悄悄地发生着一些细微的变化。门前的那棵老槐树,在雪雨中,昂首挺拔;小河的流水,虽有些冰凉,但时常泛起白雾,笼罩着寡淡的河面;家里养的那只白花猫,对捕捉老鼠的兴趣,似乎也减少了许多;还有那头老黄牯,虽然每天在山边地头转悠,但不再拉犁拉耙,除了吃和睡,就是被主人牵出溜弯弯,享受着一年四季最闲散的时光。好像一切都慢了起来,慢得让人有种秃废感。  
在农村,腊月又是"两头忙"月。一头忙田间管理,农作物追肥;一头忙过年,家家户户全上阵,团团圆圆过大年。细心人儿,总是时常惦记着心里的事儿。这不,地里的活儿干完了,年就将近,趁这个缝隙,养精蓄锐,备足劲头,把"年"过好。

故乡的年味是"熬"出来的  

过了腊八就是年。  
按乡规民俗,腊月初八这天,家家户户都要做腊八粥,预示着过大年的开端。  
其实,喝"腊八粥",最早源于佛教。农历十二月初八,为佛教释迦牟尼成道之日。据宋代《梦梁录》记:"此月八日,寺院谓之腊八,大刹等寺,俱设五味粥,名曰腊八粥"。  
"腊八粥",顾名思义,就是在腊月初八这天,将八样豆类、谷物、果仁等搅拌成"腊八米",再熬制成粥,以此诠释“腊八”的纯概念。不过,食材丰富,味道独特的腊八粥,不仅可口诱人,而且也能满足人们的食欲感。成了农村过大年的一种习俗,也蕴藏着浓浓的"年味"。  
腊月初八这天,母亲早早起了床。听到屋里有动静,知道是母亲早先起了,我便即刻也起床。一来想抢先品尝到"腊八粥"的美味;二来可以做些零散的活,帮母亲"打下手"。  
我一到厨房,便瞧见母亲把头天晚上浸泡的"腊八米"——即由糯米、绿豆、红枣、红豆、花生仁、莲子米、桂圆肉、陈皮等八样拌成的粥米,端上了灶台,又将适量的冷水,加入柴火锅中,再倒进"腊八米",然后,用微火慢慢熬制。我在一旁,时儿帮母亲拿些柴把;时儿拿着水瓢,往灶前灰堂的柴火灰里撒些水,以防火灰复燃。母亲一边往灶内添加些干柴,一边照看着锅里的粥米,有时还揭开锅盖,拿起锅铲,在锅内不停的搅动,守着粥的熬制的一分一秒。直到锅里的粥米完全熬煮成粥状了,才熄灭灶内的火苗。约莫十来分钟后,揭开锅盖,一锅不干不稀,香气扑鼻的腊八粥,就大功告成了。  
记得儿时,我时常被母亲做的饭香唤醒。那时,虽家里的食物匮乏,但在母亲的手下,都能做出可口的饭菜来。  
母亲整天围着锅台转,我则跟在母亲身后,挪东挪西。我们家的厨房并不宽敞,这一老一小转起来,不免会发生些碰撞,可母亲从不说我捣乱,也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反倒面带笑容,半开玩笑地说:"你快长啊!长大了,好替妈妈做饭。"那种闲适而又幸福的童年时光,成为我一生中难以磨灭的记忆。  
做好的腊八粥,被端上餐桌,配上腊八蒜,有酸有甜,有咸有淡。一人家围坐在一起,嘴里喝着可口的腊八粥,心里感觉到家的温馨,年的厚重。 
 

故乡的年味是"赶"出来的  

赶年集,打年货的习俗,在农村由来已久。到了这天,大人们天还未亮就起床了,经过一番梳理,有了点扮相,才出门,为的是图个彩头。置身于年集里,满眼望去,人山人海;各式各样的年货,琳琅满目。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瓜果蔬菜,新鲜嫩绿。多以农民自种、自养、自产、纯天然为主,这些,都是年货的必备品。熟食摊里,看似简单,但哪一样样的食物,不仅包含主人娴熟的技艺,还藏有某些传统的古法秘诀,看一个个摊主舞动着双手,满头大汗,精心制作出一道道油亮可口的食物来。特别是望着那些油光锃亮的炸丸子、炸酥肉、炸藕夹、炸黄鱼,谁都会挤到摊前买点尝尝。  
软甜食品,多半是老人和孩子们的最爱,如软软的牛皮糖,甜甜的米泡糕,还有芝麻饼,麻片,酥糖,京果,麻元等。还有一样东西,是年里不可缺少的,那就"云片糕"。它是用糯米粉、姜粉、白砂糖、食用油精制而成,口感酥软,味道香甜纯正,是农村老人和小孩的"钟爱"之物。其寓意有“青云直上,步步登高”之意。  
烟酒、花生,衣服、鞋帽,锅瓢碗筷,也是年货里的必选之物。即使家中不缺碗筷,到了新年前夕,也要记得打年时,买一套新的碗筷,不论大小,十双筷子,十个碗,寓示着全家团团圆圆,新的一年过上更新快乐的好日子。  
赶年集,打年货的场面热热闹闹,忙忙碌碌。多少年来,人们默守着这个不广成文的规矩,悠久的传统年俗,纯朴的民间乡风,氤氲在这片腊月的乡野之中。  

故乡的年味"扫"出来的  

到了腊月二十三,便是年俗中祭灶神的日子。祭灶又称送灶,民间传说,灶神要在这天晚上返回天宫,给玉皇大帝禀报主人家一年的修为。因而,灶王爷的评价好坏,会直接影响到来年玉帝的嘉勉。到了这一天,各家各户都会拿出糯米粑、甜蜂甜饼、糖果等食物来供捧,想堵住灶王爷的嘴,多说好话,免受惩罚。故坊间一直有"二十三,糖瓜粘"的说法。  
吃过晚饭,母亲便开始擦桌洗碗,抹灶台,扫灶庭。一切收拾停当后,便将供品摆上灶台,再燃放一串鞭炮,拱手作揖。口中还念念有词:小年祭灶,灶王夸好;上书玉帝,赐你运道;健康平安,福星高照。那种祭灶的仪式,显得虔诚而又庄重。  
“二十四,扫房子”。腊月二十四,是南方的小年,过大年,也就到了倒记时。这一天最要做,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春节前彻头彻尾的大扫除。把内内外处打扫干净,一扫过去一年的不顺,期盼来年的如意平安。  
我们家的房子,是南方那种明三暗六的土坏房。房前面有个不大不小禾场,屋后有个小院子,屋的北侧搭建猪圈和侧所。  
一大早,全家人都开始忙碌起来。母亲和嫂子拆洗被子、床单、蚊帐等。先浇热一锅开水,倒入洗澡盆里,再将适量的洗衣粉加入,手搓脚踩好一阵子,再拿到村头的水塘里,透清拧干后,重新放进脚盆里。这时,母亲会端来一脸盆米汤,倒入脚盆中。米汤是头天煮饭时留下来的,倒入脚盆后,再加入些热水,将洗好的被套、床单等,浸泡一、二十分钟后取出。然后,母亲与嫂子一起,拿到水塘里揉搓洗清拧干,放到太阳底下晾晒。这前前后后的作,足足要用一整上午时间,才能完一成。虽说体力消耗大,人累点,但这简单的浆浆洗洗中,可以找到浓浓的年味,获取满心的欢喜。  
扫房子的活儿,需要劲力,爬高,还伴有扬尘灰土,这自然落实到了父亲和大哥身上。他们各人找来一根长竹杆,将一个小扫掃绑在一头,另一端握在手中,先将房屋顶端、屋檐处的“塔灰”打扫。从堂屋到厨房,再到牛栏、猪圈、厕所,一间一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将每间房,前后院的地面,统统清扫一遍。干完这些粗活,父亲与大哥,分工协作,将家里的桌椅板凳,门窗厨柜,锅碗瓢盆等,也都逐一擦洗干净。看到家里屋里内外焕然一新的样子,母亲也很开心。我问母亲,为什么要等到过年才来打扫呢?母亲微笑着,对我说道,因为年,是扫出来的呀?这样,我们不就可以轻松愉快,高高兴兴地过大年鸿运?是的。我想,扫出的年味,才真有年味呢!
  

故乡的的年味是"品"出来的  

记忆中的年味,是一家人的欢声笑语;是一幅幅大红春联的祝福。还是一种最具有仪式感的年夜饭;一身漂亮的新衣服;一份压岁钱;一串串脆响的鞭炮声……  
过年穿新衣,是孩子们的期盼。进入腊月,父亲总会去集镇的布市,给我和俩个妹扯几段布料,有红的绿的,花样各异。大人们的布料,是母亲在腊月前就纺线织成好的。等到腊月初十左右,家里专门请来乡村里的裁缝,根据各人的身材,量身定做,过年都有新衣服穿。家庭经济再困难,父母亲每年都会给我们几个孩子买件新衣裳,让大家高高兴兴过新年。  
贴春联,是最能体现年味的传统习俗。早在宋代,就有王安石“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对句。传说,桃木有避邪之功效,古人起初将春联书写桃符,挂于门户,以求护佑。后又沿化书以红纸,贴于门户,以期家业吉庆红火。  
对联,分上联和下联,仄句为上,平句为下,不能错贴。现如今,国泰民安,政通人和,每逢春节,几乎每家都会在自家的门戸,贴上一幅大红大红的春联。有的去超市上购买;也有请人代笔书写或自己提笔书写春联。不管哪种,都是表达对新春的祝福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父亲读过几年私塾,懂对子,会书写,每年春节都会露他一手。一来村里乡邻有需要的,有求必应;二来家里历来有贴春联的习惯。哥哥也是对联高手,也不时会"表现"一下。记得有一年春节,哥哥写了一幅春联:春节春意闹,乡村乡里情。年三十晚上刚一贴出,就被乡邻揭去。后来又写一幅:年从昨夜去,福直今朝来。担心又被人揭去,到初一早晨才贴出。我上小学四年级那年春节,父亲和大哥一定让我提笔写春联,我抹着胆子上阵,写了一幅:好在共产党好,强在新中国强。尽管其内容不符合对联的平仄,书写也不工整,结果,还得到父亲和大哥的赞许,我也从中领略到过年的喜悦和味道。  
除夕,是过年最隆重而又热烈的一天,也是年的重头戏。  
早晨起来,父亲把自家的房前屋后打扫干净,寓意把这一年的晦气和不愉快的东西去除掉,以愉悦心情,迎接新的一年到来。一家人都忙着准备年夜饭的各种食材,生着炉火,摆开餐桌,洗米洗菜,盘点爆竹,忙个不停。  
我和哥哥一起贴春联,先把大门前的春联贴好,再往水缸、碗柜,还有猪牛圈、鸡舍贴倒"福"字,希望将新的一年的财运、福运、好运都揽进来,  
母亲和嫂嫂,负责准备年夜饭,闻到饭菜的香味,早已勾起了我肚子里的馋虫,时不时跑到厨房转圈,解馋。  
各种饭荣誉准备停当,最有仪式感的时刻到来了——祭祖。父亲领着我们,端上鸡鸭鱼肉,还有烟酒糖果,去到村里的祖堂供奉。一阵长而脆响的鞭炮声过后,父亲敲击三声祖堂的铜罄,然后,往供台上上香和红烛,口中还念念有词,再走向拜台,虔诚地跪地三拜。父亲完成一整套祭祀礼仪后,再让我们一一跪拜祖先,整个祭祖过程才算结束。  
回到家来,是团年饭开始的时刻。随着好一阵鞭炮声的响起,一家人整齐地围坐在餐桌上,满桌的饭菜色味俱全,油香四溢。母亲每次开饭前都会说上几句祝福的话语:“年饭得慢慢吃,总是一年胜一年。”  
这时,父亲便会接道:“吃过年饭,望着田畈,风调雨顺,日子丰盈”。我们每个人,一边吃着美味可口的饭菜;一边表达着对父母的感恩和祝福,对未来的寄予与憧憬。这些重复的祈愿,构成了年夜饭最动听的仪式语,也是一年中最有情感的祝福语。  
年味是父亲珍藏的那坛老酒;年味是母亲张罗的那桌丰盛的年饭。年味,是心中那一缕带着醇香的回忆;年味,是中华民族一道永恒风景……  

赵邦洪,湖北大冶人,黄石市作家协会会员、黄石杂文(散文)学会副会长,爱好文学,书法和音乐等。偶有作品散见于《中国城市金融》《现代商业银行》《金融文坛》《湖北杂文》《长江诗歌》《黄石日报》《散花洲》“大楚英才网"等纸媒和网络媒体。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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