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过祁连山与龙首山-合黎山-马鬃山夹峙的甘肃西北部狭长地带，就是历史上的西域。求取真经的僧侣，出征讨伐的士兵，来往东西的粟特商人，被贬关塞的失意文人，在这条最窄处不过几公里的河西走廊上，无数历史故事拥堵于此。时至今日，马不停蹄的中欧班列，星夜兼程的旅客列车，依旧需要借道河西走廊。呼啸过后，尘土翻飞，谁的故事会重见阳光？ 第一站，请在景泰下车。 包兰铁路上的景泰站不大，每天停靠的旅客列车也很少，它位于兰州以北约170公里，接近腾格里沙漠的南缘。从景泰站叫一台出租车西行30公里，一座叫“永泰”的明代军事要塞背靠寿鹿山，扼守着大明王朝的边疆。  它不够“起眼” “躲藏”在戈壁之中 诚实地记录下历史留给的沧桑 永泰古城并不在传统的河西走廊上，但正是它承受着北方巨大的军事压力，保证着河西走廊这条连接中原和西域的要道始终通畅。更难得的是，因为它不够“起眼”，以及“躲藏”于戈壁之中，永泰古城诚实地记录下400多年历史留给的沧桑，当年军眷的后人们继续耕地、放牧，沿袭着过往的生活，也维持了这座旧时要塞仅有的生气。 从空中看永泰古城呈不规则的椭圆形，周长1700余米，当地人认为是一只神龟。靠近寿鹿山的涝池是乌龟的头部，城墙边突出的瓮城和月城是乌龟的四足。 16世纪的明朝时期，北方的游牧民族经常南下掠夺，甚至能直抵兰州的黄河岸边，无论是当地百姓还是过往商旅都不堪其扰。1598年，明朝军队在一场战争胜利后决定将防线从黄河沿岸北移300多公里，建筑新的长城，称为“甘肃新边”。不过从新边到兰州之间人烟稀少，补给困难，背靠寿鹿山（当时称老虎山）的一片川滩之地被时任兵备副使邢云路选中，尽管周边是旱沙地，但有一条溪流从西边经过。 1608年，永泰城建筑完成，有兰州参将驻扎在此。永泰城内驻有士兵2000多人，马队500人，还设有总督府、参将府、兵营、粮仓等机构。永泰城的城墙上有炮台十二座、城楼四座，城下有瓮城、护城河。城南北两侧分别朝着兰州和长城方向建有绵延数十里的烽火台。  作为军事要塞，城墙会修筑突出的“马面”，以保证防御没有死角。当然，现在的城墙已经凿开了很多豁口。 虽说有四座城楼，但只有南边通往兰州方向开有真的门洞，并建有瓮城，外城门叫“永宁门”，内城门叫“永泰门”。其他三座城楼“有名无实”，筑有封闭式的半圆形月城，却无路可行。这倒不是什么军事上的考虑，主要是只要一个城门就够了，其他的本来等着以后再修，不过等到北方边患缓和，永泰城的军事意义也就降低，更不会有人来修城门了。三座没有门洞的城门一直保留了下来。  从“永宁门”望向“永泰门”。出于军事防御的需要，两座门不在一条直线上，防止敌人的攻城槌等武器的进攻。  嘶吼的秦腔 围绕着四面透风的城 孤单却嘹亮 真的城门只有一座，但失去防卫意义的城墙已经被打开了好几处豁口。从景泰县城过来，柏油马路直接连接的就是北边城墙的豁口。永泰古城的居民现在属于永泰村的4个村民小组，户籍上还有78户，其中大部分已经外出打工或者迁到了黄河灌区，留在这里的也确确实实是当年军眷的后代。  北城墙上凿开的豁口，从这里到永泰县城更近，是当地居民进出的主要通道。 明朝军户采用世袭制，永世不得脱籍，每户需派一人为正丁，到卫所当兵，从事守备及屯田的任务。驻守永泰城的士兵很多是从甘肃南部的临洮县招募而来，更远的甚至来自中原地区。  永泰城内民居的典型格局，呈“L”形半包围。 这是一座夯土之城。城内的民居独家独院，院落方正，基本上坐东北朝西南，土坯房舍鳞次栉比，院内房屋多为纵横两座，呈“L”形半包围，另两面由土墙围合。在永泰城的中央，南北干道与东西干道交汇处附近，有一座难得的砖瓦建筑，是过去的供销社，70多岁的李崇仁正在供销社前的铺装地面上溜达着晒太阳。李崇仁的祖上就是从临洮县迁过来了，一直住在这个路口，他甚至清晰地记得，小时候睡在房间里，就能听到钟楼上风铃摇曳的声响。不过钟楼跟风铃，还有牌楼、大佛寺、城隍庙、观音阁……都只剩下了遗址。  南北干道与东西干道交汇处附近，有一座难得的砖瓦建筑，是过去的供销社。 李崇仁以前是永泰小学校长，从校长的位置退休三年后，由于生源不足，学校在2014年关闭。永泰小学是在李善澈的主持下修建的，民国初年，他在甘肃陆军学堂上过学，毕业后任红水县（今景泰县红水堡一带）劝学所所长。永泰小学现在是城内最庞大的建筑群，校园由两进四合院组成，而且中西合璧，主入口立有一面高大的青砖磨面墙，在这个几乎只有夯土的古城格外醒目。小学关闭后，这里已经辟为一间小型的博物馆，遗憾的是因为疫情原因没有开放。  永泰小学中西合璧的主入口。  李崇仁收集起城内遗留的明代石质的构建物，他觉得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酒肆商行，旗幌昭然”，永泰早已告别旧日的繁华，留下来的居民也无戍边之职，种上小麦、胡麻、油葵、苦豆、土豆，再把羊群赶出南门喝水、吃草，这样的生活已经很久没有变过，只有夯土在风雨中不断坍塌。  居民院后为羊群过冬准备的草料。 永泰生命力的秘密在地下。1724年，清雍正时期的名将岳钟琪回乡祭祖，他挖了一条暗渠，将清澈的山泉从地下引入城中修筑的五眼井中，称作“五脏”，同时在城北设一大涝池，取名“甘露池”，合称“六腑”。有了“五脏六腑”，看似荒凉的永泰其实根基深厚。 在永泰城内，走着走着就会遇见死路，看似荒芜的戈壁要塞，却有“五脏六腑”支持着它四百年来生命力绵延不断。 作为一座军事要塞，永泰城内的格局遵循“城门不相对，道路不直通”的原则，巷道交错相通，形成一个个丁字路口，哪怕敌人攻进城内还可以与之展开巷战。对造访此处的游客来说，虽不至于迷路，但也总有抵达不了的死角。从北面的豁口走进城时就听到谁家的广播里传出秦腔的嘶吼，盯着这个声音找了好久却总也抵达不了。它就围绕在这座已四面透风的城，孤单却嘹亮。 永泰古城在明代是长城边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位于甘肃省景泰县西南面，距离最近的火车站景泰站约30公里。景泰站每天有旅客列车连接兰州、呼和浩特、银川、西宁等城市，列车开行状态可能变化，详情请查看“铁路12306”APP。 文字/摄影/彭童（署名除外） 视觉/蒲赛 封面素材/滕洪亮 参考资料： 1/甘肃省景泰县永泰古城——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历史街区调研. 杨眉. 张伏虎. 城市规划. 2019 2/明代堡寨聚落永泰古城传统建筑文化研究. 师容. 兰州理工大学. 2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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