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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晚报:诗和远方的不解之缘

 稼穑居 2022-02-15

诗和远方的不解之缘

王兆贵

对于日复一日循环往复的上班族,尤其是染上“围城疲倦症”的人,闲暇时总归不能老是宅在家里刷微信,因此也就特别向往诗和远方。不知你想过没有,诗和远方有关系吗?

从语义上说,什么是诗,什么是远方,大家都懂。可是,说起两者的关系,就有点稍显复杂了。

有人游说,学会把日子活成诗;有人自慰,诗意栖居。这当然好,问题是,支付宝里能够支配多少钱,锅碗瓢盆怎么办?也许有人会说,诗意栖居不在于钱多钱少,在于心境。就像陶渊明那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要知道,“五柳先生”陶潜,当年曾任江州祭酒、建威参军、镇军参军、彭泽县令等职,是因为厌倦了官宦生涯,于是从县令的位置上挂印辞职归去来。他手头倘若没有一定的积蓄,足够的雇工,他靠什么置办田园,打理生活?桃花源很美,很理想,很超脱,也比托马斯·莫尔构想的乌托邦早了一千多年,但这不过是陶老先生幻化出来的梦境,或者说是个美丽的传说。美固美矣,值得憧憬,却当不得真。

正如鲁迅先生所言,凡是有名的隐士,他总是已经有了“悠哉游哉,聊以卒岁”的幸福的。倘不然,朝砍柴,昼耕田,晚浇菜,夜织屦,又哪有吸烟品茗,吟诗作文的闲暇?陶渊明先生是我们中国赫赫有名的大隐,一名“田园诗人”,自然,他并不办期刊,也赶不上吃“庚款”,然而他有奴子。汉晋时候的奴子,是不但侍候主人,并且给主人种地,营商的,正是生财器具。所以虽是渊明先生,也还略略有些生财之道在,要不然,他老人家不但没有酒喝,而且没有饭吃,早已在东篱旁边饿死了。

按理说,诗意栖居,无所谓远近,心中有诗意,处处是远方,触目有灵感,落笔即成诗。“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几多时”是近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晴天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镜头就拉开了,但也还是遐想。若能像李白那样“挥手自兹去”“孤蓬万里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远足,再浪漫不过了。其实,只要你有那么一份闲心,身处旷野也能感受到春暖花开,又何必面朝大海呢?只要你别“沉醉不知归路”,又何必历尽千帆呢?至于说归来仍是少年,那要看你在外有多久,倘若“少小离家老大回”,就休怪村童“笑问客从何处来”了。“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那是从仙窟归来的神话。现如今,人类已经将“得道升天”变为现实。按照狭义相对论的算法,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那么,航天员在轨驻留六个月后归来,那就是一百八十多年。可是,航天员返回地面后,尽管会有相应的生理变化,但在年龄上只是同步地增加半岁,并不会变成老寿星一样的存在。借用浪漫的类比,说他们归来仍是少年,不也是恰当的吗?

事实上,诗和远方是两大精神追求:诗歌陶冶心灵,抒发情感;远方开阔视野,增长见识;两者的交叉点就是情趣,或者说是人生的调味品。在现世生活中,视角不同,感受也就不同。于是就有了“半是烟火半是诗”的意境。诗里也有远方,远方也有诗意。因为故乡虽好久也厌,熟悉的地方没风景,距离产生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所以就有了“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欲望。走遍大江南北、周游四海五洲的人,尽管也有疲惫,却也乐在其中。古人说,人生如逆旅,反过来说,逆旅也能快意人生。诚然,李白的逆旅是自由的,苏轼的逆旅是被迫的,但却同样活出了不一样的人生。诗与远方在他们那里得到了和谐的一致,一致的和谐。

城市的现代化,给我们带来了诸多好处和方便,但由于它阻隔了我们与大自然的亲近,疏离了我们与大自然的感情,时日一久,许多人慢慢地感到烦闷,感到焦躁,感到压抑,于是便想挣脱这人造的囚笼,谋划着四海云游。可是,以人口密集的都市为轴心,现代化的足迹正在向人烟罕至的地方延伸,即便是来到广袤的原野,我们还能看到“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吗?即便是走近浩瀚的戈壁,还能看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吗?即便是站在江边,还能看到“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吗?但无论如何,视野的开阔总能舒缓困顿的心灵,让人心旷神怡;总能消解虚空的愁绪,让人脚踏实地。至少,也会让干涩的眼球变得湿润,疲乏的瞳仁会变得活泛。

但凡有点“余粮”“余墨”“余乐”的人,都不甘于单调乏味的日常,不甘于司空见惯的风景,都需要放松自己,放飞自己,开阔眼界,愉悦身心,否则就活得太物质、太劳累、太逼仄、太窘困、太憋屈、太苟且、太无趣了。即便不能赋诗填词,也需要诗情画意的濡养、音乐歌舞的闲适。如今的大爷大妈遛弯,手里都拎着个随身听,就连公共环境做保洁的,还塞着耳机听音乐呐。温饱是刚需,娱情是滋补,物质追求与精神享受并行不悖。为什么有人羡慕“那时慢”,也是这个道理。

附注:本文发表在《齐鲁晚报2022215青未了副刊,编辑孔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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