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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佩英:十说五届青年展

 家有学子 2022-03-04

2020年12月21日至24日,“全国第五届青年书法篆刻作品展”(以下简称“青年展”)评审工作在辽宁省沈阳市展开。此次展览征集到作品共计12117件,我参加了评审的全过程,感触颇多,下面分别就十个方面的问题说说个人的看法。

一说来稿情况。从初评看,来稿大多数作品还是符合《征稿启事》要求的,也有极少数作者可能是根本就没有人指导而随便写个“纸头”当作作品寄来,在很多规整的作品中显得十分“刺眼”。个别过分装饰、使用了非书写用纸、违反《征稿启事》规定的也在各个环节被逐一淘汰。直观看,来稿的整体水平与中国书协举办的全国其他展览相差不大,如果包容性地只从技法上看,能够得上“单项国展”水平的大约在1000至1500件以内。广东省来稿最多,达959件之多,后五位依次为江苏、山东、浙江、河南和辽宁。作品按来稿先后顺序进行登记并统一编号,每100件为一捆,分别摆放以利评审。

刘娟娟(甘肃)(局部)

二说书体风格。从初评过程看,小楷偏多,内容写《老子道德经》的很多,很难不让评委联想到赵孟頫写的小楷,也是被认为是“临作”很可能被淘汰的原因。有震撼力的大字楷书作品不多,主要集中于魏碑书体。行草书小字偏多,以师法“二王”、孙过庭《书谱》面貌的层出不穷。大字草书以整八尺竖式的比较多,非常精彩的相对较少。隶书小字以竖式三连屏格式的很多,窄条幅的主要是“秦简”“汉简”风格的,大字隶书师法今人隶书名家的很常见,榜书式大字隶书以“四言对联”为主要特征。篆书小字集中在师法唐代李阳冰《谦卦碑》、清代王福厂铁线篆上,甲骨文作品很少,金文作品模仿当代篆书名家作品的不在少数。篆书中比较少出错字问题,纯粹写楚简帛体的作品不多,夹杂着秦系文字字形又号称“楚金文”的作品不少,受时风影响较重。而集中在师法清人篆书名家邓石如、吴让之、赵之谦、吴昌硕风格且以一二百字以内的作品居多。

三说评审程序。个人觉得这次评审是历年来程序最多的一次。仅手中的表决器就使用了两次,前一次是从1200件决出700件左右,后一次是从700件左右决出300件左右。每一步骤都严格按照《评审细则》与《评审程序》,可以说全体评委非常遵守规则。这么严格规范的评审程序恐怕也是以后“国展”评审的方向。“规则”一旦制定,大家都必须无条件地去执行。

黄树森(广东)

四说创作格式。这次展览《征稿启事》规定的是八尺,但以厘米计算,这个规定已经常态化。作者只需不超尺寸即可,不必为多几厘米而矫情。册页因占据展览空间较大,所以通常展览对其评审较为严格。手卷与册页是一样的,因此创作手卷、册页须慎重。基本功扎实的话,还应该以提交竖式作品为好。当然册页可以一小块一小块地写,写到满意为止再装池未尝不可,但淘汰率也是相当高的。

五说文本提供。文本比较复杂,无论抄录于何处,一定要注明文本的出处。大多数作者还是规规矩矩复印了所选文本,供评委方便查阅。但也有些作者没有提供,导致审读环节无法核对。只能以评委手中资料为准评定对错。“文本”允许多样化,但必须有据可依。另外文本不要过于集中,比如写董其昌《画禅室随笔》的就相当多,尤其是行书作品。关于“自撰”文本问题,为了鼓励更多青年书法作者书写自撰内容,展现青年作者个人全面修养,《征稿启事》特别强调对“自撰”作者作品的关注。在书写水平大致相同时优先考虑“自撰”作品的入展,但“自撰”内容也要注意完整性、高雅性、艺术性。太“水”的自撰内容反而不如抄录前人的古文古诗。

刘静(山东)(局部)

六说书写材料。这是最为“头疼”的问题。当代书法创作材料过分多元化,可能会影响书法艺术的传统表现力。有件来稿是纯木质材料粘贴在一自制册页上的“小品”,有点类似当代刻字作品。这类逼近原生态材料是不被提倡的,因为它脱离了“常态化”书法创作本体范畴。还有的来稿采取在打印材料(如装饰布、灯箱布)上再二度创作,只图视觉效果而忽视笔墨意味,不可取。

七说取法问题。主要表现在作品的“趋同性”现象严重。大量作品似曾相识,千人一面。当然,多数来稿还是以传统碑帖为取法对象。但从来稿看,取法依然不够丰富。究其原因,笔者认为与院校老师指导和各类培训班老师辅导有关。为提高入展率,一种风格、格式的设计,可以让全班学生或学员来统一创作。从而导致作品雷同。比如,小篆作品中有不少是写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的,对比会发现,取法风格上各有千秋,而章法格式上基本一致。笔者怀疑是同一个群体里共同创作的,是否为一个老师所设计,不得而知。

八说审查用字。《征稿启事》上为作者设计了《疑难字表》,这是向评委解释作品中用字出处的,不可小觑。投稿作者要明白,评委不是神仙,他不可能把各种书体的所有字形背记得滚瓜烂熟。遇见不常用、不常见的字形需要查阅字典。尤其是篆书、草书需要作者提供《疑难字表》来说明出处,这个是十分必要的。作者如果没有提供,评委只能靠集体协商研判是对还是错。

方申奥(安徽)(局部)

九说篆刻。篆刻作品依然以工稳精细与写意奔放为主要两大审美样式。工稳,就一股脑儿朝细朱文下手。印面如同电脑刻印一般,看不出一丝刀刻的痕迹。写意,就是放开胆量,左冲右切,放浪不羁。在我们学习篆刻时候,一看印章便知作者是韩天衡还是王镛、石开、李刚田、刘一闻,而现在的篆刻作品很难辨认出作者是谁。刻印水平都不错,只是能让评委读之感动且被记住的作品不多。可以说,整体水平不错,特别出彩的极少。

十说创新。这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为什么要创新?怎样去创新?什么式样叫创新?创新有无“底线思维”?我个人认为,书法上的“创新”至少要具备三个要素。一是载体不可脱离汉字本身。二是书写工具可以改良不可替代。三是书写内容不能脱离“汉语言文学”。我觉得这是书法创新的“底线”,不可逾越。倘若仅仅是为了视觉冲击力而忽视书法本体而进行的所谓“创新”,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书法艺术具有很强的传承性,如果把“传承性”与“时代性”相对立,只强调“笔墨当随时代”,认为“视觉震撼”就是“时代精神”或者是最具时代感的代表性,未免过于片面。事实上,人们对艺术审美始终是多元的,既有喜欢静态、工稳、秀美的,也有喜欢动态、奔放、壮美的。任何一方面都不可能取代另一方面。积极向上、正大气象当然是时代的主流,其他支流所反映的审美情趣也是具有时代性的。原本以为“五届青年展”会出现一些“探索性作品”,但遗憾的是没有。因此,以古为新、推陈出新将是艺术上永恒的课题。


 漆钢:反映了当代青年书家创作向前发展的态势

何后得(安徽)

如何看待全国第五届青年书法篆刻作品展,如何明鉴是非,持论公正地评价此次展览,这是一个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对于青年书法篆刻作品展,我们既要看到问题,也应以积极和发展的眼光来讨论其得失。我以为,此届展览有如下几点值得肯定:一是从投稿作者技术上来看,已具备很好的基础。若单纯以技巧而论,很多作者较之前辈书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关于技巧,有人认为当今书家徒有技术而丧失内涵。

但是,从当代书法几十年来的发展来看,注重技巧的磨练是经过了各种各样“主义”和“观念”失败后的理性选择。无数的例子证明无技巧能让天才变得平庸,重技巧也可能让平庸者变得杰出。二是很多作者学有所本,并可以看到其对于传统碑帖的多样融合与把握,能在一定程度上有着时代审美风貌的自觉探寻,部分作者表现出不错的功力与才情。三是众多作者对于作品的表现形式有着自觉的探求。近年来,经常有文章讨论当代书法的问题。客观地说,当代书法与古代书法相比,古代书法作品中对于点画结字的锤练、书体风格的多样、超越时空的人文精神内涵等方面,当代书法要走的路还很漫长。但是,当今书家也并非一些评论家所说的那样一无是处。

侯少楠(上海)

当今书法在章法形式方面的拓展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也自有其存在的价值。而注重整体章法的变化在青年书法篆刻作品展中也有较为出色的表现。当然,第五届青年书法篆刻作品展从组织与作者本身所揭示的一些问题也应加以注意,一是展览的征稿不能持续吸引老作者参与是一大遗憾。由于目前除“兰亭奖”以外的所有展览取消了评奖,这使很多作者失去动力,一旦加入中国书协后就患得患失而不再投稿,以致投稿作者中不乏大量的初学者。一些有实力、有影响的作者未投稿参加,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展览的整体质量。个人认为,青年书法篆刻作品展如果不能持续吸引有实力、有影响的作者投稿,其结果必然会更像新人新作展。二是横向取法的作品在来稿中依然大量存在。一些作者参展心切,简单取径当代名家的现象依然突出,更有不少抄袭作品在初评中即被淘汰。三是自作诗文虽提倡了多年,但并不理想。尽管全国第五届青年书法篆刻作品展览的征稿启示中对征稿要求有“提倡投稿作者自撰书写内容,文白均可,内容要追求真善美,传递正能量。诗、词、曲、赋、联、文等体裁不限”的表述,但从评选结果来看,自撰书写内容仍然有诸多问题。以自作诗而论,很多诗作平仄不协,用韵错乱的现象比比皆是,更遑论其他了。

时下书法界有一个现象,不管是什么展览,只要在展览开幕后,都会召来各种各样的置疑和批评。这本来应该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在这些置疑和批评中,我们往往看到太多带着情绪的非难,甚至谩骂远远多过了理性、客观的思考与认识。

刘广文(广东)(局部)

作为一名书法组织工作者和此次展览的评委,个人以为,书法经过最近几十年的发展,不计其数的各类展览真有“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感。看过太多展览以后,出于对优秀作者和好作品的期待,自然让人对其越来越挑剔。一个展览中有那么几十件让观众满意的作品并不容易,如果有二三十件让人有所触动的作品应该就是一个成功的展览了。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全国第五届青年书法篆刻作品展无疑反映了当下青年书家书法创作向前发展的态势。与其他艺术相比,书法成才的过程较其他艺术形式相对要漫长,今人即使穷其一生的努力而尚在门外者亦不在少数。我们如果回望历朝历代的书法作品,后人无论再怎么努力,无论怎样左冲右突,都会有人发出“今不如昔”的浩叹。这固然有古代书法整体水平太过强大的原因,同时也是因为“贵古贱今”“贵远贱近”的影响。《文心雕龙·知音》所谓“夫古来知音,多贱同而思古,所谓'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也”。其实,我们如果冷静、理性地看待每个时代真正有着“法度”意义的,可资取法、研习的经典作品,相对于数千年来的整个书法历史,其数量和书家并不算太多。举一个例子,当今习大草者众,但值得大家终身取法、研究追摹的狂草大师无非也就张芝、王献之、张旭、怀素、黄庭坚、祝枝山、王铎等寥寥数人而已。这让我想到经常参观各地的文博机构,那些乡贤的作品,虽然大都不会差到哪里,但真正让人感觉到高不可攀的也并不多见,过多地期望一个展览给我们带来惊喜本就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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