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唐诗日课是《秋登兰山寄张五》。 上图是柯老师在直播日课中写的 这是一首临秋登高远望,怀念旧友的诗。开头四句,先点自怡悦,然后登山望张五;五、六两句点明秋天节气;七、八九、十,四句写登山望见山下之人和景物;最后两句写自己的希望。 张五,名子容,隐居于襄阳岘山南约两里的白鹤山。孟浩然园庐在岘山附近,因登岘山对面的万山,想去了朋友张五,并以诗寄思。全诗情随景生,情景交融,“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细细品尝,耐人寻味。诗人既未着力刻画人物的动作,也未着力描写秋天的色彩。朴素的语言,平淡,自然。“语淡而味终不薄”。 “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这个“白云里”来自晋代陶弘景《答诏问山中何所有》云:“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孟浩然这首诗开头两句就从陶诗脱化而来。 自怡悦,这是一种独自的愉悦,但是它是在白云里的自愉悦。这样一种隐居的生活,却是要相望试登高。这个相望简直就是两座山峰之间的登高。我想也是朋友之间的相望。“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 “心随雁飞灭。”(到这里的时候老师讲课的声调提高了许多,大概是担心心随童声飞。小朋友又来串场子了。哈哈!一会儿细细地讲小朋友的故事) “愁因薄雾起,兴是清秋发。”老师说,“自怡悦“里面的”自“和“共醉”的“共”和“相望”的“相”,“时见归村人,沙行渡头歇”隐者独自的生活和见到的村民的生活,这里都有一种“愁”。这个愁字貌似很突兀,而且跟这个隐者的怡悦似乎不太搭。其实这个愁字很重要。它仿佛就像是山水画中的云雾烟蔼,忽然升起笼罩了整个村庄。“烟锁”和“烟笼”的感觉,一种愁思,从石头从临幕之中自然升起的一种烟蔼。在诗人的情绪之中也会有一种愁。在李白的“平林漠漠烟如织”那里可以看到他最后把它落实了,写成了一种相思之愁。崔颢的《黄鹤楼》里“烟波江上使人愁”,他落实到了一种思乡之愁。但实际上,无论是哪个愁,都是跟一种烟雾联系在一起。“平林漠漠烟如织”,它已经把后边所有要讲的都讲完了。“烟波江上使人愁”那个烟,也已经讲完了那个“愁”。这种性质是一个笼罩性。一种升起性的东西。在孟浩然的这首诗里,在这个“白云里”隐者之自怡悦,它不是一种轻飘飘的心灵鸡汤似的隐者之乐。它包含了对整个天地万物的一个“愁思”,这个愁思不是烦恼,而是对天地万物的仁通感应。所以这个隐者自怡悦的同时还可以“相望试登高”。还可以“心随雁飞灭”。这是他心念之起和心念之灭,是与大雁飞来飞走,与大自然的四时万物生灭变化是息息相关的。所以呢,他也可以等到山上之后,还可以往下看到村民,他的隐逸的生活并不是一个“自了汉”,而是通过隐逸反而增加了他与人群与万物的感应。“愁因薄雾起”和“兴是清秋发”之间,不单不矛盾反而是统一的。都是一个类似的笼罩性的东西。但是这个笼罩性是薄的清的。 “时见归村人,沙行渡头歇。”沙行是不畅的,被世俗所牵绊的生活,却有他的闲逸,在渡头歇下来。渡头、薄雾、都是一个临界之处,从一种状态过渡到另外一种状态。不是一种对立状态。 “天边树若芥”把远处的风景写近,“江畔洲如月”把近处的东西写远。虽是写景,实际上是有一种禅意在其中。出世入世的关系并非矛盾,而是同样的一件事。 今天的课听了好几遍。第二遍的时候,开始关注小朋友的声音在整节课中出现的次数。第一次在46秒的时候,小朋友在书房外大喊大叫。老师说,“小孩发疯。闹得慌。”第二次在7分35秒,小朋友在书房外说,“我要爸爸。”开始拉门把手,要进来找爸爸。 第三次,8分,老师把门打开,问“怎么了?”小朋友说“爸爸,我不哭了。”爸爸说,“好,你不哭了,那你就可以进来玩了。爸爸在这里上课,你不要吵啊,你自己在这里玩啊。”“爸爸你这个是太阳灯吗?”“哎,对的,太阳灯。”“太阳灯好亮啊!”“是呀,”老师提高声调说“心随雁飞灭”努力不让自己的思路随之分散。“爸爸你在干什么?”“我在上课。” “愁因薄暮起。”小朋友说“这么厉害呀!”之后小朋友停止了说话,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第四次,两秒后,视频里又出现了小朋友。“爸爸,我这个东西////”老师并未搭理。小朋友继续“我不怕你了。我不怕你啦!”第五次,11分,老师讲到“烟和锁,”并且写下这两个字。这时候小朋友再次探出脑袋来“烟和锁吗?”老师肯定“对,烟和锁。”小朋友走过来,“我看看。”“愁,烟锁和烟笼。”小朋友看了两眼,“啊哈哈!”笑了两声,走开了。开始独自唱歌。 老师直播网课的视频截图 第六次,12分15秒,小朋友拿来了一支毛笔,展示给爸爸看。第七次,12分33秒,“爸爸,我要画画。”老师没有搭理继续讲自己的。小朋友开始哭泣“爸爸,我要画画,我要画画。我要爸爸。”于是走过来挨着老师,呜咽着。老师抱起孩子,“看看,爸爸写字呢。”于是继续讲课。一只胳膊上抱着孩子,一支手拿着毛笔,继续讲课。“这个愁不是烦恼,不是忧愁,是天地万物的仁通感应。。。。”小朋友在爸爸的臂弯里,看着爸爸的作品,嘴里还嘟囔着,“我要爸爸”。还不时拿他的毛笔去去拍打老师刚写的作品。 老师一手抱娃,一手拿毛笔继续讲课 第八次,15分,小朋友从爸爸的臂弯里溜了下来,走开了。老师依然不动声色地继续讲课。第九次,16分38秒,继续“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连续17个“我要爸爸。”第十次,17分31秒,老师说,“你跟妈妈玩去,不要闹啊。”语气非常温和。小朋友继续小声地说了两次”我要爸爸。“探头看爸爸写字。继续嘟囔”我要爸爸“。第十一次,18分43秒,小朋友再次嘟囔“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一直围在老师身边“我要爸爸。”妈妈带走孩子。“妈妈能画吗?”“我去画画了,我的笔。”“妈妈,你能拿这个画画吗?”声音越来越小,消失在书房外。 整个过程大概是十分钟左右。这十分钟里,老师依旧淡定地投入地自怡悦地讲着他的课,思路从未被打断。而小朋友在此过程中,也没有耍赖皮,没有滚地哭闹,只是在说“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时不时还看看爸爸写的字,时不时地叫一声,中间还有几句自言自语,还有偶尔自发的笑声。 相信很多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不耐烦了吧?估计有的父亲早就已经抄起家伙揍一顿孩子了。 父亲是孩子的大山,是孩子的大树,是孩子的“定海神针”!心定则天下定。 BBC有个纪录片《父亲的生物学意义》。一般情况下,我会带着青春期的孩子们看着个纪录片,希望通过这个纪录片可以帮助他们更好的理解自己的父母。 纪录片讲了一位英国儿童心理学家Laverne Antrobus开展的一系列实验,探索孩子和爸爸在生物学上的关系。
柯老师在整个过程中,除了脾气好得离谱以外,他的那种淡定从容无形中就给了孩子一个非常好的榜样作用。短短几个字的解释“哦,你不哭了呀!不哭了就可以进来玩了。”这就显示出了父亲的权威性和影响力,也给孩子上了一节关于“原则”的课。短短几个字的诵读就能把孩子吸引过来了。“烟锁?我看看”这就是一种日常熏习。熏,是如露重湿衣、花气袭人。人在兰麝之室呆久了,自然遍体生香。习,是幼鸟鼓动着翅膀不断练习着飞,久之亦成自然,振翅即起,不待思惟。日常熏习不择时间,随处、随机为之,什么都看看、都摸摸、都问问,都聊聊。 父母永远都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 观此次无竟寓先生唐诗书法直播,感觉巧合或不是巧合。孟浩然,恰恰在这一次小朋友敲打呼喊的打门声中,我想起了那个唏嘘着浩然之气的孟子,那个孟子渴慕着的大舜的渴慕。“诗者,持也”,那又是怎么的抱持住? 秋 我已经不哭了 我向我大哭一场的荒野 报告 而那个时候 天色就要完全暗下来了 秋天 尽是秋天的声音 以及没有声音 今夜会有月亮吗 会有星星吗 我抬头 脏如一只花猫 为什么这些泪多多少少 都要在我的脸上 干涸 一些泥泞 哭累了就像突然 干完了 半辈子的活路一样 好累好疲倦 又好想躺下来就 睡一觉 此刻的休息 就是对我最好的报偿 哭 我的确是哭过 尽管 刚刚才哭过 却已经就像一场 下在房间外面的雨 雨 好睡觉 夜雨 21.10.22 立成|和《秋登兰山寄张五》孟浩然 附:为什么是舜泣旻天的大舜,能够垂衣裳而治?舜跑在旷野里面去哭,又到底在哭着什么?舜当然可以哭他早早过世的母亲,也可以哭他的父亲,但仅仅是哭这些吗?如果是哭他的母亲或父亲,他完全可以在他的父亲面前哭,尽管他的父亲是瞽叟。舜,为何要泣哭旻天? 那么偷偷哭泣的偷偷,为什么有着那一点点挤入菜肴的柠檬的心酸?尽管只能偷偷的哭,但还是哭了,不得不哭。你为何而哭?但你跑到旷野中去,是不是也像一个年幼的孩子隔着与天地之间那一扇命运之门,不断不断的叫喊苍天啊,苍天啊,就像在呼唤着自己的“爸爸、爸爸、爸爸”。你真的不知道命运会不会为你打开,那一扇你不可窥测的门扉后面,又到底有什么?你喊叫,你哭泣,你忍住哭泣。当命运之门刚刚打开一个门缝的时候,你忍不住像一个犯错的孩子,朝着苍天,好想大喊,又因为觉得自己有错,而又有一些些要压住那大喊,但终究又大喊着报告,“我已经不哭了。” “隐者自怡悦”,隐者何以能怡悦呢?难道不是因为那偷偷之哭,已经哭过了,现在我已经不哭了吗?所谓的“不堪持赠君”,不可持之白云的“持”,不就正抱持着自己?因为我已经哭过了,我已经偷偷的在旷野里,大声的独自的哭过了。命运给我打开了一丝丝的门缝,我激动又有点儿欠疚的报告,我已经不哭了。我不就是被像一个小儿子般,抱入了天地之怀中?我怡悦,并不是我要去拥有持有什么,因为终究一无所有可为我持,我仅仅是被持。因为我偷偷的哭,而且已经在旷野里放声大哭,我向苍天报告,我已经哭过了。 “无有师保,如临父母”,如果不是渴求着那被抱持,那一首一首的诗,一篇一篇的书,就算想抱,我又能被抱住吗?或者我却反而偏偏要在那怀抱中,被囚禁了一般的挣脱?要不是哭,偷偷的哭,哭过了,我又何以被持抱?那所谓的隐者之隐,不就是在渴求着那几乎是看不见的天地的臂弯,万物的臂弯,一无所有的臂弯?但要不是“三年不脱父母之怀”的“不脱”,我又何以来这渴求?但要不是有乾坤之臂抱,何以父母能抱持着我?而我不是因为“父母唯其疾之忧”之“忧”,又何以能“隐”于天地之怀中?“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咸之感,不就是因为那一点点,甚至都被我们忘记了的那曾经被抱持的艰辛,在一点点的微末之间,猛然的醒悟感触?而咸之为全,不就是那乾坤天地之臂弯,一直就等待在那里,悬在被我们的盲目熟视无睹的半空,已经等待得太久? “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愁”为何而愁?当然为了与自己牵绊的这样那样,但又像是如云雾般,无可持抓的好像与似乎?秋天、秋天,又是一个秋天啊,就像每一个秋天,不都是在等待着我吗?而我却不是辜负你太久了吗?秋天,你在等我,原来你等我,真的你在等我啊。既悲且喜,既想向你冲过去,跳入你的怀抱。又为自己的漫长的辜负,生怕、犹疑、迟退,但我还是要冲跳出去啊。秋天、秋天、秋天,我哭,我偷偷的,大声的在旷野中哭,我已经哭过了,我已经不哭了。我何不爱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