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认识秋叔，是在婆婆生病出院回家休养时。那天，文娜休班，村里卫生室的大夫为老人打上点滴刚走，文娜正要收拾桌上的药剂瓶，一位年逾七十的老人走了进来。 “闺女别动！让我看看！”老人说着，就来到了桌前，拿起了药剂瓶。文娜不认识老人，也不清楚他要干啥，就回头望向婆婆。“这是你秋叔，他懂药剂。”婆婆说。秋叔拿起药剂瓶，凑到眼上仔仔细细地看。文娜觉得秋叔的动作有些古怪，后来才知道，秋叔一只眼是假的。 “嗯，用的都是好药！跟你婶子生病时用的药一样好。”秋叔坐在椅子上，像对文娜，又像自言自语。“你婶子病重那会，亲戚邻里都劝我算了，白搭钱的病了。我说，不行，我要用最好的药，就是治不好，我尽心了，我就不后悔。”文娜倒了杯茶给秋叔。秋叔端起茶杯，眯着眼睛喝了一口，接着说：“针打了不少，罪受了很多，钱都花光了，你婶子还是去了！”婆婆安慰道：“兄弟，你尽心了，就别老挂在心上折腾自己了。”“是啊，老嫂子，我尽心了！尽心了！”秋叔红着眼圈说。 天近晌午，婆婆睡着了，文娜换上一瓶点滴，估摸最少打一小时，便决定提早做饭。“叔，我去做饭，晌午在这里吃。”文娜对秋叔说。“不了闺女，老二两口子在家等我吃饭呢，我走了，改天再来看老嫂子。”说完起身走出门。 大约是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婆婆睡不着，文娜便爬进婆婆蚊帐，抱着腿坐着跟婆婆聊天。
“妈，秋叔的眼睛是怎么瞎的？”“造孽呀！”婆婆叹了口气说：“让人打瞎了的。”婆婆告诉文娜，秋叔年轻时长得很帅，在大姑娘小媳妇中很有人缘。他就像只花蝴蝶一样整日围着女人转，欠下不少风流债。有一回，他跟村里一位小媳妇偷情，被人家男人堵在屋里，一顿死揍。眼睛就是那个时候，被打瞎的。 被打瞎眼的秋叔，依然不改风流。秋叔彻底告别风流，是秋婶查出子宫癌的时候。拿到诊断结果时，秋叔就像遭到了雷击，他不相信，秋婶年纪轻轻会得这种病。他带着秋婶奔波于各大医院，但所有医院的诊断都是：晚期子宫癌。 秋叔不顾家人反对，带秋婶去北京的大医院住院治疗，直到医生善意而委婉地告诉他：“回家养着吧！”秋叔才接受了现实。 回家以后，秋叔精心照顾秋婶，为了能延续秋婶的生命，他不惜借钱欠账买最贵的药。温顺了一辈子的秋婶，因为病痛的折磨，变得十分暴躁，动不动就冲秋叔狂吼大骂。而放荡了半辈子，一贯我行我素的秋叔，却变得异常得好脾气。 不管秋叔对秋婶多么好，秋婶还是去了。尸体被拉去火化时，秋叔抱着秋婶死活不撒手，他撕心裂肺地喊着秋婶的名字，哭道：“英子啊，是我该死啊！你不能走啊，你得给我个赎罪的机会啊……”
“你秋婶死后，你秋叔就养下个毛病。看到谁家有病人，他就去看人家的针药瓶。看了就会说，跟他媳妇打的针一样好。大家都知道他心里对媳妇愧得慌，都会劝他几句，宽宽他的心。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婆婆叹了口气说：“唉，这人啊，就是个贱骨头，明明知道天底下没有卖后悔药的，却偏偏相信自个有后悔的机会。” |
|
|
来自： 新用户0932pQwC > 《待分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