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一件喇叭袖的上衣,涂着红色指甲油,眼睛很大,波浪般的卷发披散在肩头。 她身上有重庆姑娘的火辣和率性。有摄制组来她家拍纪录片,工作人员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几天后就和她称兄道弟,叫她“汪哥”。 浓烈、热情、饱满,就像她的画一样,色彩大胆,充满张力。 在年轻一代的画家中,她的表现可谓亮眼。 26岁就有3幅作品参加水立方艺术展,被奥林匹克组委会收藏;29岁在北京798举办了首场个人展览;2017年,她的作品漂洋过海,在罗马最有名的画廊之一CANOVA22展出,这是该画廊第一次为亚洲艺术家办展。 在她的画中,你能看到蓬勃的力量在斑斓色彩中暗流涌动。而这份生命力,是以纯粹和真诚写就的。 疫情之前,汪玉涵从北京搬到了上海。从她工作室的窗口望出去,东方明珠正好被夹在两栋老楼中,脚下是盘根错节的市井弄堂。 她很喜欢上海的精致浪漫,街角的咖啡厅总让她想起巴黎。来到这座城市后,她变得更加热爱生活,每天散步、看电影、去市场买花,还学会了做菜。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的作品也渐渐由原来的大气硬朗变幻出更多细腻的肌理,融入了柔美的女性气质。 在重庆和北京生活的时候,她形容自己的作品就像她的性格一样“很刚”。“有时候你会怀疑,画它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呢?” 而来到上海之后,依水而居,让她的画也有了江南的柔婉。她还开始尝试在作品中加入一些新的材料,“上海被称为魔都,真的很魔幻,很多乍现的灵光都出现在了我的画中。” 对于汪玉涵来说,这些作品不仅是她在若干城市间迁徙的心路,也是一个女孩破茧为蝶的成长。 而一路走来,始终不变的,是她一直在用饱满艳丽的色彩对抗灰暗。 疫情刚爆发时,她才搬来上海不到一周,一个人就这样被动地关在了新工作室,整整三个月没有出门。 她想把这段混乱复杂的情绪记录下来,于是有了这幅在她看来“一点都不美”却很有力量的作品。 “我只想记录下这一刻,我怕时间让善于忘记苦难的人们记住我们整个世界都在经历着一场灾难。” 这不是汪玉涵第一次意识到艺术家需要担起社会责任。 2017年,她看到了一些有关虐待儿童的新闻,让她无比愤慨。 “我多想变得强大,去保护一些弱小的人和事,可我能做什么呢?如此渺小的我,除了画笔,其它的都做不了也无法改变。” 于是,一幅原想着记录自己美好心情的画作,在她重新提笔时,不自觉地变成了为弱势群体发声的题材。 画中一边是可怖的黑暗势力,另一边则是流光溢彩的天堂,代表了正义和善良。 这幅画如今就挂在她家中最显眼的位置,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能感受到在色彩交织中流露出的情感张力。 汪玉涵是一个敏感的艺术家,她画中呈现出的颜色和肌理,介于有意无意之间——发于有意识的控制,但有时形成的效果又是在无意识之中产生的。 色彩就像刻在她基因中的密码,自然而然地迸发出她天性中的大胆和热烈。 她不假思索地答道:红色和紫色。 红色有血有肉、充满力量。而紫色代表着神奇,就像她的命运,有很多冥冥之中的机缘。 她骨子里是个叛逆的人,做过很多离经叛道的事,但每次都无心插柳,付出总有回应。 5岁时,她被父亲送到少年宫学习绘画。从小就活泼好动的她只有在拿起画笔时才能专注和安静下来,从此之后,她的人生就只剩下画画这一件事。 从四川美院附中考进川美本科,人人都以为她会顺理成章地当上画家,她却突然抵触起来:爱好变成了责任,创作不再让她觉得自由和快乐,她毅然从这所人人艳羡的中国八大美院之一退学了。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没有再碰过画笔,而是搬去了北京,每天晚上去北外开设的补习班学日语。 日子久了,她突然发现,离开绘画之后,自己变成了一个不完整、没自信、甚至失去了灵魂的人。她这才意识到,原来画画带给她这么多能量。兜兜转转一大圈,她又回到原点,重新拾起了画笔。 “我在画画的时候,从来都是完全遵从自己的内心,不会去考虑别的东西。当你画出来的东西足够真诚,一定也会打动别人。” 在798的个展上,汪玉涵遇到了一个意大利的建筑师,他的女朋友是策展人,他们希望在罗马给汪玉涵办一场展览,但汪玉涵并没有立刻答应。 “当时我觉得自己的作品还不够好,那只是我在那个年纪能做到的最好。我不喜欢哗众取宠,到那边花里胡哨做一场,别人只当你是一个比较可爱的女性。如果要做,我希望它是有质量的,是认真的。” 两年之后,汪玉涵30岁,作品更加成熟饱满,她觉得时间到了,于是便给建筑师发了一条消息:“I think it’s time.”带着她的画来到了意大利,还受到了《罗马日报》的采访。 展讯和新闻发出来后,所有人都觉得很神奇,问她是怎么得到的机会。 “我只能说,我一直在保护我的画,希望它干净纯粹,不被任何外力影响。我用200%的虔诚去对待它,到头来它反而加倍保护了我。” “当你对它无所求,它反而会带给你很多意外的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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