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业梅 今年照旧例回老公老家宿迁沭阳过年,刚到家就听隔壁的二姐(孩子的姑姑)说后庄的大伯哥(孩子的伯父)身体越来越差了,说过了年要住院做手术,腿上要装血管支架。巧了,话说过没多久,大伯哥就来了,我忙问:“大哥,最近身体怎么样?脚好了吗?(他糖尿病足也有年把了)”他面无表情地回答:“脚倒是没有什么了,就是心里觉得吃不下饭,有好几天了。”隔天遇见大嫂,我问:“大哥好些了没?”她说:“就还是不想吃饭呢,年前住院查也没有什么,也许和感冒有关,感冒不是也不想吃饭吗?”二姐说:“还是要去瞧瞧仙奶,把菩萨请来家烧香上供,是病都能好。” 额,我这也才想起来二姐家西边偏房的桌子上供着菩萨,上面放着几个苹果,还有一把已经发黑的香蕉。她大年初一早上饺子刚端上桌时突然牙疼,疼得她忍不住跺脚捶心,拍桌踢凳,甚至动了粗口。隔天她心情好时又笑着对我说:“他小舅妈,我想起来那天早为什么牙疼的呢,怪我饺子包好没上供。”我想找到原因毕竟是好事,之前她倒常说拔颗牙要多少多少钱,治疗一颗牙又要多少多少钱,能烧烧香拜拜就好了,总归是件好事。 初二一大早,住在老庄的已经79岁的堂老嫂头上扎着六十年代式样的三角巾骑着电三轮车颤颤巍巍地来找二姐,说她近五十岁的小儿子在苏州出车祸,在医院昏迷快二十天了还没醒过来,那么远心焦,看又看不到,请二姐带她去看看仙奶,二姐说前一晚她就帮打过电话了,仙奶说他这是犯了天牛星,要去烧香破灾。67岁的二姐在79岁的老堂嫂跟前显年轻麻利得很了,带着老堂嫂去看仙奶,回来天还没晌,我问:“仙奶说啥了?”她说:“是犯了天牛星了,已经给破了,到二月十三就能醒过来。”我“哦”了一声接着问:“要钱了吗?”二姐说:“老呆(堂嫂外号)要给钱我没让她给,她买箱牛奶去,大新正月的,我带她去也不好空手,带两条糕给仙奶,仙奶要回我苹果,我没拿。仙奶这是帮人看病,我也是帮她扬名的,都是好事情。” 转眼到了初七,那天是公爹的祭日。大伯哥一大早就来敲门说他一夜没睡着,说是已经仙逝12年的公爹叫他通知兄弟姊妹八个,一家烧一桌菜去上坟供着,即使他不吃,看看心里也舒坦。我有点纳闷,他要是没有一夜失眠倒是可以说老公爹托梦的,可他说一夜没睡,难道就像莎翁笔下的灵魂显灵?二姐这次倒是也没赞同他的话,她的理由是完全站得住脚的,按地方风俗,不是整周祭,闺女不摊烧。结果那天只有老大老二还有老八(我家那位)兄弟仨抬着一桌菜上坟了。回来后,他们喊我们一起过去吃饭,我和二姐一起到老大家,路上二姐就告诉我,初五那天老大家请回了很大的菩萨供着了。我到那果然看到,老大家西边偏房桌上并排放着一尊菩萨、一尊财神,占满了六七十年代式样的一张红色梳头桌。我猜想,那尊财神可能是很久以前就请来的,不知道以后他们究竟是菩萨财神一起拜,还是要分次第的。 兄弟姊妹闲聊间老大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大嫂生气地说:“医生说不能抽烟你还抽,看再有病谁给你带去看!”老大理直气壮地说:“我这下完全好了,没有病,不用看。”二姐说:“你到了县城,隔一星期就要来老家一趟,把供品撤下来自己吃了,再换上新的,要不然就不灵了。” 初八那天我们都各自返城了,老家对我来说也就是放年假几天才能回得去的地方,我是农民的后代,我喜欢农村幽静的环境,城市节奏快、压力大,放年假回农村几天正好可以休养生息。我喜欢寂静的大院,守着一盏台灯,陪着上小学的闺女各自读自己喜爱的书。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过年那几天,我特别想看鲁迅作品,并反反复复地看了鲁迅先生的《祝福》,恍惚间,我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离21世纪很遥远的那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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