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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也平家,亡也平家 | 青年维也纳

 cat1208 2022-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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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也平家,亡也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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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吕利

在这长达千年的岁月里,京都一直与武士共存共生,可见武士并非从外部闯入京都的异物。即便如此,人们仍时常将武士视为与京都性质相异的存在,这主要是因为朝廷(廷臣)一直把与自己价值观不同的武士视为异己,而在现代,京都的历史又是在很大程度上根据朝廷和廷臣们的记录复原而成的。更进一步说,认为天皇在幕末时期于京都二条城举行的大政奉还仪式之后将京都从武士手中夺回,这样的看法只是日本近代意识形态的糟粕。我们不能被偏颇的史料和近代日本的官方政治宣传蒙骗。
本文摘自桃崎有一郎《京都的诞生——武士缔造的战乱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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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安京建成之初,武士尚不存在。但从朝廷设置泷口武士之职,派他们保护都城免受群盗骚扰的时刻开始,平安京逐渐成为一座离开武士便无法维系的城市。进入院政时代,平安京开始蜕变,逐渐成为“京都”,武士也在这一过程中得到保留,成为京都这座城市的重要支柱。

在那以后,直到明治维新为止,强大的武士一直都构成了京都这座城市的一部分。如本书所述,平安时代的京都有着源氏、平氏等武士家族,后来的镰仓幕府也在京都设置了六波罗探题一职,维护京都治安、统领西国武士。进入室町时代,幕府将根据地设在京都,到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时更是与朝廷密切融合,从那以后,京都进入了与将军和幕府密不可分的时代(详情请见笔者旧著《室町的霸者——足利义满》[室町の霸者 足利義満])。室町幕府衰败以后,出身地方的三好氏与织田信长先后将京都纳入囊中。织田信长任命京都所司代管理京都的治安和行政工作,这一职位在后来的丰臣秀吉时代和江户时代也得到继承。江户幕府还在京都设置町奉行,巩固了对京都的管理,在幕末时期还设置了京都守护职,委任会津藩主率本藩士兵在京都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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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波罗探题遗址碑

在这长达千年的岁月里,京都一直与武士共存共生,可见武士并非从外部闯入京都的异物。即便如此,人们仍时常将武士视为与京都性质相异的存在,这主要是因为朝廷(廷臣)一直把与自己价值观不同的武士视为异己,而在现代,京都的历史又是在很大程度上根据朝廷和廷臣们的记录复原而成的。更进一步说,认为天皇在幕末时期于京都二条城举行的大政奉还仪式之后将京都从武士手中夺回,这样的看法只是日本近代意识形态的糟粕。我们不能被偏颇的史料和近代日本的官方政治宣传蒙骗。

只要直面史料,我们就不难发现,所谓“京都”是既存的平安京(的残骸)与武士两大要素为适应院政这一政治体制的要求而进行重组,在加入了白河、鸟羽等“外接设备”之后诞生的一座“为院政定制”的新首都,这一过程可以简要概括如下:

(平安京+武士)×院政=京都

随着依托院政而崛起的平家在平清盛的领导下于治承三年(1179)发起政変,从院政体制中独立,京都成了一座由武士掌握最高权力,“为武家政权量身定做”的首都。在平正盛的时代,伴随着院政的兴起和平家的壮大,六波罗、西八条等新的城区开始在京都周边涌现,这一事业到此时为止,终于初具规模。

如果把白河、鸟羽院政时期以白河、鸟羽和六波罗等新城区为基础诞生的京都称为京都1.0,那么在平清盛和后白河院建造西八条殿和法住寺殿以后,规模进一步得到扩张的京都可谓京都2.0。这一“版本升级”正是“武者之世”来临的历史成果,也是平清盛利用“白河法皇私生子”的幌子站上权力巅峰之后的结果。在这种意义上,京都1.0的建造可以说是白河院政逐渐确立的过程本身,京都2.0则是白河院政一系列遗留因素综合产生的必然结果,可谓白河院政的总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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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政的4名关键人物(左上起,顺时针方向):白河院,鸟羽院,崇德院,后白河院

有趣的是,“京都”的完全形态存在着一个根本性的矛盾。无论是平安京还是京都,日本国首都首先都是作为“天皇宫殿的所在地”而存在的。天皇和首都绝对不可分割;而在这一时期,因为天皇与院政体制融为一体,院政自然也无法与首都分离。

然而,随着武士从上皇(法皇)手中接过了日本的最高权力,国家的最高掌权者已不再需要在都城作茧自缚。平家虽然为完善京都出力不少,但这些努力本质上都是为了讨好施行院政的上皇(法皇),一旦讨好上皇(法皇)的理由不复存在,平家也就不再有建设京都的必要。这就招来了一个颇具讽刺意味的结果:一手让京都趋于完善的平家,也能轻而易举地将京都弃于不顾。于是,在治承三年政変的第二年,平清盛断然决定迁都福原。因为武士是京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当武士们抛弃京都时,京都本身也陷入了致命的危机。

京都之所以在平清盛的时代趋于完成,是有一定原因的。京都的发展在平清盛权势的鼎盛时期也抵达了波峰,但在那之后,京都的情况急转直下,在短短数年间便有彻底崩溃之虞。袭击京都的第一场灾难是将左京北部大部分城区烧毁的“安元大火”。三年之后的治承四年,京都因平清盛迁都福原而失去了“唯一首都”的位置,在艰难复兴的过程中,京都城内又刮起了名为“辻风”的强风(或为龙卷风),导致大量民家被毁、人员死亡。就在同一年,源平合战爆发,京都进入战时状态。从次年即养和元年(1181)开始,日本各地又被长达两年的“养和饥馑”袭击,因赋税供给困难,京都城中有数万人饿死。在这场饥馑尚未平息之际,平家又在木曾(源)义仲的攻势之下拱手让出京都,令京都被饥肠辘辘的源氏军队所蹂躏。在木曾义仲和平家灭亡之后,源义经又与源赖朝兄弟阋墙,险些将后白河法皇绑出京都。在这些劫难过后,京都终于迎来了“元历大地震”的致命冲击,城区街道在这场史无前例的特大地震中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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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尚子执导的《平家物语》中对风灾、雷击的表现

就这样,京都在短短数年之内见证了一系列罕见的严重灾害,大片城区沦为焦土荒原。而随着平家覆灭、镰仓时代来临,新建立的镰仓幕府不得不着手复兴这座满目疮痍的首都,从此刻开始直到明治维新以前,内里的重建与维护之责便落到了幕府的肩上。天皇的都城里必须有一座内里,否则京都便不能被称为京都。既然幕府承担了内里的维护工作,京都依然是一座离开了幕府(武士)便无法存在的城市,幕府也因此在京都的历史上不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然而,在日本中世,又是谁放火点燃了由幕府费心维护的内里呢?答案是惊人的:在内里放火的犯人就是天皇。无论京都的旅游指南还是大众媒体的报道都不断灌输着“天皇守护京都,武士蹂躏京都”的印象,但历史的实情与此截然相反,是武士不断守护着京都,而在京都胡作非为的往往是天皇。在历史上,天皇时常为一己之私将内里点燃并毁弃,但这些事实迄今为止没有得到充分的关注,虽然可能有极少数历史学家注意到了这一点,仍选择将其秘而不宣,在历史学界瞒天过海。这是笔者在完成本书之后希望关注的主题,如有机会一定会详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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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日] 桃崎有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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