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半拉楼

前几日，父亲回老家，听说伟强今年不回来过年了。我讶异：“那他房子怎么办？为什么不回来？”“还不是疫情给闹的，房子只能搁那了。” 父亲直咂嘴。

　　

老家那个村子叫“周大郢”，绝大多数人都姓周，伟强家是外来的异姓，但他父母为人热忱、厚道，郢子里人从不拿他家当外人。自小，伟强逢人就喊爷、喊奶，要不就是姑姑，叔叔。不幸的是，伟强高中刚毕业，他的父母相继离世。从此，一个半大小子独立门户，再不久，他外出打工，谋个生计。

　　

我的小表弟是村长，和伟强又是同学，陆续听表弟说，在外的伟强什么苦活都干过，最终在一个建筑企业扎下了根，听说手艺不错，当上了小班长，一个工友主动将自己的妹妹介绍与他，前几年已经成家了。

　　

伟强长期不在家，老宅子由于年久失修，摇摇欲坠。前年春节，他利用回乡时间，推倒老屋，重新建房。表弟说，他建房的心思已久，也很有规划。每年会和妻子将积蓄分分类，什么材料费、人工费、装修费、杂费全部记个账，平时，挣的工资，像小鸟衔泥搭窝一样，一点一点地为房子做着准备。

　　

之前，伟强父母生病，已经掏空了家，现在建房是从零开始。伟强不怕，前年，他先给房子打了地基，听说，是按照三上三下承重设计的。地基一打，屋脚站得稳稳的了。时隔一年，他又带钱回来，将底下一层盖上，屋框子有了，房子的雏形就出来了，已能遮风挡雨。当晚，伟强就将家里一些零碎东西搬进屋，进进出出都乐呵得不行。临外出那天，还特地将大门锁上，对我表弟说，等再过年——也就是虎年春节——我就可以起二层，封顶啦！

　　

人算不如天算，由于疫情影响，伟强的单位已发通知，春节期间，非必要，不离市，企业和当地政府给予补贴。我表弟愁伟强的房子，倒是伟强表现挺大度：“不急这几天，困难总会过去的。”他的那块活是干不了了，正好工地食堂里的人是本地籍的，急着要回家过年，伟强和老婆俩人就主动顶上，在食堂当起临时伙计。伟强笑着说，一月下来，至少能挣台大彩电呢。临了，他还特地对我表弟交代，过年了，拜托你给我贴副新春联，选那种顶喜庆的、超大气的门对，等疫情一过，我就回来起二层，到时，我请你好好喝一杯。

　　

父亲说，一个村子里，伟强的半拉子楼很是戳眼，可来来回回的人从没有笑话过他，反倒竖起大拇指，夸伟强乐观，有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