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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弟海海

 隔纱看晓雾 2022-02-14

作者:

陶小丽

排版:

陶小丽

如果把时间拉回几十年前,把年月闪烁成夏夜里的萤火,那么我则处在风景婉丽的一个小村庄,白荡湖的水大多时候蔚蓝柔和,夜晚我常常在轻盈的水浪中入睡,清晨又在沙沙的轻吟中醒来。

如果把时间拉回几十年前,把年月闪烁成夏夜里的萤火,那么我则处在风景婉丽的一个小村庄,白荡湖的水大多时候蔚蓝柔和,夜晚我常常在轻盈的水浪中入睡,清晨又在沙沙的轻吟中醒来。

那里虽然我们小孩子们无忧无虑,但大人们一年四季都劳作不休,春耕秋收后又得服从生产队安排清理白荡湖淤泥,增高水堤。生产与生活仿佛定格在几千年前的远古时代,原始而又朴素,能替代人力的唯一只有牛,何况有人根本就没有牛,也没有耒和犁,牛的数目一年比一年少。我的父亲在城市工作,母亲在家,我不知她一身的力气是与身俱有的还是长久练习来的,那力量大得总让我窒息,我常常绝望地想:像她这样也就勉强糊口,我以后在这里靠什么度活?她如陀螺一样转过不休,正月没过完便想着出去劳作。

我有个叔父,虽然同父同母,但他与我父亲性格截然相反:我父亲安土重迁,如果让他一千年重复同样的事,他仍乐此不倦,也许苦难的年代后的安定难得, 所以他格外狂热于他日复一日单调的工作;而叔父就不同,外面的万花筒总是到处在诱惑着他,远方就是诗。他一年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他到哪里,我不太清楚,我只知凡是我所知道的地方少不了他留下的足迹。他四海为家,不喜欢的事绝不迁就。他与我父亲的年龄之差几乎可以做父子,他也只是比多大不超过十岁。

后来我受父亲的恩泽到了这座城市,多年之后,才听说叔父定居深圳,结婚并生了欢欢。我们在时间的舞台转动,如梦一般又过了多年,2006年10月30日,海海在深圳来到人世间,那时提倡独生子女,为了海海叔婶俩也不得不付出了二孩的代价。现在他上小学,但我大学毕业的大侄儿按辈份来论的话得喊他小叔,连小侄儿也比堂弟海海大一岁。

第一次见到海海,他大约三四岁,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一看就知道被叔婶宠坏了的孩子。他那么任性和霸道,总是欺负他哥哥,世界似乎他为中心,活泼又桀骜不驯。他要怎么来怎么来,父母没法管束。在人家让亲戚不高兴时,他老爹也只呵斥他几句,然而一点用也没有,典型的唯我独尊的小暴君。俗话说三岁看老,我以为他长大也这么会同样是个暴君的脾性。此后他们一家迁居成都。

但是事实却证明我是错误的。去年叔婶带着海海暑假到外旅游一趟,顺便来访,中间相隔大约十年左右时间,我见到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时间是一个伟大的幻术师。他依然白嫩,但身材高大魁梧,似乎比我那大侄儿更老练。他没一点小时候那种唯我独尊的暴君似倾向。但生气勃发,待人十分礼貌又平和,但仍有一丝不可侵犯的霸气。海海已经完成了完美的蜕变。连我那挑剔的老娘也被他折服,一提到海海由衷地露出赞美,她说多少钱在哪里能买到那么一个孩子,她的意思就是那孩子是无价的,虽然不是自己的孙子,也远在成都生活。但还是她的小侄儿,要知道我老娘不是容易开心的人,海海一见她叫声奶奶好,声音响亮有力,一下子气氛便奇妙的尴尬。我笑着说:你应该叫她大婶。我老娘也忍禁不禁,虽叫错辈份但她仍然很喜欢这个生气勃勃的小侄儿。

他身上洋溢充沛的活力,和他在一起,我不禁被感染,觉得自己都有精神。我自小是个身体虚弱的孩子,无名的疲倦一直与影纠缠,大脑沉重似铅,沉重的酸性的东西在腐蚀着我的精力,低沉的情绪挥之难去,这我没办法。大概我的命运如此,能活到现在是否应该算是幸运。但是生命是对我是一场漫长的病痛。因为如此,我开化得很晚,在他这个年龄的我一无所知,简直算上白痴一个。

可是海海截然相反,他这个年纪却懂得有些人一辈子都不懂的东西。现在他不需要别人约束,但举止很得体,又那么自然充满活力。他的理想很另类,似乎也很超越,他说:他对自己要求不高,首先身体好,然后适应环境就行。对呀,我见到那些被学习任务夺去活力的迷茫的孩子们,他们理想虽远大:要出人头地,比别人强。可是结果真的就能比别人强吗?我不得而知,只是从他们那里看到一种病态,很深,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出生都一样,甚至他们的物质条件好得多。然而物质并不是生命的全部营养。他们虽然时刻被父母监控着防止脱轨,然而物极必反,我发现他们统一的特征是逃避长辈,哪怕一刻也好,他们的内心与养育他们的父母有着一道难以弥补的鸿沟。说起来,都是现在年青人没讲头,可是谁会反思自己培养孩子的方式是不是有问题?海海不一样,他与任何人没有鸿沟。

回想我在海海那个年纪,什么都不懂,我的理想与这些孩子们一样,总希望出类拔萃,可是现实就如此作弄人。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一些人生的哲理,那就是海海所说的身体好适应力好。大道至简,只是我们往往将其复杂化。为了竞相攀比,我们孜孜不倦地编织各种各样的崇拜标准,沉迷于其中,无价值地消耗着生命。

晚饭后和海海闲步又聊了一些,他并不是死读书,但是他这小小年纪却又知道很丰富的知识。有些我都不知道的。我其实悟性也不算低了,大部分人仍然被囚在名利的囚笼中在忙碌而又盲目地追逐,忘死舍生,直到生命的终结才想到去挽救生命。我至少在死之前知道名利太不值得拿生命去换。平凡就平凡,社会究竟不能缺少踏实的平凡的人工作,否则人人自危。

海海的理想虽然简单,但那才真正是一条生路,名利多通向死门。我饱尝过适应力差的痛苦:换个地方就不能入睡,冬天怕冷夏天怕热,身体差自然适应能力差。这是我一生的遗憾,不过我也最终接纳了这种遗憾。在这个祸福无常的世界,还有什么不能够被理解和接纳的,那是在跟自己过不去。适应环境,是生存必备的素质,可惜为了虚名苟利,多少人抛弃了自己的健康和适应能力,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虽然这话饱受异意,但多少人竭力躬行,现在人的言行就这么悖谬又缺少反思。我不必坐在宝马里哭,也没必要坐在自行车上笑,我有我的生活方式,何必被别人的看法牵着鼻子走?社会是一个学习的场所,有正面教材也有反面教材。有的人总是重蹈履辙,但令我欣慰的是海海在健康地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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