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谢善骁·上“京”下“海”的小绍兴

我笔下的小绍兴，现在也已老大不小了，然而在我面前，却永远是个“小”绍兴。

小绍兴封少壮，走南闯北，上“京”下“海”，算起来离开家乡也有三十多年了。不过他是天马行空，自由飞翔，屡有回家机会，大概还有不少绍兴朋友记得他，不至于像我那样，回乡已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了。

封少壮是早年为数不多北上闯荡京城的绍兴人之一，时间大概是九十年代初，来京后不久，我们就相见相识了。自此老少两个老乡，有事共商，无话不谈，联系不断，情谊不移，一直保持至今。个中原因，除了老乡关系外，更有意气相投、爱好相似、见解相近的因素。

2006年元旦，封少壮在上海开办的一家吾家膳房餐厅开业大吉，特邀我南下到新店品尝地道的绍兴佳肴，以满足我的“莼鲈之思”。“见说马家滴粉好”，匆匆赶往江南道，于是我就毫不犹豫地到了上海。四天吃喝，酒足饭饱，在归途中，酝酿了一篇小文，返家急就后寄给主人，“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文章的题目就叫《“吾家膳房”——上“京”下“海”的小绍兴》：

暮辞大上海，朝抵北京城。十二小时的车程，恰好应了“一夜飞渡镜湖（京沪）月”的李白名句。

最短的旅程也是寂寞的。车轮演奏的打击乐单调而枯燥，旅客们只能无奈地以走进梦乡的方式表示不敢恭维，有点反抗精神的男子汉则以或沉重或高吭的鼾声与之抗衡。

不幸的我既无反抗意识并且连入睡能力都自叹不如，于是只好干瞪着眼Gone with train（随车飘游），四天来在上海的所见所闻也乘机一古脑儿地奔来眼前。

我这次是专程赴沪到小封新开业的吾家膳房餐厅“尝鲜”的。小封大名“少壮”，人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但小封的少壮年岁奋发努力且小有成就。尽管尚未跻身千万身价之富，亦无政坛精英之贵，不过年届不惑的他依然堪称改革年代中名副其实的少壮派。

与小封相识缘于北京第一家孔乙己酒店，作为旅居京城的绍兴人，我应邀前往参加新店的开业庆宴活动。走近酒店，映入眼帘的白墙黑瓦和木格窗櫺，顿时令我耳目一新，仿佛来到了鲁迅时代的绍兴会馆。而店中的曲尺柜台，条凳方桌，那一派古越民俗风情，更满足了我的怀乡怀旧情结。设计师独具匠心的构思和别出心裁的装修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而没想到这位设计师竟是进门迎候我的酒店总经理，他就是封少壮。

此后我成了孔乙己酒店的常客，我曾在这里组织三十多位在京浙大校友，为从杭州到中科院任职的路甬祥接风，也曾在这里与首任驻美大使柴泽民、北京市政协副主席封名为一起，宴请与我合办杂志和合作出版英语教科书的日本、美国朋友，更在这里宴请93岁高龄的国务院参事、陈毅元帅长兄陈修和夫妇。应我邀请共餐的著名作家王蒙以及原驻英、法、日等国大使宋之光，后来还频频光顾。

小封爱艺我喜文，一来二往，我们成了忘年交。他直率、豪爽、热情、重义的性格，闪烁着绍兴人的传统作风。从频频交往中我得悉，小封本来是绍兴师专的美术教师，辞职下海后到北京为建造孔乙己酒店策划、设计，随后留下担任了酒店的首任总经理。

两年后，小封决定千里走单骑，独闯上海滩，在中国第一都会施展他的建筑设计才能。对此我很赞同，就小封的志向和才能说，二百多平米的孔乙己酒店并非英雄用武之地。1995年10月小封毅然赴沪，开始了举步维艰的创业。其后我一直关注着他这一搏之成败，每次旅次上海也总设法与他谋面。关于他的业务我知之不多，只听说下“海”伊始曾有过昔年顾况揶揄白居易“居亦弗易”的遭遇，不过当他成功地为上汽重型汽车厂设计了多功能厅后，局面很快打开，并终于在上海室内外建筑设计和施工的热门行业中争到了一席之地。

2006年元旦开办吾家膳房餐厅，是小封在上海滩的又一搏。从昨天的酒店总经理到今天的餐厅董事长，不是一次人生之旅的简单循环，而是一次螺旋式的攀登。而且正如我在未到餐厅时所想象的那样，吾家膳房果然又成为小封设计作品中的一篇成功之作，他策划的菜肴也体现了对传统绍兴菜的改革创新思路。

本是远道客人的我，借花献佛，反宾为主，不客气地在吾家膳房一连三天宴请在沪的大学同学。学友们对店堂设计和食谱策划无不交口称赞，赞语是发自肺腑的，因为这些严谨的高级工程师还没有学会虚与委蛇、廉价吹捧的本领。而我对以鸭宴为特色的吾家典藏菜肴，则以一联描述：吾家独烹八仙菜，鸭宴专飨四方客。八仙菜，吾家典藏中八种特色菜也。

面对小封不算辉煌却十分成功的事业，工作四十年后多已默默退休的老同学们都感叹不已。两代人的经历和成就诚然不可同日而语，但长江后浪推新浪的事实却是有目共睹。

车轮下的打击乐突然敲开了我的灵感，一首小诗在脑海油然而生：

故友开食府，邀我至华亭。

十年创业难，一座艺宫新。

后辈有宏愿，前人缺壮心。

蹉跎年易逝，岁暮剩余兴

一夜飞渡，半宿未眠。但总算有了一首小诗的收获，权作对小封四天厚待的回报吧。

——原载《绍兴县报（副刊·瓜渚湖）》2006年1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