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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界呼吁多年的 “书法应成为一级学科” 似乎曙光在前 为此 本报特邀相关专家、学者 就书法学科建设与发展 或撰文或接受采访 发表看法 从高等书法教育60年 看书法学一级学科的设立 ■沈浩 中国高等书法教育自1963年成立以来，即将迎来60周年华诞。而令人可喜的是，2021年12月我们又收获了“美术与书法”将合并为一级学科的消息，我想这是对中国书法高等教育60年发展所取得成绩的充分肯定，是几代书法人在这条书学之路上努力跋涉的结果，它将为中国书法在新时代向着更为宏阔的领域不断开拓、实现传统文化的当代活化、彰显文化自信创造有利的条件。 书法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艺术的代表，凝结着中华民族独特的审美意识和文化精神，在古代社会中既承载着施行教化、传播文明的使命，也是文人士大夫修养身心、完善人格的重要手段。今天在实现中华文化伟大复兴的道路上，民族优秀传统文化越来越受到重视，书法更是成为人们学习、感知传统文化与民族精神的桥梁，当代书法教育因此蓬勃发展。 中国书法根植于悠久的历史文化土壤，在几千年的发展和积淀中，其审美和实践形成了鲜明的价值观和发展规律，而书法教育也素来就具备“通人教育”的特质。古代书法教育由官方和私人教育两个层面组成，其各自目的明确。官方书法教育通常将书作为“六艺”之一，在儒家教育体系之内将其视作文人士大夫必备的社会技能和正心诚意、效法古贤的路径之一，其主要目的多出于科举和对官员的铨选与考核。私人书法教育在实现功利目标的同时，更关注书法本体的艺术特质，在儒家“游于艺”的精神框架下，更着重于提高个人修养、审美情趣，彰显艺术个性和传递人格精神。古代书者除少数书家痴迷于书法，将之作为毕生追求外，大部分人并非以书家的身份出现在正史上。而如今，随着书法在艺术学门类下学科化教育的不断推进，于当今社会而言，书法教育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书法与美术合并为一级学科意味着什么，是我们必须直面和深入思考的问题。古今的观念和认识、社会环境以及书法艺术自身的发展差别甚巨，书法教育如何在新时代实现其应有的价值，成为一种“有为之学”，是具有挑战性的。 1963年，潘天寿、陆维钊、沙孟海等老一辈艺术家们感叹于当时中国书法面临后继无人的严峻局面，以“为往圣继绝学”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开创了新中国第一个高等教育书法专业。他们虽身处近现代中国国力衰弱、战争频仍、社会变迁以及外来文化强势入侵的时代，却能深入思考传统文化的本质，努力构建了现代中国书法教育的学科体系，为中国高等书法教育确立目标，树立标杆。在他们眼里，书法是一门艺术，更是一门学问。1979年，陆维钊先生为首届书法研究生制定《教学纲要》，其中包括关于书法篆刻的60个问题，广涉一般常识及文字学、金石学、文学、史学、实践技法、美学、教育方法、书法与社会、书法与国学修养、书法的中外文化交流以及书法篆刻的研究与创新等。虽已过去40余年，但陆维钊先生设定的教学框架依然对当前中国高等书法教育有着不可估量的指导意义。1980年，沙孟海先生写下著名的《与刘江书》，其中提到：“一般书人，学好一种碑帖，也能站得住。作为专业书家，要求应更高些。就是除技法外，必须有一门学问做基础，或是文学，或是哲理，或是史事传记，或是金石考古……”可见，陆、沙二老都认为书法绝不仅仅是“书写”的问题。“学书先做人”“以学养书”才是能将书法推向更高境界的不二法门，“书学”是“通人之学”。 经过60年的发展，中国高等书法教育无论在创作还是理论研究方面，均取得丰硕成果。21世纪以来，随着社会对传统艺术的不断重视，高等院校书法专业大规模发展，学科体系不断完善。据不完全统计，截至目前，我国开设书法专业的高等院校已近300所，其中可招收本科生者142所，可招收硕士生者120所，可招收博士生者37所。由于教育环境和生源的不同，高等书法教育目前已呈现出多层次、多元化的发展态势。各院校经过多年的发展与改革，逐步形成了各自的优势与特色，书法教育教学正向更加深入、有效、优化的方向迈进。 本次学科调整，书法学升格，与美术合为一级学科，于书法教育工作者而言必然是喜讯。但欣喜之余，我们要思考的是书法何以与当下的美术并驾齐驱？今天的美术包含绘画、雕塑、中国画、美术学、跨媒体艺术、实验艺术漫画等专业，是横跨中西、兼顾传统与当代的艺术，仅绘画还能分油画、版画、壁画、水彩等各个画种。而书法究竟能以怎样一个相同逻辑或者相似的学科内涵与今天的美术相并列，我们似乎还很难找到答案。 但中国书法是“通人之学”，以当代学科术语而言，它是跨学科之学。从文字、文学到书写，从哲学思想、历史人文到书写风格，从文献、材料到传播设计，从诗歌、书法到绘画、印章，从审美、创作到书法教育，中国书法能以不同的维度阐释其内涵的丰富性。书法归根结底是中国传统文化在艺术实践中的投映，是以儒、释、道思想彼此交融为精神轨迹的外化表现，它通达人心、彰显人性。中国书法除强调书写技巧之外，更注重作品的气韵、格调，从审美意境到生命境界，注重书家的人品、修养，这些都成为中国书法的重要内涵，诚如苏东坡所言：“古之论书者，兼论其生平，苟非其人，虽工不贵。”当前，书法学科建设需要重视的是明确书法作为传统文化载体，文化与艺术二位一体的独特身份，要将书法学科的设置放在传统文化和艺术的双重范畴中加以看待。书法学科要强调读书养性的潜在作用，要将书法实践与文字学、金石学、历史、哲学、文学、艺术理论等有机结合，重视系统性、科学性，强调内在的关联性，提倡书法学习要“有一门学问作基础”。要将书法史上的经典碑帖、重要文献还原于历史和文化的长河中加以研读、研习，参悟其中的精神和价值，深入挖掘传统的人文意涵、创造精神，如此书法便不仅仅是文化人书斋里的雅玩，而能成为新时代的有为之学。 倘若从文化自信、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弘扬的角度思考学科调整，我们不妨将中国画从基本以西方审美为基础的当下美术中剥离出来，与书法合为一级学科。中国文化中素有“书画同源”之说，从“河图洛书”到张彦远所谓“书画同体而未分”，中国书与画同质而异体，都强调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有着相同的发展规律和内在逻辑，依托的是中华文化的深厚积淀，彰显的是华夏民族独特的审美意趣和艺术精神。60年前，潘天寿、陆维钊、陆俨少等老一辈艺术家便身体力行，倡导读书、写字和画画三位一体，相辅相成，协同发展。 60年的历程，书法学科发展至今，学科历史的梳理、学科内涵的挖掘、学科前沿的探索，书法学具备自身的深度积淀和多元发展的条件与趋向，将书法学独立为以跨学科为基础的一级学科更符合其发展规律，更符合其体现中华文化内核的学科身份。书法篆刻创作、书学与印学理论研究、书法史印学史研究、书法教育、书法传播等方向的设置已可形成书法学科的基本构架。在遵循书法艺术自身发展规律的同时，结合综合类大学、师范类院校、艺术类院校的学缘特点，使书法学科实现多学科的交叉互动，形成各自的特色和发展方向，从而促进书法学在今天学科化的大背景下取得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为书法艺术在新时代筑“高原”、树“高峰”奠定坚实的基础。  沈浩 中国美术学院副院长、学术委员会委员、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书协理事，浙江省书协副主席，西泠印社理事，浙江省书法教育研究会副理事长，浙江省政协委员，浙江省侨联副主席。  沈浩部分著作书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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