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评价改革背景下的增值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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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莉娜.考试评价改革背景下的增值评价[J].基础教育课程,2021(Z1):102-108.

增值评价在教育学领域，是通过衡量增加的价值来看学生、学校的进步幅度，具有弱化横向比较，注重学生素养的纵向增值发展，将评价与绩效、责任紧密相连，发挥评价的诊断与反馈功能等特点。在当前考试评价改革背景下，学校和教师要积极探索增值评价，借助大数据支持，关注学生学习的过程，提升教师的学科教学与评价能力。

2020年6月30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四次会议指出，要在教育评价领域“探索增值评价”。什么是增值评价？为什么要探索增值评价？实施增值评价能够给学生、教师和学校带来什么？在基础教育课程实施中如何开展增值评价？本文拟从上述几个方面与大家分享笔者对增值评价的内涵、特点与价值的理解，以及对在学校教育教学中践行增值评价的途径与策略的思考。

一、何谓增值评价

增值评价（Value-added Assessment）概念的起源，来自经济学的价值增加。在教育学领域，通过衡量增加的价值，来看学生、学校的进步幅度，或者说努力程度，是增值评价的基本理念。在我国，传统的教育评价多为终结性评价，尤其是对学生的学业成就的评价，大多用考试测验的成绩，特别是中高考成绩来衡量，并据此来评价教师的教学实绩和学校的办学效果。这种评价方式存在注重分数的横向比较，难以评价学生的全面发展，不利于调动普通校、薄弱校的办学积极性和教师教学积极性等弊端。而增值评价注重学生学习的纵向发展，弱化不必要的横向比较，可以更加科学和有效地评价学生的学业成就以及学校和教师的工作，因此逐渐走入研究者的视野。

增值评价包括广义的增值评价和狭义的增值评价。广义的增值评价是指通过追踪研究设计，收集学生在一段时间内不同时间点上的素养发展表现的评价证据（如学生成绩的定量数据和学生作品、获奖等质性的证据），基于学生自身素养发展表现的纵向比较，进而实现对学校效能或教师学科教学实绩的较为综合、科学和客观的评价。狭义的增值评价是指通过追踪研究设计，收集学生在一段时间内不同时间点上的素养发展表现的评价数据，基于学生自身素养发展表现的纵向比较，并考虑其他不受学校或教师控制的因素对学生成绩的影响（如学生的原有成绩水平、人口学因素、家庭背景信息以及学校周围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等），使用多水平模型等方法来对数据进行统计分析，将上述因素对学生成绩的影响与学校或教师对学生成绩的影响分离开来，追踪学生在一段时间内学业上的变化，考察学校或教师对学生素养发展影响的净效应，进而实现对学校效能或教师学科教学实绩的较为科学、客观的评价。

二、增值评价的特点与价值

增值评价具有注重学生素养的纵向增值发展、评价与绩效和责任紧密相连、运用先进的统计技术实施科学评价等特点。正是基于这些特点，它能够帮助我们在教育领域实施更为精准而公平的评价，反馈学校教育改进，促进每个学生的发展。在当前考试评价改革的背景下，新高考实行选考模式，每个学生的高考是有选择的、个性化的，每个学生的高中学习科目是不同的，除了通过增值评价来考查学生高中3年学习的最终结果之外，评价学生学习的过程，反馈教育教学改进的监测和课堂评价亦值得探索，这有助于关联评价与教学,将核心素养落到学科课堂。

（一）增值评价的特点

1.注重学生素养的纵向增值发展，更公平地评价每个学生的发展

增值评价关注的是某一所学校的学生在一段时间的学习之后，与同一研究的抽样中其他学校的起点相似的学生相比，所取得的素养发展的相对进步。它关注的是每个学生通过一段时间学习的前、后成绩的对比，关注的是学生的进步和成长，而不是学生成绩的绝对水平。

例如，小明和小红的起点不同。小明的高一入学成绩是60分，和与他成绩相当的其他9位同学分在A组；小红的高一入学成绩是85分，和与她成绩相当的其他9位同学分在B 组。经过了高一这一年的化学学习，小明的考试成绩是70分，进步了10分；小红的考试成绩是90分，进步了5分。但是，小明和小红属于起点不同的学生组，小明在A组中的进步超过了65%的起点相同的同学，小红在B 组中的进步超过了75%的起点相同的同学。如何根据上述数据来评价两名学生高一这一年的化学学习的进步呢？首先，小明和小红的学习都是值得肯定的，他们都超过了本组60%以上的同学。其次，虽然小红进步了5 分，小明进步了10分，但是小红超过了B组75%的同学，小明超过了A组65%的同学，从这个结果来看，小红的进步大于小明。

通过上面的例子不难发现，增值评价是根据每个学生的进步来计算学校或教师对促进学生素养发展的影响，这就使得学校和教师必须关注每一个学生的发展，保证了更加公平的教育和教学。与此同时，增值评价是基于追踪一段时间学生学业成就的有设计的评价，因此它能够根据精准详尽的数据识别并描述出学生的成功与不足之处，这将成为学校和教师发现问题、做出改进决策的起点。

2.注重学生发展的影响因素，问责制将评价、绩效和责任紧密相连

增值评价不仅关注学生素养的纵向发展，还注重研究影响学生素养发展的因素。这些因素，既有学校因素、教师因素，也有家庭和社会的因素。如何调控这些因素来促进学生的素养发展，是增值评价关注的问题。增值评价采用量化分析的技术，分析并得出众多影响学业成就的因素，以及这些因素各自对学生发展作用的大小；分析出学校的“净影响”(即排除学校以外的其他因素影响的情况下所获得的纯粹的学校的影响)，并据此反馈给学校和教师。

增值评价与学校和教师的绩效同责任紧密相连，并由教育行政部门实施问责制，对学生纵向发展评价的科学性直接关系到问责制实施的效果。这个评价既包括对学生素养发展的科学精准评价，也包括对学生素养发展影响因素的评价，如学校的平均班额、学科教师的教学方式等。因此，增值评价有助于做到更加精准而公平地评价学生的发展以及学校和教师的工作，这为问责制提供了一个良好的评价框架，能够提供对学校和教师更为公平的考查。

3.注重先进评价技术的应用，实施科学的评价

增值评价综合运用先进的评价技术来评估学生素养的发展、教师的教学效果，以及衡量学校的办学质量。定性的方法和定量的方法在增值评价体系中都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定性的方法，如档案袋法等，主要用于评价学生素养的发展与教师的教学效果；定量的方法，当下用得最多的是成长模型和多水平模型，主要用来衡量学校的办学质量。

（二）增值评价的意义与价值

国外的增值评价以英、美的研究最为领先，美国田纳西州的增值评价模式已经形成了评价体系，运用大数据反馈学校教育和教师的学科教学。我国现有的先行研究，既涉及了对学校效能的研究，也涉及了对学科教师教学的研究。张文静、辛涛等在教师对学生成绩影响的增值评价研究中发现，教师的特征变量（职称、最终受教育水平）、教学方式和教师培训对四年级学生数学学业成绩有显著影响。

已有研究提示，诸多影响学生发展的变量值得调控，如教育资源的投入、高水平教师的配比等；另一方面，也提示我们可以更加细致地关注影响学校效能的因素，如：缩短研究时限，不仅关注从中考结束到高考这三年间学生的发展进步，还要关注将时间缩短到一年的教育监测、一个学期的教学检测、一个单元的教学检测。小时间跨度的增值评价研究，可以将关注和调控的变量更加聚焦到学科教学，聚焦到影响学生素养发展的最直接变量，如教师的教学策略与方式，这将促进学科课堂教学的策略与方式的优化，最终促进学生核心素养的提升。

1.增值评价有助于提升学校教育教学的效能

增值评价实现了：（1）关注点的变化——根据每个学生的进步来计算学校或教师对学生素养发展的影响，关注学生的进步和成长，而不是成绩的绝对水平；（2）与绩效、责任紧密相连，问责制可以更加公平地考查学校的办学质量和教师的教学实绩；（3）具有潜在的诊断功能，通过教学前后的诊断来评估学习的效果，进而反馈教育教学的改进；（4）关注影响学生发展的因素及其调控。正是由于增值评价的这些优势，它能够更为公平客观地评价学生的学习和教师的教学，这不仅有助于促进学生全面发展、提升教师教学效果，还有助于提升学校教育的效能，提升办学质量。

【案例1】持续的增值评价研究助力学校教育发展

在过去的5年里，北京教育学院数学与科学教育评价研究中心以北京市教育科学规划课题“北京市中小学生科学素养发展水平的评价研究——基于学习进阶”为起点，开展了科学素养养成的学习进阶研究，即用IRT理论开发科学素养评价标准和评价工具，进行了测试工具的“等值”；在北京市开展分层抽样，对三、六、九年级及高三这4个学段的学生进行了科学素养发展水平的评价，论证了学习进阶以及测评工具的质量。在科学开发测试工具的基础上，课题组主要分析了学科教师对学生素养发展的影响，并通过学科教师研修项目，带动中小学教师学科教学能力提升，进而促进学校教育教学效能的提升。

增值评价的实施，有两个方面很重要：一是评价学生的工具要客观公平、稳定可靠；二是对影响因素的研究要基于定量的分析，现在大数据的研究大多基于多水平模型。国内已有增值评价的研究大多是基于中高考数据对增值评价进行的实证探索，中高考试题符合评价工具客观公平、稳定可靠的特点，所以增值评价的实证探索首选中高考的数据；进一步探索增值评价，特别是考量影响学校教学的内部因素，如教学策略等，就需要进一步开发稳定可靠的质量监测工具与日常作业评价体系，特别是以单元或项目为代表的作业评价工具，稳定的评价工具是保证增值评价实施的第一步，第二步是收集学生学业进步的影响因素数据。

2.增值评价有助于将核心素养的培育落到学科课堂

如何通过学校教育与学科课堂教学帮助学生达成素养的“增值”，是促进核心素养“落地”的关键。这就要求学校的管理者和教师认识到通过学校教育与课堂教学实现学生素养增值的重要性。增值，从学校教育的视角来看，就是实现学生学科素养的发展。从学科教学的视角来看，每一节课的实际效果能够发展学生的学科素养，就是实现学科教学增值的第一步。运用统计学评价诊断的方法来诊断学生的学习困难，有助于帮助教师把握教学难点并设计有效策略加以突破， 提高学科教学的效率和效果。

【案例2】运用评价诊断学生的学习困难与障碍，促进素养增值

“北京市初、高中基于学生学习诊断的化学教学策略研究教师研修项目”团队专家引领教师开展了基于教学前的诊断评价来确定学习困难点，据此设计有针对性的难点突破策略并实施教学，教学后进行后测统计检验的活动，辅以焦点团体式访谈，通过运用增值评价技术来精准分析教学难点并加以突破，实现了教学研究促进学生中高考复习阶段学科素养增值与教师专业发展。

增值评价理念与技术支持下的学科教学研究，切中了初、高中复习教学阶段教师对学生学习困难把握多依赖经验、不够精准、复习教学大量流于题海等实际问题，运用诊断评价帮助教师把握学生在具体课题中的学习困难点，据此确定教学难点及突破策略，课后运用教学前后平均分显著性差异检验的方法检测每个教学难点突破的效果。评价诊断辅助了教学效果的提升，唤醒了教师运用评价诊断反馈教学的意识，教师的学科教学与评价能力得到提升。

三、在学校教育中实施增值评价

在学校教育中实施增值评价，需要在分析和反思已有研究和实践的基础上，立足当下教育改革的关键问题来探索实施策略。

（一）探索融入大数据支持的增值评价体系

进行增值评价时往往需要收集学生学习成绩、学校背景信息、学生背景信息和教师背景信息等。对于提供上述信息，部分学校或教师往往并不太积极，因为这涉及学校、教师、学生的隐私；再者，提供教育数据会增加教师的工作量。对此，一线校长、教师需要了解增值评价的理念，参与相关培训研修，推进增值评价走进学校，积极参与、融入大数据支持的增值评价体系研究与实践。时至今日，增值评价实施的最大困难仍在于数据的真实可靠，这就需要学校和教师协助提供相关真实信息，参与践行增值评价体系。另一方面，评价需要及时有效反馈信息给学校教育与学科教学，切实支持学校教育教学的改进，助力提升学科教学效果和学校效能，促进学生素养增值发展。

（二）关注学生学习过程

关注学生纵向发展，弱化不必要的横向比较，是增值评价带来的新理念之一。这就要求学校和教师注重单位时间内每个学生的素养增值。比如，一个学期之内，学生自身的发展进步有多少，每个学生的发展是否一样等。这就要求我们关注学生的学习过程， 关注“一个学生”进步了多少，而不是“一次考试”分数的高低。评价学习进步，IRT 技术在很大程度上助力了这方面评价工具的开发。已有研究已经开发了聚焦素养养成的学习进阶及其评价工具，如北京教育学院关于跨学段的研究。再进一步，就是开发学段内、学期内的增值评价工具，评价学生的学业增值。

关注并调控影响学生素养增值的因素，促进学生学业进步，是增值评价的理念之一。我国现有的研究主要是聚焦在大教育、教育评价的领域，对于立足学科的增值评价影响因素的研究有限，但在当前考试评价改革背景下，这方面的研究是需求和趋势。对影响因素的分析，要在注重教育资源投入等大的影响因素的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细化到学科教学的研究，如教师的教学策略与方式等。

（三）提升教师的学科评价能力

北京教育学院数学与科学教育评价研究中心在过去三年的调研中发现：一线学科教师在实施评价的时候大多基于经验，部分骨干教师实施学科评价主要聚焦作业的设计，作业设计的方式主要是参考已有的考试试题和练习册习题。教师群体对评价的诊断、反馈、改进功能了解有限，作业等评价很多时候流于形式。

教师所主导的学科评价包括：课堂评价的设计与实施、课后作业的布置与批改、阶段性测试的设计与实施、中高考等高利害评价的分析与反馈等。设计与实施学科评价，将评价与教学有效关联，促进“教、学、评”一体化，是促进核心素养落地的关键。而影响学生学业成就的因素中，教师是关键的因素。因此，在学校教育环节，提升教师的学科评价能力，优化课堂评价、课后作业等学习评价，需要借助教研与培训研修的力量，加强对作业和考试评价等育人关键环节的研究，深入学科课堂进行教学诊断与改进，形成在课程目标引领下的备、教、学、评一体化的教学格局，推动建立以发展核心素养为导向的科学评价体系。

（四）多方合力探索增值评价

欧美等国家的已有研究发现，数据的可靠性是制约增值评价开展的难题，如何获取科学可靠的数据，是在我国基础教育课程实施中探索增值评价的第一步。

实实在在地开展增值评价，要有基层学校教师的积极参与和认真践行，要有教研和培训的融入，还要有国家与地区的相关政策导向和行政支持。多年以来，评价一直被认为是教育改革的难点与焦点，在研究领域，评价技术的制约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实践领域的推进。与增值评价相匹配的统计学技术已经能够支持我们开展大数据的增值评价研究，那么后面的问题就在于如何将其落实到学校，落实到学科课堂。

近年来，随着国家高考评价体系、教学研究工作改进以及考试命题改革等政策的持续发布，表明了国家层面对评价改革的高度重视。特别是2020年中共中央、国务院《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中提出的“改进结果评价，强化过程评价，探索增值评价，健全综合评价”的“四个评价”方针，为评价改革指明了方向。而“探索增值评价”无疑最具挑战性。如何更好地借鉴国际经验，发挥本土优势，真正实现以评价促发展，需要多个方面的力量共同努力。

本文系北京市教育科学规划课题“新高考改革背景下建构增值评价体系研究”（课题编号：BDAA2020029）阶段性研究成果。作者：张莉娜，北京教育学院数学与科学教育评价研究中心主任，博士，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