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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岳文:《浮生六记》——清代才子沈复的自传体随笔

 昵称54687424 2022-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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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钟岳文

沈复写《浮生六记》,是想纪念亡妻陈芸和追忆往日美好的时光,有时又是排遣自己的愁绪,记录他这一生的幸福快乐和经历的苦痛。这本书的最大特点就是蕴含其中的“真”“善”“美”。

这是一部失而复得的奇书,一经问世,便大受欢迎,此后不断以单行本的形式刊印,人们争相阅读,如今已成为一部具有经典性质的文学名著。它就是有着“晚清小红楼”之称的《浮生六记》。俞平伯曾评价此书说:“俨如一块纯美的水晶,只见明莹,不见衬露明莹的颜色;只见精微,不见制作精微的痕迹。”其爱好者甚至有“浮迷”之称。

冷摊上发现的奇书

光绪三年(1877),市面上出现了一部名为《独悟庵丛钞》的书。书中辑录了几种少见的笔记著作,其中一种为沈三白的《浮生六记》。在当时人眼中,这部书的名字很陌生,作者沈三白是何许人,也不得而知。书的篇幅不长,只有六卷,而且还残缺不全,少了后两卷。

《独悟庵丛钞》的辑录者是杨引传,这个人我们或许不太熟悉,但提到晚清思想家王韬,知道的人就比较多了。王韬的妻兄就是杨引传。杨氏原名延绪,号醒逋、苏补、淞滓外史、老圃,斋名独悟庵,吴县(今江苏苏州)人,主要活动在清道光至光绪年间。

原来,沈复在写完《浮生六记》后,并没有刊行,书稿也就渐渐失去了踪迹。一个偶然的机会,杨引传在家乡苏州的一个冷摊(不引人注意的小摊)上看到了这部书,作者名为沈三白,于是将其买了下来。据杨氏介绍,自己得到的是“作者手稿”。此后,他“遍访城中”,寻访有关作者沈三白的信息,但一无所获。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把这部书刊印出来。

而为这本书的刊印贡献力量的就是王韬。1873年,王韬买下了英华书院的印刷设备,1874年,创办了世界上第一家华资中文日报——《循环日报》,王韬因此被尊为中国第一报人。自己的亲戚有印刷设备,出版自然要方便得多。于是杨引传将“手稿”交给王韬,王韬还写了一篇跋文,杨氏也写了一篇序文。由此,残缺二卷的《浮生六记》得以与广大读者见面。

我们今天能够阅读、欣赏这部书,真应该感谢杨引传,没有他与《浮生六记》的偶然相遇,也许这部书早已失传,没有人会知道天地间还曾有过这样一本好书。

《浮生六记》刊行后,很受欢迎。但随之又出现一个问题,就是读者并不甘心缺失的那两卷正文就此消失,于是纷纷开始寻“宝”之旅。

1935年,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这年8月,上海世界书局出版《美化文学名著丛刊》,其中收录了带有后两卷的《浮生六记》,即所谓足本《浮生六记》。这个“足本”是由一位叫王文濡的人提供的,据说他也像杨引传当年一样,是在苏州的冷摊上买到的。

王文濡,原名承治,字均卿,别号学界闲民、天壤王郎、吴门老均等,南浔(今浙江湖州南浔区)人。曾先后在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大东书局、文明书局等多家出版机构任职。早在1915年,王文濡就曾将《浮生六记》收入其所编的《说库》中,由文明书局刊行,只不过是四卷本。

王文儒发现的“足本”一出,立即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但争议也随之而来,首先就是后两卷的真伪问题,再者就是作者沈三白究竟是何人。

破解《浮生六记》的几个谜团

经过多年的考证和探索,人们逐渐寻找到一些资料,关于《浮生六记》的一些问题也逐渐得到破解。

首先是作者的问题。直到今天,我们对沈复的了解还不算很多,但与杨引传当初得到《浮生六记》时“遍访城中,无知者”的情况相比,还是要好很多。

综合现有的资料可知,沈复,字三白,号梅逸,长洲(今江苏苏州)人,清代文学家,工诗画。当然,短短数语勾勒出来的沈复形象仍然是较为模糊的,如果想进一步了解沈复的生平事迹、思想情感,就要阅读《浮生六记》了,因为这本书可以看作是作者的自传。据《浮生六记》的记述,沈复出身于一个幕僚家庭,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曾以卖画维持生计。他喜爱盆景、园林,多才多艺,为人洒脱达观,不拘小节。他与妻子陈芸志趣投合,情感深厚,愿意过一种布衣素食而从事艺术的生活,但因社会现实等因素,这个理想终未实现,反而经历了生离死别之痛。妻子死后,沈复去四川当过幕僚。此后情况不明。

应该说,沈复是一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作家。他写《浮生六记》,更多的是自娱,是一份记忆和怀念,并没有将其公之于众以博取名利的想法。因此,在作者身后的数十年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本书的存在。如果不是杨引传这位有心人偶然所得,并将其刊印出来,我们今天很可能就看不到这样一部真性情的书了。应该说,沈复能够名垂文学史册,不是靠权势,不是靠金钱,不是靠家族,更不是靠炒作和包装,而是切切实实地靠个人的真情和人格,靠个人的才华和文笔。对于这样的作家,我们理应怀有崇敬之心。

其次是关于“足本”的问题。这个问题现在已基本得到解决。经过认真比对,研究者找到了“足本”中后两卷的源头。

卷五《中山记历》是将李鼎元的《使琉球记》改头换面,拼凑而成。李鼎元曾于清嘉庆五年(1800)作为副使出使琉球,《使琉球记》记载了他此次到琉球的所见所闻。

卷六《养生记逍》的来源有二:一是张英的《聪训斋语》,二是曾国藩的《求阙斋日记类钞》。据陈毓罴先生统计,《中山记历》“全文有百分之九十四是偷袭来的”,《养生记逍》则抄袭《聪训斋语》11条,抄袭《求阙斋日记类钞》8条。

那么,这个所谓的“足本”又是如何产生的呢?显然问题出在“足本”的提供者王文濡身上。到了20世纪80年代,随着知情人的现身,事情的真相逐渐显露出来。

1980年,郑逸梅发表《〈浮生六记〉的“足本”问题》一文,谈到当年王文濡曾想请他代笔“仿做两篇,约两万言”,但他没有答应。后来“世界书局这本《美化文学名著丛刊》出版,那足本的六记赫然列入其中。那么这遗佚两记,是否由他老人家自撰,或托其他朋友代撰,凡此种种疑问,深惜不能起均卿于地下而叩问的了。总之,这两记是伪作”。

伪作是王文濡请人代笔,这是没有问题的,但它到底出于何人之手呢?到了1989年,这一谜底终于被揭开。王瑜孙发表《足本〈浮生六记〉之谜》一文,指出“足本”后两卷的作者为黄楚香,酬劳为二百大洋。作者是从大东书局同仁那里得知这一情况的。至此,困扰人们半个多世纪的难题得到了彻底解决。

由于“足本”《浮生六记》的后两卷系后人伪作,“足本”这一名称也就名不副实了。今天我们所见的《浮生六记》,大多都是四卷,后两卷的伪作,往往作为附录置于其后,以便读者参考。

《浮生六记》为什么能广受欢迎?

《浮生六记》是沈复以回忆形式写的一部自传体随笔。作者身份极为普通,写的不过是日常琐事,既没有金戈铁马,也没有江湖恶斗,更没有降妖除怪,一切都是那么平凡普通,甚至我们生活中就可以见到相似的人,遇到相似的事。那么,为什么《浮生六记》一经问世就广受欢迎呢?

四卷本《浮生六记》,包括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书中以沈复夫妻的生活为主要内容,描写了平淡而又充满闲情雅致的居家生活和作者在各地游玩的所见所闻。情感真实,平淡自然,这是此书的最大特点。读者在阅读后,对人物和事件,或羡慕,或感同身受,或努力追求,或陷入沉思……可见,正是因为它的平凡普通,才不会显得装腔作势,才会让人感到亲切自然,才能引起读者的共鸣,最终聚拢了一批“浮迷”。

首先说“闺房之乐”,主要体现在《闺房记乐》一篇中,此篇记述了沈复夫妻二人感情深笃的美好时光,情感真挚,尽显深情。

闺房之乐大都“仰仗”陈芸这样一位“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女人”。陈芸不同于流俗,不爱珠宝首饰,却钟情残书破卷。刚开始时,陈芸比较沉默,沈复便嘲笑她“礼多必诈”,陈芸则反唇相讥,赢了沈复,从此二人便将“岂敢”“得罪”当成了口头禅。本来不爱言语的女孩子转变成喜戏谑、爱贫嘴的小女人。从此,二人感情日笃。

沈复和陈芸经常开玩笑,尽显夫妻间的恩爱和美。书中写道:陈芸每天吃饭必用茶泡,喜欢用茶泡食芥卤腐乳,吴语俗称其为“臭腐乳”,她还喜欢吃虾卤瓜。这两样东西都是我平生最厌恶的,因此调侃她说:“狗没有胃而吃屎,因为它不知道臭味污秽;屎壳郎团粪化蝉,因为它想往高处飞,你是狗呢,还是蝉呢?”芸说:“臭腐乳价钱便宜,可就粥可下饭,我小时吃惯了,如今嫁到你家,已像屎壳郎化蝉了,但仍然喜欢吃它,那是因为我不忘本啊!至于卤瓜的味道,还是到你家才尝到的。”我说:“那么我家就是狗窝呗?”芸有些尴尬,于是强辩道:“粪便人人家里都有,关键在吃与不吃的区别。你喜欢吃蒜,我也勉强吃点儿。臭腐乳我不敢强迫你吃,不过卤瓜可捏着鼻子稍微尝点儿,咽下去后就知道它的味道好了,这就像无盐相貌丑陋但品德高尚一样。”我笑着说:“你是要陷害我当狗吗?”芸说:“我已经当了很长时间的狗了,委屈你也尝尝吧。”说完便用筷子夹着强塞到我嘴里。我掩着鼻子咀嚼,似乎觉得爽脆可口,松开鼻子再嚼,竟然觉得是一种难得的美味,从此也喜欢吃了。芸用麻油加少许白糖来拌臭腐乳,味道也很鲜美;把卤瓜捣烂来拌臭腐乳,称其为“双鲜酱”,味道也很别致。我说:“开始厌恶最终却喜欢上了,道理上难以说通。”芸答道:“情之所钟,即使丑陋也不嫌弃。”

多么情意满满的对话,二人既是夫妻,又是知己,“本真”之乐尽显其中,让读者在一笑之余,心生羡慕。

另外,陈芸对丈夫的关心也是无微不至的。书中写道:妻子陈芸的堂姐出嫁,作者当天夜里到城外送亲,回来的时候已是三更时分,饥肠辘辘,想找点儿东西吃。女仆拿来些枣脯,作者嫌它太甜不想吃,妻子陈芸则暗中牵着作者的袖子,让其跟着她走进卧室。原来,妻子知道他不喜欢吃甜食,特意准备了热粥和小菜。作者欣然举起筷子,忽然听到妻子的堂兄在外边喊道:“淑妹快来!”妻子急忙关门说:“我已疲乏,准备睡觉呢。”堂兄从门缝挤了进来,看到作者准备喝粥,便斜眼看着陈芸,笑道:“刚才我跟你要粥,你说没有了,原来藏在这里专门招待女婿啊!”

从妻子陈芸为丈夫准备粥食,到堂兄“责怪”妹妹“说谎”,都显示出妻子对丈夫的关爱,二人真是情深意笃。

其次,作者的性格和生活情趣也受到了读者的喜爱和关注。

沈复天生就是一个乐观旷达之人,从小就充满了好奇心,能够从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寻找乐趣。卷二《闲情记趣》开篇就写了作者儿时的诸多趣事:看蚊子跳舞、用鞭子驱赶蛤蟆等,给人一种别样的童稚趣味。比如“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微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其实生活中有很多乐趣,对于一些懂得生活、善于生活的人来说,只要用心去发现,用心去探索,乐趣就在其中,沈复就是这样的人。一次,沈复在草丛中看两只小虫打斗,却被一只癞蛤蟆惊扰了兴致,年幼的沈复十分生气,捉住癞蛤蟆用鞭子狠狠抽打它,最后将它驱逐到偏院方才解心中的愤恨。我们在阅读这段文字时,眼前会浮现出一个调皮孩子的身影,那一桩桩一件件的趣事,仿佛就是我们对儿时的回忆,让我们不仅能感受到和作者同样的乐趣,还体会出自由率真的天性。

沈复生活的时代,人们多以科举功名为重,然而他却看淡名利,而留心于身边的自然、花草、山水,并将其作为情之所寄。于是,沈复往往能发现常人所忽略的精致,能用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和善于感受美的心灵,捕捉人生的快乐,体会生活的自在。《闲情记趣》中有一段是写作者植兰的。他很喜欢兰的芳香幽然,韵致优雅,于是用心灌溉。兰也像得了灵气一般,长得葱绿雅静,香气浓郁,很惹人喜爱。其实,作者想在这里体现的是物我之间的“互动”:当沈复和妻子陈芸对兰悉心照顾的时候,兰也会用自己的美丽来回报他们。文中对此进行细致描写,使本来平淡无奇的盆景在沈复和妻子平凡的生活中充满了诗意与恬淡雅致的艺术美感。其实,这些在我们生活中都是极为常见的事情,但在沈复的笔下,我们不仅能感受到他和妻子生活的雅致和情趣,还能感悟到生活的真谛,体现了作者的人文主义情怀。

在第四卷《浪游记快》中,那种自然万物的美更是透过作者的文字迎面而来。游西湖时,那些有趣的假山怪石,活泼的鱼儿,都各有妙处。后来去安澜园,那里的景致布局虽是人工营造的,但最后都归于天然,也别有一番滋味。而火云洞天,山石中蕴含的意境更给人以深刻印象。这些地方都有独特的美妙之处,可以看出作者诗意的心境和追求天人合一的意趣,也使我们更愿意亲近大自然,从中缓解压力,寻找快乐,激发灵感,把握生命。

可以说,《浮生六记》因其感情真挚、内容真实、富有新意、意境深远,而有着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和强大的艺术生命力,让读者为之倾倒、叹服。

《浮生六记》中的“真”“善”“美”

沈复写《浮生六记》,是想纪念亡妻陈芸和追忆往日美好的时光,有时又是排遣自己的愁绪,记录他这一生的幸福快乐和经历的苦痛。这本书的最大特点就是蕴含其中的“真”“善”“美”。

《浮生六记》之所以能够打动读者,是因为文字中所表现出的真诚,沈复是在用自己的真心实感来写作,所以才写得那么动人心弦。他在文章中反映出了现实人生的真相,这使得此书有了现代小说的一些现实主义特征。正是由于他毫无功利性质的描写,使他的文字不仅具有真情实意,而且显得自然清新,处处闪耀着朴实的性灵之美。文章中自然流露出的那种真挚情感和超越世俗的理念,不仅具有先进性,而且具有启发意义。

除了与妻子的真挚感情,沈复与朋友的交往也是那么真诚,让人心生羡慕。比如居住在朋友的萧爽楼时,友人知道沈复家里比较贫困,所以每次去找他畅饮闲聊时,都会凑钱买酒。他们在一起畅快喝酒,吟诗作画,有了一些奇思妙想,便会付诸实践。比如在一个春天,他们约好去赏油菜花,于是便租了火炉,先是煮茶,后来是边温酒,边烧菜,引得路过的游人赞叹不已,别有一番趣味。在朋友的感染下,沈复甚至变得“肆意妄为”,在牛背上放声高歌,在沙滩上饮酒跳舞,无拘无束,自在游乐,排解了忧愁。

至于善,主要体现为作者的精神境界和品格。沈复虽身为寒士,靠游幕、经商维持生计,生活不时陷入困顿,但他一直保持着乐观旷达的人生态度,和妻子相互扶持,珍惜身边拥有的一切,共同面对生活中的种种难题。

沈复根据自身的物质条件,追求生活的高品位,寻找生活的乐趣,为自己也为别人带来快乐。虽然生活清贫,但日子照样过得有滋有味,充满情调,其乐融融。这种乐观旷达的人生态度深深打动着读者,成为一种永恒的东西。

美则主要体现在作者的文笔上。日常琐事,往往让人觉得单调、沉闷,但读起《浮生六记》,却让人兴味盎然。这是因为作者善于剪裁,他很注意选择那些最能体现人物性格和情趣的场景,精心描绘,形象逼真,如在眼前。

写景状物更是作者的拿手好戏,这一方面得益于他的丰富经历,见多故能识广,所以才能从容不迫,娓娓道来。另一方面则得益于他的艺术修养。作者精于盆景,又擅长丹青,因此能将自己的才艺融入笔墨中。对每处景致,并不全面铺写,而是点出其特色,寥寥数笔,便能达到精确而传神的效果。作者的文学功力,着实令人叹服。

李白在《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中写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体现的是对时光易逝、往事如烟的无限感伤与茫然。一般认为,《浮生六记》中的“浮生”二字即取意于此。

恬淡,素雅,沈复用简洁、老到的文笔将那些平淡生活中的诸多琐事向我们娓娓道来,让我们感受到了人间的真善美,还有文字中体现出的生命灵动之美、生活情趣之美、人间真情之美,让读者切实感受到了平淡生活中不一样的诗情与优雅。这也是《浮生六记》最吸引人的地方。

《浮生六记》选读

高义园即范文正公墓,白云精舍在其旁。一轩面壁,上悬藤萝,下凿一潭,广丈许,一泓清碧,有金鳞游泳其中,名曰“钵盂泉”。竹炉茶灶,位置极幽。轩后于万绿丛中,可瞰范园之概。惜衲子俗,不堪久坐耳。是时由上沙村过鸡笼山,即余与鸿干登高处也。风物依然,鸿干已死,不胜今昔之感。

正惆怅间,忽流泉阻路不得进。有三五村童掘菌子于乱草中,探头而笑,似讶多人之至此者。询以无隐路,对曰:“前途水大不可行,请返数武,南有小径,度岭可达。”从其言,度岭南行里许,渐觉竹树丛杂,四山环绕,径满绿茵,已无人迹。竹逸徘徊四顾曰:“似在斯,而径不可辨,奈何?”余乃蹲身细瞩,于千竿竹中隐隐见乱石墙舍,径拨丛竹间,横穿入觅之,始得一门,曰“无隐禅院,某年月日南园老人彭某重修”,众喜曰:“非君则武陵源矣。”

(卷四《浪游记快》)

高义园就是范文正公(范仲淹)的墓地,白云精舍在其旁边。其中有座房子面朝石壁,上面悬挂着藤萝,下面开凿了一个水潭,有一丈见方,一泓清碧,小鱼在其中游动。此处名叫“钵盂泉”。竹炉茶灶,所在的位置极为幽僻。站在轩后的万绿丛中,可以俯瞰范园的全景。可惜僧人俗气,不堪久坐。此时从上沙村过鸡笼山,就是我和鸿干登高的地方。如今风物依然,鸿干已死,让人有不胜今昔的感叹。

正在惆怅的时候,忽然有条湍急的溪流挡住去路,无法前行。附近有三五个村童在乱草中挖菌子,他们探头看着我们笑,似乎很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到这里。向他们询问去无隐庵的路,他们答道:“前面水大不能走,请返回几步,向南有条小路,翻过山岭就可以到达。”我们按照村童说的,翻过山岭向南走了一里多地,渐渐觉得竹树丛杂,四面群山环绕,路上都是绿荫,没有人来过的痕迹。竹逸徘徊着往四周看,说道:“好像在这里,但路已无法辨认,怎么办呢?”我蹲下身来细细观察,在竹林里隐隐约约看到有乱石墙舍,拨开竹丛,从里面穿过去寻找,这才看到一个小门,上面写着“无隐禅院,某年月日南园老人彭某重修”,大家都高兴地说:“如果不是你,今天这里就成了武陵源啦。”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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