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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迪欧|四种有限类型:有界的有限、否定所有绝对性的有限

 欧陆思想联萌 2022-02-22

        

文|巴迪欧

译|蓝江

摘自|真理的内在性

第C2章四种有限类型

三、有界的有限

有界的有限的规范是其子集的狭隘性,思想寓居于子集里。有界的有限的普通逻辑包括:宁要封闭的身份,而不要开放的集合,宁要局部,而不要整体,宁要特殊性,而不要普遍性,宁要不动性,而不要扩展性,宁要安全,而不要风险。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反动或传统主义思维的特点。这方面的例子包括民族主义、种族主义、过度的小圈子主义、风土崇拜,以及最后,在面对人们对宏大形式的怀疑时,人们对此不感兴趣而退回到家庭当中。

我们可以将这种类型的有限性定义为,在一般意义上,试图在封闭的身份中寻求保护,与之相反,完整的无限性会导致巨大子集的扩展。这里的主体性从根本上说是基于身份的主体性,但也是排斥性的主体性:它确实拒绝了非身份的东西,拒绝赋予了它的实在性,而不是拒绝身份本身,而身份总是捉摸不透,玄妙莫测。外部最终比内部更为重要。这样一来,纳粹主义将以灭绝犹太人来定义自己的身份,说明雅利安人不是什么东西。正如任何对单一紧凑性的放弃都注定会背叛一样,热衷于身份,这放弃了无限的扩展,也准备了对一个或多个他者进行否定,这些否定通常是十分凶残的。



这种类型的有限性的意识形态是这样组成的,即它表现为一切为支持封闭身份的东西。当然,还有文化、物质和历史上的优越感(今天在西方非常活跃),各种形式的宗教宗派主义,各种民族主义,各种形式的历史主义(对民族历史的迷恋,对无与伦比的独特性的追求,认为我们“基督教起源”具有绝对价值),还有家族主义、行会、地区沙文主义…… 今天,几乎所有的宣传,甚至是所谓的进步的或“左翼”的宣传,都是从这个武器库中汲取材料。这是因为我们所处的时代,共产主义已经被严重削弱,唯一的全球普遍性是世界市场和金融的共谋。但是,除了极少数的寡头之外,没有人能够把市场的奇迹和成为亿万富翁的乐趣作为个人的旗帜。意识形态的有限性,以及因此而产生的主观上的奴役,只能在以身份为基础上组织起来。这就是全球化资本主义与各地民族主义和/或宗教右翼极端势力在地方上的到强化的趋势之间明显具有矛盾,但却能彼此共存的奥秘所在。在更大范围内,除非共产主义愿景——幸运的是有可能——得到复苏,资本主义的未来,以及“民主国家”的未来的归宿就是法西斯主义。

四、否定所有绝对性的有限

在本书第五节中,我们将详细介绍接近绝对的无限性,我们可以在此以各种“真理”经典名称之下,对多种多样的效值进行定义,我们假定,这些效值在其产生过程中有接近绝对的真正能力,以反对所有相对主义。在存在的秩序中,一个高阶的无限的实存恰恰证明了这些接近的配置之一。因此,这种更高阶的无限性的有限废值不仅否认了实存,也否认实存接近绝对的可能性。这种立场——否定各种真理,也否定了可以证明真理的那种无限性——已经解决了许多合理的程式,包括从伟大的古代怀疑论直到其悲惨的当代形式,即当代相对主义的程式。

最简单的例子是在整个西方占主导地位的意见民主(démocratie d’opinion),其基础是人们认为在政治中没有真理,即没有绝对的近似的真实数字,也没有一个见证,可以接近于无限。现实中只有各种意见,所有的意见都是平等的,但有一个例外,像那些共产主义者一样,他们认为,如果没有真理,如果在那些离散的,甚至对立的意见之间没有一个等价形式,就不可能建立一个平等的社会。

那么,相对主义的问题就是要知道用什么规则来对不同的意见进行仲裁。现有最便利的解决办法是,暂时将绝大多数的个体所承认的意见都视为正确的,或视为主流的。这种解决方案的优势在于,它恰恰等于有限数字的比较,而不必通过一个接近绝对的无限来改变任何想法。今天,人们经常写道:“法国人认为……”,并要求人们对这一民主表达的思想承担后果,只是因为一项民意调查表明,上述法国人中有51%的人对某一问题有相同的看法。最重要的是,似乎没有人意识到这个表述的双重荒谬。一方面,“法国人”不构成任何主体,因此,“法国人”不会思考任何问题。另一方面,在任何一个真正的思想领域中,都不能以多数票来决定一个问题。很明显,所有这些都是以有限的政治决定概念为基础的,根据法律,唯一公正的“政治”是由完全的相对主义来规制的。在这种情况下,“政治”意识只不过是所有绝对性的终结之后留下的废值,即相对主义本身。奥古斯特·孔德在这个方面的说法十分绝妙,他早在海德格尔之前,比康德更希望彻底地解构形而上学,也就是说,解构所有证明绝对的思想。他在1817年提出的表述广为人知:“唯一绝对的东西就是,一切都是相对的。”

这句格言隐藏在艺术创作理论中,其核心范畴是表现力(expressivité)。就像人们认为在政治中只有意见一样,在艺术中只有最深层的自我表达和个人的特殊感受。在极端情况下,在当代表现力的某些极端表述中,特别是在其表演范围里(“表演”是我们时代的综合艺术),艺术只是一个单个身体能力的展示。在这种情况下,用手机拍摄自己的行为,即“自拍”,在这里或那里,“自拍”成为艺术活动民主化的最优秀的媒介,而这就是这种类型有限性的不错的寓言。因为,正如拿着选票的普通公民,就是消除了绝对性的政治的原子,那么自我的形象,即时的自拍,没有任何中间性(intermédiaire)的工作(我们远离了伦勃朗的自画像,因为画像会让们立即觉得,这是画家努力工作的结果,具有潜在的无限性),成为美学再现的最低程度的象征。从根本上所,在政治领域只有意见,在主观领域只有对我的身体的想象性的表现,这两个事实都否定了绝对的参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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