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读丰子恺的画：锣鼓声

天热得很，吃过午饭，奶奶要睡午觉。

小弟弟一向是跟着奶奶的。

奶奶把竹床上的凉席抻好，先让小弟弟躺在里边儿。

她自己拿了一把蒲扇，斜躺着，一下一下给小弟弟扇风。

有时候，有蚊子嗡嗡飞来，要叮小弟弟白嫩的手臂或腿儿。

奶奶不用看，就知道那蚊子在哪儿，一扇子拍下去，蚊子就打跑了。

小弟弟实在睡不着。

奶奶就絮絮地讲故事给他听。

有些是奶奶讲过的故事，有些是没讲过的故事。

这些故事小弟弟都喜欢听，晚上睡前，都是听着这些故事睡着的。

但是，小弟弟中午很少睡得着。

奶奶的故事再好听，他也睡不着。

但是奶奶很瞌睡，往往是讲着讲着，小弟弟没睡着，奶奶倒睡着了。

这天，奶奶又睡着了，小弟弟从奶奶手里拿过蒲扇，给奶奶扇风。

奶奶额前的白发，被扇起，落下时，有时盖住奶奶布满皱纹的眼角，有时搭在奶奶的耳际。

奶奶会轻微地打呼。

那声音像一个一个泄了气的梦。

小弟弟就要睡着了，突然想起什么，又睁开了圆圆的眼睛。

他用胖胖的小手，拉了拉奶奶起了皱褶的手臂。

奶奶还是打着呼。

奶奶是睡熟了。

小弟弟就继续给奶奶扇着蒲扇，等奶奶醒来。

时间过得好慢呀，小弟弟等呀等呀。

院子里的蝉在树枝上咝咝叫着，连他自己都有些瞌睡了。

到底，小弟弟还是睡着了。

当他打着哈欠，伸着懒腰醒来的时候，奶奶已经在竹凳上坐着了。

小弟弟一出溜，赶紧下床，拉着奶奶说，我们去看锣鼓！

奶奶这才想起，昨天她对小弟弟说，今天下午邻村请来了一个锣鼓班，要打锣鼓。

这会儿，已经不早了，就要开始了。

奶奶就把竹床上的枕头和夹被叠叠好，拿着蒲扇，牵着小弟弟，迈着小碎步，朝邻村走去。

越着急，越觉得那路实在是远极了。

怎么走都走不到似的。

小弟弟嫌奶奶走得慢，撒开了步子跑在前头。

奶奶不放心他，硬是拉着他不放，只好紧紧跟上。

因为一老一小走得慢，到了的时候，锣鼓已经打了好一会儿。

但是奶奶和小弟弟还是兴兴头头地站在一边，透过人们拥挤的缝隙去听。

他们一会儿一鼓掌，一会儿一鼓掌，手都疼了，但还是鼓。

因为是在几棵大树的浓阴下，并没那么热。

打锣鼓结束时，已经傍晚，奶奶给小弟弟又买了一串糖葫芦。

两个人又朝家走去。

半途，遇到小弟弟的父亲来接。

奶奶和小弟弟一块儿坐在驴车上，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家。

那天晚上，小弟弟很早就睡着了，奶奶讲的故事，连一半都没讲完。

 

作者：蓝风，公众号“民国文艺”专栏作家，新书《他们有才，亦有爱——宋词里的缱绻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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