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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舞台上的一些戏剧或荧屏里的影视剧作品，大都注重对戏剧动作、冲突、悬念的渲染与铺陈，而往往忽略戏剧情境的构建，或者说在戏剧情境的发掘设置上功课不足，结果造成剧情虚假，人物苍白，整个故事成了无源之水，缺乏因果和动力。戏剧情境，是戏剧性最基本的要素，因此有必要进行剖析和探究。 情境，又名处境，一般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情境，可参考前苏联伟大的导演兼演员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定义，他曾经从影响演员二度创作的角度如此阐述过规定情境：“这就是剧本的情节，它的事实、事件、时代、剧情发生的时间和地点，生活环境，我们演员和导演对剧本的理解，自己对它所做得补充，动作设计，演出，美术设计的布景和服装、道具、照明、音响及其他规定在创作时演员应该注意的一切。”可见，广义的情境涵盖的内容十分宽泛。 狭义的情境是从戏剧文本创作的角度来探讨的。早在18世纪，法国启蒙运动时期的理论家狄德罗打破长期以来以性格占作品基础地位的观点，曾提出：“一切情节上的纠纷都是从人物性格引出来的。人们一般要找出显示出人物性格的周围情况，把这些情况相互紧密地联系起来，应该成为作品基础的就是情境。” 我国戏剧理论家谭霈生教授在《论戏剧性》中，对戏剧情境及其重要作用作出了科学的界定：“戏剧情境是促使人物产生特有动作的客观条件，是戏剧冲突爆发和发展的契机，又是戏剧情节的基础。”并指出，戏剧情境包涵：（1）人物活动的具体环境；（2）特定的情况；（3）特定的人物关系。的确，戏剧情境在一部戏中应居于特殊的重要地位，其他要素都在不同程度受它的制约。情境直接影响剧中人的行动，导致戏剧冲突的发生。情境在剧中是动态发展的，它与行动、冲突三者的辩证关系是：情境，作用于剧中人物，导致戏剧动作，导致冲突或产生新的情境；新的情境再度作用于剧中人，导致新的戏剧动作。 在戏剧中，情境要合理、具体、尖锐，才能有效激化矛盾冲突，增强戏剧性。如何在戏剧的一开头设置规定情境，且随着剧情进展将情境推向尖锐化，影响人物行动，导致戏剧冲突发生，并营造出一系列的悬念，一向是剧作家们重点要解决的问题。 以法兰西喜剧之父莫里哀的代表喜剧《伪君子》为例，剧中最为经典的是伪君子达尔丢夫对女主人埃米尔进行第二次调戏的戏剧场面。这段戏之所以具有戏剧性，是因为它是在相当复杂和尖锐的情境下展开的，在此列举一下剧中的重点情境：（1）虔诚的基督教徒奥尔恭家几乎每个人都讨厌虚伪的教士达尔丢夫，只有奥尔恭及其佩内尔夫人对他赞不绝口，不仅将其供养在家里，甚至打算把自己的女儿玛丽亚娜嫁给他。玛丽亚娜已有心上人，坚决不从，机智的女仆桃丽娜看出达尔丢夫爱慕女主人埃米尔，于是希望埃米尔想办法说服达尔丢夫，放弃娶小姐的念头。（2）达尔丢夫上场后不久，就对年轻漂亮的埃米尔垂涎三尺、动手动脚，并迫不及待地向她表达爱意，说这是上帝的旨意。至此，观众已经感觉到他确实是个十足虚伪的人。（3）奥尔恭的儿子达米斯窥见了达尔丢夫对继母埃米尔的调戏，便怒斥达尔丢夫，并向父亲告状。面对达尔丢夫虚伪的忏悔，奥尔恭居然认为儿子在诬陷，一怒之下剥夺了达米斯的财产继承权，还允许达尔丢夫随时接近埃米尔，甚至立即要将女儿嫁给达尔丢夫，在当天就要举行婚礼。 剧情发展到这里，矛盾迅速激化，戏剧冲突也发展到了全剧的第一个高潮。达米斯的揭发不但由于达尔丢夫的狡猾于事无补，且迅速激化了矛盾，即“使戏剧矛盾尖锐化”了，这一切都对接下来的剧情构成了一种新的情境，并促使人物采取紧急行动来阻止。至此，当埃米尔设计出计谋，让丈夫奥尔恭躲在桌子底下偷听她与达尔丢夫对话这一场戏上演时，无疑是非常具有戏剧性的——观众急于知道结果如何？达尔丢夫会不会上钩？埃米尔将怎样让达尔丢夫相信自己？奥尔恭是否将看透达尔丢夫虚伪的嘴脸？等等。可见，戏剧情境的精妙设置，不仅促使人物产生行动、激化矛盾冲突，而且对于戏剧悬念的营造具有相当重大的意义。莫里哀不愧为享誉世界的戏剧艺术大师，其营造戏剧的高超手法值得后来者很好地借鉴。 戏剧情境在现代戏剧中的作用依旧是最基本且重要的，在戏剧营造方面所站的分量甚至有增无减。这是因为，现代戏剧的戏剧性，往往主要依靠戏剧情境设置来体现。例如法国著名哲学家、戏剧家让·保尔·萨特曾提倡写作“处境剧”。他的这一戏剧观在其戏剧理论论文《提倡一种处境剧》得到充分展现。他说：“一个剧本的中心养料不是性格，……而应该是处境，……应该在戏剧中表现一些单纯的、人的处境，以及在这些处境中选择自身的自由。”因此，剧作家在创作时，“必须找到一些人置身于这类既普遍又有极端性的处境中，只给他们留下两条路，让他们选择出路的同时做出自我选择。” 萨特的存在主义戏剧突出人在困境中如何进行“自由选择”的主题。因此，他一般设置一个封闭式的特定环境，剧情很少铺垫，直接进入高潮，类似于古典主义的“三一律”。其剧本不以刻画人物形象的现实主义为主，而是宣扬在极端处境下人的选择，所以戏剧冲突十分激烈。如《死无葬身之地》中五个游击队员被俘，招供或是不招供，将决定着每一个人的生与死。萨特将人物处于极限处境，面对着生于死，让他们接受严峻的考验；他们与自身的意志之间、五个人彼此之间、他们与刽子手之间展开了残酷的冲突和斗争。又如《禁闭》，将已经死去的两女一男置身于地狱封闭而荒诞的处境中，三人始终无法逃避彼此的审视，最终只有毫无选择地在地狱的环境中永远待下去，并无奈地发出“地狱，即他人”的哀嚎。萨特正是通过“地狱”这一处境的设置，指明用行动改变处境的重要性，以及自由选择对于人类的重要性。有的戏剧理论家将西方现代派戏剧的最突出代表——荒诞派戏剧，认定为“处境的悲剧”，不无道理。 谭霈生教授在其新著《戏剧本体论》中，在剖析了传统戏剧与现代戏剧之后，更是将戏剧情境看作是戏剧本体中最基础、最关键的部分，认为戏剧中的情境与剧中人物相互作用，使剧中人物产生心理动机，进而发展为人物行动。他说：“个性与情境契合，情境的推动力与凝聚力结成具体动机，动机则成为行动的内驱力。”这一环节贯穿着潜在的因果逻辑，无论传统戏剧还是现代戏剧都适用。 对于情境的戏剧性设置，要从情境的内容出发，充分将剧本中“人物活动的具体环境”、“特定的情况”、“特定的人物关系”进行具体、独特的处理，奠定一部优秀戏剧作品的良好基础，并使剧情很好地展开与推进，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总之，戏剧情境、戏剧动作、戏剧冲突、戏剧悬念、戏剧场面、戏剧节奏等，是戏剧性基本的要素，它们相互制约、环环紧扣，绝不可顾此失彼。 【作者单位：大连市戏剧创作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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