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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血积”辨治原发性血小板增多症经验

 负鹏载舟 2022-02-11

梁春灵(研究生)   李达

    原发性血小板增多症(ET)是以巨核细胞克隆性增殖为主的慢性骨髓增殖性肿瘤(MPN),伴随着环境的日益恶化,社会的老龄化,ET的发病率呈逐年上升趋势,近年来随着对分子生物学发病机制的深入研究,JAK2V617F和MPLW515L/K等突变基因的检测技术的逐步成熟,ET的早期确诊率也越来越高。现代医学对本病的治疗常运用骨髓抑制剂如羟基脲、干扰素以及抗血小板聚集药物如阿司匹林等,其远期疗效仍尚有争议,且药物易造成不容忽视的不良反应,如骨髓抑制、发热、胃肠道反应、肝功能异常等,因此具有一定局限性。中医药对本病的治疗以及并发症的预防有一定优势,李达教授在长期中医临床实践中,倡导辨病与辨证相结合,探讨从“血积”论治本病,取得较好疗效,兹总结如下。

1.冠以“血积”病名

ET以血小板增多、脾大和/或出现血栓或自发性出血等并发症为主要临床特点。临床多见疲倦乏力、头痛眩晕、手足麻痹或伴烧灼感、腰腿酸痛、舌暗红或有瘀斑、脉弦细或涩;部分可伴有胸腹痞满、胁下癥积。《诸病源候论》谓:“瘀久不消,则变成积聚癥瘕也”,本病虽常见癥瘕、痞块等有形之瘀,但部分患者仅有眩晕、头痛、肢体麻木及其舌脉等无形之淤。从现代医学看,本病未形成血栓之前呈现高黏滞或易栓状态,形成血栓之后则属于缺血性栓塞性疾病,临床表现介于无形与有形之间,故广义归属于中医“积聚”范畴。

然“积聚”范畴过于广泛,无法很好地体现ET的病性病位。《景岳全书·积聚》曰:“盖积者,积累之谓,由渐而成者也;聚者,聚散之谓,作止不常者也……积之类,其病多在血分,血有形而静也。”根据其临床表象及舌脉,李达教授认为其发病多与瘀血内积有关,其病位浅在血脉,深在骨髓,属血分病变,其病性属于血液运行不畅或瘀滞不通。因此,提出以“血积”作为本病的中医病名,借此表述ET为发生于血液或血脉的积聚之证[1]

2.瘀毒蕴结系病机本质

李达教授认为本病病机大致可分虚实两端,老年患者及病程日久者多系因虚致瘀,主要以肾虚为主,或肝肾亏虚,阴虚生火,炼液为瘀,瘀血内积于脉络,以致血行不畅;或脾肾不足,因气虚无力推动血行,形成瘀血之证。年轻患者及早期患者因实致瘀者多,主要因七情内伤,情志不舒,肝气偏旺,气滞血瘀,故瘀血内结;或肝郁化火,郁火伤阴,肝热血瘀。瘀血内积骨髓,日久蕴而成毒,《金匮要略心典》云:“毒,邪气蕴结不解之谓”。毒邪致病多夹瘀夹湿(痰),壅积于络,损害络体、毒害气血,导致病情深痼,形成顽症,难以逆转;日久毒邪损伤脏腑经络,败坏形体组织,耗伤正气,形成正气愈虚、邪气愈盛、正虚邪实的病理状态,导使病情逐步恶化,更加缠绵难愈[2]

综上,本病病程多缠绵,或因虚或因实导致血液运行不畅,形成瘀血,因瘀致毒,毒蕴骨髓,瘀毒互结,日久耗伤气阴,进而导致血瘀加重。与肝肾二脏密切相关,瘀毒互结为其标,气阴亏虚为其本。

3.临证思路

    临床上根据本病病因病机,结合患者临证表现,辨病与辨证相结合,提出以益肾疏肝、活血解毒为主要治法,临证巧用虫类药、毒类药,配合体质辨识、因人制宜,根据病情分层治疗本病。

3.1活血解毒,巧用虫毒

本病其总体以“血实”为病理基础,《血证论》:“凡血证,总以祛瘀之要”,《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血实者宜决之。”故临床上活血化瘀当贯穿始终,临床多以川芎、当归、桃仁、红花、三棱、莪术等活血化瘀药物治疗,但由于本病患者多因旧病缠绵,伤其正气,故多呈肝肾阴虚之象,活血药多辛温性燥,故又有过用当归、川芎、莪术等药伤阴之虞,因此提出在本病治疗中巧用虫类破血药,如全蝎、水蛭、土鳖虫、蝉蜕等,虫类药物多入血分,功专力宏,峻猛效捷,具善行走窜,攻逐疏利,搜风剔络、破坚散结、解毒攻毒、补益精血之功,且虫类药为血肉有情之品,活血之余又无耗伤阴精之虑,效果甚佳。

病机本质为瘀毒蕴结于骨髓,故在活血化瘀的基础上提出“以毒攻毒”的解毒之法,如使用青黛、雄黄、红豆杉、姜黄等药物,因其有清热解毒、散结消肿的功效,可抑制血细胞克隆性增殖,现代医学中羟基脲、干扰素等作用机理也是抑制病理性增多的血小板,改善和调整骨髓造血功能,故可取得异曲同工之妙。

3.2青黛四黄,脾区敷贴

ET病患,长期慢性过程,常伴脾大,尤其部分病患,在病程中逐渐并发骨髓纤维化,促进脾脏肿大,带来左上腹饱满,压迫不适等症候,内服药物不易缓解与克服,李达教授经验采取青黛四黄散脾区敷贴治疗,因青黛有清热凉血解毒,又具有抗肿瘤细胞增殖的效果,配合四黄散共奏清热解毒、化瘀破积、消炎止痛之效,有助于减缓上述症候及其缩减脾大[3]

3.3体质辨识,肝肾分治

ET多见于中老年人,亦可见于部分年轻人。由于年轻患者与老年患者在证候特点上略有不同,临证当结合患者年龄、体质及具体脉证,分而论之。年轻患者在临床多出现眩晕头痛,胸胁胀痛,急躁易怒等表现,由于其“血气有余”,病起情志所伤,肝气郁结,致气滞血瘀,肝热血瘀,瘀毒胶结,内蕴骨髓,形成血实之证,故临床诊治上当注意疏肝行气,清肝泻火,可在临床上灵活运用调肝四法——柔肝、养肝、疏肝、泻肝,常选用白芍、沙参、枸杞子、柴胡、牡丹皮等药,增强活血解毒化瘀之功效。

而老年患者正气不足,精气渐衰,肝肾亏虚,“肝肾同源”“肝藏血,肾生髓”,肝血与肾精之间存在同源互化的关系,故辨治本病时应注重补益肝肾二脏。临证可酌情加用补骨脂、黄精、淫羊藿、骨碎补等药物滋补肝肾,可使其气血生化有根。“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瘀”,临证加用柴胡、黄芩、桂枝、赤白芍等“和”药以调和气血、调和肝脾,调节气机之升降枢纽,旨达“谨和阴阳,以平为期”之意。

3.4根据病情,分层治疗

李达教授认为中医药治疗本病应当根据患者病情分层治疗,对于年龄小于45岁、无血栓形成的高危因素的低危组患者,建议纯中药治疗,以改善患者临床症状及生活质量为主要目的。对于中、高危组患者,建议在使用小剂量阿司匹林、干扰素或羟基脲的基础上,配合使用中医药治疗,以期在中药辅助治疗下逐渐撤西药,并维持血小板数量<600×109/L,降低血栓形成风险。而对于血小板特别高的危重病例,应当采用放血治疗、血细胞单采术或联合化疗以尽快降低血小板数量,待病情稳定后再配合中医药治疗。

4.病案举例

潘某,女,30岁。2011年12月因手足麻痹,间或腰膝酸痛半年余,就诊当地医院,查血象提示血小板计数增多,经骨穿及活检等一系列检查明确诊断原发性血小板增多症,JAK2V617F点突变阳性。予羟基脲0.5g 2次/日联合干扰素-α300万U 3次/周治疗,经治疗后血小板计数可下降,但注射干扰素期间患者出现发热、肌肉酸痛等副反应,难以耐受,故予以停用,停药后血小板计数回升,最高血小板计数达1200×109/L。患者希望通过中药调理减低血小板计数并减撤羟基脲以及干扰素。就诊时症见间或腰酸,手足麻痹,无发热,无明显出血,纳可,夜寐梦多,二便调。舌略暗红,苔黄略腻,脉弦细。

首诊:西医诊断:原发性血小板增多症;中医诊断:血积。辨证为肾虚血瘀,瘀毒互结,治以益肾疏肝、活血解毒。处方如下:补骨脂25g,黄精15g,骨碎补20g,牛膝10g,水蛭10g,全蝎5g,三七片15g,红豆杉3g,姜黄25g,柴胡5g,黄芩25g,夜交藤30g。辅以羟基脲原量,停用干扰素-α。

二诊:服药1月后,患者血小板计数降低至700-800×109/L,夜寐改善,腰酸及手足麻痹症状减轻,中药上方去夜交藤、骨碎补,原方基础上加用土鳖虫、莪术、当归加大活血化瘀力度。羟基脲剂量减半。

随诊:服药3月后,血小板波动于500-600×109/L,腰膝酸痛、手足麻痹等表现基本消失,停用羟基脲,仅用阿司匹林预防血小板聚集导致血栓病,中药上方基础上去土鳖虫、全蝎、水蛭等虫类药,配合中成药通心络胶囊(人参,水蛭,全蝎,赤芍,蝉蜕,土鳖虫,蜈蚣,檀香,降香,乳香,酸枣仁,冰片)加强活血通络(维持治疗阶段:交替隔日服用,便于病患接受)。此后病情控制稳定。血小板波动于450-550×109/L。

(该论文已经发表在《中华中医药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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