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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实主义美术的当代意义 ——中西美术名家论坛 文字精粹 2021年12月23日 （文末附完整论坛视频链接） 主办单位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绘画系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当代艺术研究所 支持单位 西班牙塞维利亚市政厅 西班牙塞维利亚美术学院 四川美术学院 中国美术学院 学术主持 张敢 活动协调 周爱民、董令时、王子宸 活动策划  文中言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绘画系主任、副教授  邓荀月 国际策展人  文月齐 国际策展人  文中言 介绍今天出席论坛的嘉宾：西班牙当代最富盛名的画家及雕塑家安东尼奥·洛佩兹·加西亚先生；西班牙写实绘画界著名画家及收藏家安德烈斯·加西亚·伊巴涅斯先生；清华大学文科资深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第三届壁画艺委会委员，北京市美术家协会公共艺术委员会主任杜大恺先生；清华大学文科资深教授，文化部国家艺术档案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刘巨德先生；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北京国际双年展策展委员，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荣誉教授，意大利佛罗伦萨艺术研究院绘画院通讯院士王宏剑先生；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名誉院长，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美术创作院特聘研究员，中国油画院特聘画师，上海美术学院特聘教授徐芒耀先生；四川美术学院院长、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美协油画艺委会主任，中国油画学会副会长庞茂琨先生；中国美术学院绘画艺术学院院长、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第5届油画艺委会副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艺委会委员何红舟先生；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清华大学第11届、12届学位委员会委员，清华大学艺术学学位分委会主席，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当代艺术研究所所长张敢先生，欢迎你们。下面由张老师主持今晚的中西美术名家论坛。 各位嘉宾（部分）在论坛中  安东尼奥·洛佩兹·加西亚先生在论坛中  张敢 写实主义的风格是多样的，在中国的语境里面，过去曾经有现实主义和写实主义两种不同的叫法。现实主义更多的是带有意识形态的因素，还有对现实社会的一种批判，但写实主义更多的是一种从表现语言上面来进行创作的方式。在今天，尽管表现的语言纷繁复杂、多种多样，比如说抽象表现主义等等，都在当代艺术里面占有一席之地，包括艺术语言，材料媒介也都是非常丰富的。但是写实主义的这种美术依然有它的强大的生命力，这个也是我们今天大家进行论坛的一个很重要的基础，我们可以探讨它的价值何在，它的生命力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会引起大家这么大的兴趣。 法国理论家波德莱尔，曾经谈到过现代性的问题。他认为，艺术有一半是短暂的、易逝的、是偶然的，另一半是永恒的、不变的。短暂的、偶然的和稍纵即逝的这一部分，其实就代表了我们跟这个时代的关联，那个不变和永恒的部分是什么？是艺术所传达的主题，传达的人类的情感。里面所包含的关于审美的这些特征，它是永恒不变的。年轻人可能更喜欢一些跟时代关系更密切的，一些比较鲜活的内容，但是支撑这些比较丰富的表面现象背后的内容应该是永恒的。比如我们对情感的抒发，对情感的表现。这点决定了写实主义美术将永远有生命力。  安东尼奥·洛佩兹·加西亚 从遥远历史上讲的艺术，它的起点总是现实。创造的基础，观点，写实主义的绘画，特别古老的绘画，哪怕是史前的绘画，都是这个起点。它是艺术家受到现实世界的感动而创造出来的，我觉得历来就是这样的。但是这个现实世界可以体现在不同的地方，所有艺术都是一种体验、一种经验。从摄影术发明之后，（写实绘画）给人的感觉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它作为现实世界表达方式，已经被摄影所挤占了，摄影、电影（被认为）就已经足够来表达现实了。而对于摄影，我们其实一直在怀疑它在传达现实的方面是不是真的有效？我觉得对我来说，写实主义是非常重要的，是表达感情非常重要的一个元素。作画的人必须对现实世界产生一种情感，否则他就不能传达一种情感，我们的艺术是要传达情感的。我不知道我的朋友伊巴涅斯是怎么想的，我们来听听他的看法。 Madrid desde Torres Blancas 木板油画 156.8cm x 244.9cm 安东尼奥·洛佩兹·加西亚【西班牙】  安德烈斯·加西亚·伊巴涅斯 我（的看法）和安东尼奥差不多。我认为首先要遵循当代艺术领域之内我们所认为的写实主义，因为写实主义也有很多不同的门类，不光是具象的。我们想要展现我们所认识到的许多真实的事物，也就是说不是抽象的东西。但在具象主义中还有许多不同的门类，比如说毕加索，毕加索其实是一个具象主义的艺术家。所以我们要来很好地定义、来界定，我们谈论的是什么样的一个（写实主义）？我认为我们讲到的是一种写实主义的绘画的语言，在当今的这个艺术世界里面，就像安东尼奥所说的一样，可以让我们感受到一种客观性，要把这个看到的具体的世界，用自己的一种带有某些客观性的、一种三维的方式，把这个现实给表达出来。有时候就会质疑到比如委拉斯凯兹是利用更加客观、自然的方式来看待写实主义？而我们现在这个领域，像安东尼奥所说的，在摄影术发明之后，我们原来的想法其实是受到质疑的。好像把现实世界逼真描绘下来的做法在摄影术发明之后变得没有意义了。但是我们写实主义画派需要找到自己的定位，我们应该定位于对现实的一种诗歌化的理解。我觉得写实主义是和其他任何的抽象的语言都具有同样的现实性和生命力。所以我觉得我们要看到现实世界的一种诗情画意般的一种翻译、一种转译、一种传译，而不光是一种技法。要让艺术家有能力把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绘画的写实主义必须要解放，必须要尽可能地脱离摄影的桎梏，这个就是我们的特色，我们现在的战场就在这里。绘画是具有审美性的，这个审美性是和情感有关的。绘画世界是非常复杂的，除了它自己有描绘现实世界的使命，绘画的色彩、形状、形式，它是有一种来表达情感的能力的，这是战略性的。所以具象的绘画，如果不含有情感的话，就什么都不是，这就是现实。 《罪》 木板油画 116cm x 116cm 安德烈斯·加西亚·伊巴涅斯【西班牙】  杜大恺 我觉得写实主义基本上是一个西方话题，今天写实主义在西方较之印象派之前，不那么普遍，不那么热络。写实主义是我们艺术家认识和表现生活的一种方式。从一个宏观的意义上看，人类曾经有过的一切行为都不会决然地成为历史，它一定会在与现实相适应的状态下继续影响实际，在一定的时候还可能重新建立一个秩序。就写实主义来看，我觉得这是我们艺术家认识和再现世界的一种方式。写实主义本身，就我个人的观察体会，我觉得即使从技术层面也没有穷尽对世界的认知。在继续认识世界的这样一个前提下，我们会对世界有很多新的发现，这些发现，凭借写实主义还会得到相应的展示，所以它的价值没有成为过去。我觉得洛佩兹先生的话，就是对写实主义的重新解释，和洛佩兹先生之前的，我所认识的西方所谓写实主义画家的绘画不完全一样，它有只有洛佩兹先生才有的价值。 写实主义只是反映现实的一种方法。中国历史上没有“写实主义”这样一个概念，因为中国绘画从一开始就是和现实保持间离性，是一个相对理想性的存在。单从空间来看，从汉代开始的墓室壁画一直到今天，平面性是它的一个基本属性。中国绘画的语言是由一个平面性逐渐衍生出来的，这个平面性今天依然存在，依然是我们中国绘画的主体的、一个有支配性的语言形态。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来讲，我觉得中国绘画、中国画家对写实主义的认识，可能和西方绘画所指的写实主义是有差别的。 《潭深影亦深》 199cm × 103cm 2012年 杜大恺【中国】  刘巨德 我很喜欢写实主义，其他抽象主义艺术、写意主义艺术、幻想主义艺术、表现主义艺术，我都喜欢，我认为这是人类的智慧。这些艺术之间，我认为没有界限。写实一定是和写意、抽象、想象这些艺术相对而言提出来的，他们之间是没有界限的。写实、写意、抽象、想象都是人的本性。只不过反映在每个时代、每种文化、每个人身上的时候，可能会有差异和侧重。它是人类的智慧，所以它永远是不会过时的。包括抽象主义艺术，包括中国的写意主义艺术，都是认识世界，去求涉真相、表达真情。艺术是和科学哲学，是认识这个世界的另一条路，是什么样的方式，我觉得都是可取的，都是值得欣赏的。尤其是写实主义艺术，它本身最能接近大众，人们最容易亲近，能够代表他的某种情感，所以它是不可能消失的。任何艺术的出现，不可能让另一种艺术消失，只能互补、互动。 中国的写意艺术也包括写实。我们看明代的肖像画的时候，那种写实是图真、求美的，它是一种中国人的智慧。它虽然是肖像画，虽然是在平面里，不是一个光影的立体塑造，但是同样也有光影立体塑造那样无可穷尽的美丽。唐代的人物，宋代的山水画，我认为是写实的，但是也是写意的，它是心物合一的，一个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同一的状态出现了。我认为所有好的艺术里一定都存在着写实、想象、抽象、写意，包括变形。大家看安格尔的画，古典写实，绝美至极，但他也是变形的、抽象的；包括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古典写实，他也是写意的。所以写实主义艺术，就像刚才杜老师说的，没有穷尽。它现在也非常丰富，非常广阔，就像我们现在说的大和小，你能说高山之大和秋毫之末小草，哪个大？从艺术家的观点看是一样大，写实主义和写意艺术一样，如果说谁写实？都写实。谁写意？都写意。它没有绝对的界限，都是相对而言的。每一种画都是我们探索自然真相，生命真相的某一个节点。它不是绝对的，它是变动的。所有的艺术，如果我们用没有界限，没有分别的眼光去看，它们之间一定是互动互补的、各美其美的、美与共的。 《百合花开》 水墨纸本设色 97cm x 147cm 2015年 刘巨德【中国】  张敢 刘巨德老师和杜大恺老师两位都是中国画家，他们基于对中国传统艺术的理解，提出了非常重要的看法，我觉得跟两位西班牙画家之间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大家是相通的。其实写实主义不过是表达这个世界的方法之一，而且它跟其他的所谓的风格之间也没有严格的界限。 徐芒耀 1980年，我由国家文化部和中国美术学院选派入法国巴黎国家高等美术学院深造，为期两年。那个年代学院內绝大多数是抽象绘画工作室。具象的仅剩两个，而且都不居写实风格的了。感觉写实风格已经绝灭，具象的即将被终结，于是就尝试抽象画。初浅地了解一下抽象绘画的构成与基础方法基础后，画了七、八幅尺寸大小不一的习作（至今还保存了三幅）。事实上带着一种猎奇的心态进入状态，但很快就失去了感觉。当再做具像人物写生时，唤起了我旧有的激情和沉迷。我断然回头，知道自己割弃不了一直挚爱的写实绘画。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认为绘画是一种科学，有必要对人体的解剖解构深入的研究。他与米开朗基罗分别画了大量的人体素描。意大利画家卡拉瓦乔，他于1600年完成的《圣马泰殉难》和《圣马泰蒙召》一经面世，顷刻轰动罗马。他一改文艺复兴时期的线性绘画，采取加重暗部和深入刻画亮部的手法，追逐光线，体感与真实感，追索其眼之所见——视觉真实。 《圣马泰殉难》局部 323cm x 343cm 1599年 --1600年 米开朗基罗·梅里西·卡拉瓦乔【意大利】 《圣马泰蒙召》局部 322cm x 340cm 1597年 --1600年 米开朗基罗·梅里西·卡拉瓦乔【意大利】 他“追真”的绘画不仅震慑了教廷，教会和教堂，而更深远得影响了他深厚长达一个半世纪的巴洛克绘画。从委拉斯贵支，里贝拉，鲁本斯，凡-代克到伦勃朗等大师，无一例外。可以说他的艺术也影响了之后的欧洲写实油画三百年。 其实我们中国人还是十分喜欢写实绘画的。比如齐白石先生画虾，下笔不多，但画得分外写实，栩栩如生。东西方文化很不一样，但在写实绘画的层面上，认知与追求是差不多的。 《雕塑工作室系列之三》 130cm × 96cm 1993年 徐芒耀【中国】 安东尼奥·洛佩兹·加西亚 我认为在所有的历史阶段，关于绘画、文学、雕塑的表现方式，一直都是不断改进的。无论是在卢浮宫还是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你都可以看到一些原始的东西，它们有巨大的情感力量。这些艺术的画派是可以演进的。很多年前我们讲到具象主义的时候，在西方很多人认为，艺术越像、越逼真越好，这其实产生了非常大的伤害。当时是这么认为的，达芬奇比马萨乔好，卡拉瓦乔比达芬奇好，委拉斯凯兹可能也比之前的古典画家更好。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觉得艺术和主观方面有非常强大的一种联系，而且是难以解释的一种联系。而这种对于逼真的执念造成了对情感的忽视。情感才是真正重要的。在阿尔塔米拉岩洞，在原始的世界里，艺术家所感到的情感就已经体现出来了。当摄影出现之后，造成一种催化。摄影更加客观、更加逼真，超越了最逼真的写实主义画家，但是它更好吗？我认为具象绘画必须要含有内涵，必须要有情感。怀特作为美国人画自己美国的大地、画植物画雪、画人的时候，他是充满了情感的，我觉得这是非常常见的一种情感，是非常优秀的。中国埋藏在地下的兵马俑，我觉得极其的优秀。是一个民族在一个时刻的历史档案。真人体积大小的雕塑，有人、马等等，是强烈的、有意义的、非常吸引人的、非常壮观的。我觉得每一个人、每一个民族都应该有自己的语言。我非常相信个人特色。我们所有人都是非常特色化的、个人化的。我们也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在现有基础上多做出一些贡献。 在写实主义这个方面，我觉得除了客观性以外，我们也要把绘画整合成一种文化，像舞蹈、电影、戏剧一样。疯狂、爱、恐惧，所有人的强烈的情感都能够存在于绘画当中，否则的话绘画就一无用处。 安德烈斯·加西亚·伊巴涅斯 安东尼奥和我，从属于西班牙的写实主义的传统。在欧洲（人）的观念中，只有19世纪才展望写实主义，因为那个时候产生了摄影，产生了其他精致的形式，而且印象主义已经不是写实主义的风格了。在那之前的画，所有的欧洲艺术其实都是写实主义的。从19世纪开始，写实主义需要解放，成为自己的一种风格，之后可以发现我们时代所称的当代写实主义的一些先驱了，比如说西班牙的委拉斯凯兹，荷兰的伦勃朗，还有意大利的拉瓦乔。有一系列的艺术家，在欧洲的语境下被认为是当代写实主义的起源。 在整个欧洲语境下的写实主义里，西班牙的写实主义，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特别是在当代，能够给人带来很多的联想。当代的写实主义和委拉斯凯兹、伦勃朗、戈雅、鲁本斯，以及更早之前其他画家的画是有区别的。我觉得从某些角度来讲，最纯粹的西班牙风格，对欧洲历史贡献最大的就是写实主义。写实主义是干巴巴的、朴素的、是真实的，它能够直击人的本质，从情感的方面来讲。我觉得当代的写实主义是以西班牙的写实主义作为标杆的，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艺术，也是我们的参照。比如卡拉瓦乔、荷兰的画家伦勃朗等等，都是这样。 安东尼奥·洛佩兹·加西亚 在我看来，从古至今，写实主义经常是在不断地变化，它有时突然出现，有时突然沉沦。过一段时间可能又会重新兴起。我们所说的写实主义其实一直在不断发展变化之中。过去的写实主义绘画，很多时候是和宗教联系在一起的。我认为西班牙对写实主义绘画的贡献，在于我们贡献了很多著名的画作。但现在发生了很多变化，也有很多误解。比如摄影的出现占据了很多的位置。摄影在传达人的情感的方面是更加直接和快速的，是更加容易的。在我们那个时代的写实主义，当时有很多人是（持）反对的声音，像弗洛伊德，还有很多非常著名的当时的学者，还有一些著名的画家。我觉得那个时候有很多可以称为英雄的艺术家，写实主义绘画需要巨大的努力。能够画出这些写实主义的伟大的画作，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我相信学术主义的绘画语言是纯粹的、勇敢的。它代表的是20世纪写实主义的更大自由度，它的表现形式更加自由，它有时和超现实主义相连。我个人认为它有着巨大的价值，也有非常大的发展空间。 对于有一些人来说，我们生来就是要画画的，而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去拍照片的，我们是不一样的。有些时候我们会得到一些新的评价，它们有很多可供我们借鉴的价值。 王宏剑 西班牙有两位画家对中国影响特别大。最早的是委拉斯凯兹，第二个就是洛佩兹先生。写实，“实”代表了人类所有文化的起源，无论是科技、音乐、绘画、哲学，任何一门学问都来自我们生活的大千世界。这个大千世界是先人类而存在的，是客观存在的，是永恒的。我认为文字起源也是来自于绘画。在中国的文字里面，文字其实就是绘画的意思。它从此衍发了各种文化、各种科技，这都是从真实而来的，所以说真实是永远存在的。只要人类存在，这种真实性就永远存在。如何表达真实，这就形成了写实主义、现实主义、抽象表现主义，它们都是表现真实的一种方式。 中国传统绘画是一种意象的写实，而西方油画是一种视觉写实。我们这一代画家把西方视觉空间的油画技巧和中国的意象写实相结合，一直沿着这条路走。写实技法和现实主义有比较大的差异，写实是再现视觉空间，而现实主义是表现时代特征、事件，时代的潮流、思考。现在中国的现实主义画家，主要是把写实的技法和现实主义的思想结合在一起，来表达这个事件。还有另外一些画家，纯粹是表达一个现实的事件、现实的空间，在中国油画里各种各样的潮流都存在。我觉得只要人类存在，写实绘画永远不会消亡；只要天地存在，写实绘画也不会消亡，因为它是宇宙的本源，是世界万物诞生的一个客观存在，不以人的意志和潮流而改变。 《初雪乡关》 360cm x 220cm 2019年 王宏剑【中国】 何红舟 写实应该是一种手法，而现实主义它关乎一种态度。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现实主义的教育、教学的方式，影响了整整的一代中国人。在徐悲鸿的时代，他所倡导的写实主义进入中国后，有很强的生命力，就在于它那种直观的对现实生活的表现。写实主义绘画与我们文化根基之间形成了东、西方之间的碰撞与融合，西方现实主义绘画在中国是有群众基础的，在改造中国传统绘画方面也产生了活力，但在文化认同方面却存在不同的看法，经过这么多年过后，两者逐渐开始融合在一块。写实主义绘画，或是写实风格，它只是一种风格，同一种风格里面是有好坏之分的，有水平高的，也有水平相对低的，有境界高的，也有比较低俗的作品存在。对于写实绘画的接受与认识过程，体现了中国人对于写实绘画的评价是有一个文化系统的。在我们整个人类文化的发展进程中，在艺术发展史上，不同时期、不同地域有不同的风格存在，到了一个文化交流发达的阶段，同一时期、同一地域又会有多种风格的交融，特别是在互联网时代。就我自己而言，从事写实绘画的时候，这种对绘画历史的阅读，一定会对你在写实绘画的认知和理解上产生一个境界的提升，或者说是一个认识途径的扩展。所以我在这里想说，写实主义它不仅仅是一种风格，还包含了写实绘画如何感知、如何表现世界的态度，这是一个思想的问题，是我们的观看视角，我们的表达方式，所形成的一种思想的阐释过程。所以说到底，不管是哪种艺术形态，最终都是一种思想的一种交流。对于写实绘画，我们讲到其生命力所在，是因其语言具有视觉公共性，艺术表达的公共性，写实绘画因此具有了传播力和影响力。 我有一个问题特别想问一下洛佩兹先生。在他们的那个时代里面，他是怎么看待当时世界上盛行的抽象表现主义绘画？他的选择，他那种写实的需求，是从何而来的？但是我也能理解，对一个画家来讲，可能有不同的类型存在，他可能天生倾向于写实或者别的什么，但是每个人总归会有对整个艺术发展的价值判断，总归会有自己的一个落脚点。 我觉得中国写实绘画的发展，是在多元化的层面上的各自推进，相互之间会有交集，会有交流。写实从另外的角度来讲，它可能是写“真实”，是关于真相的问题，是关于描述的真切度的问题。所以写实绘画的生命力里面，也包含不断地通过揭示真相，来使得绘画风格与绘画形式得到一种永生。它不断地提醒我们，要回到我们的视觉上面来，重新审视对象，同时也审视我们自身。 《启航》 550cm X 270cm 2009年 何红舟 黄发祥【中国】 安东尼奥·洛佩兹·加西亚 我的养成过程是在具象主义的创作里面。我有5年在马德里学画，用真正的实物来画画或者素描，不参照照片，我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养成的。除此之外，我还一点点地了解现代主义，我对现代主义非常好奇。到了马德里之后，我逐渐也见识到了现代主义的艺术，我是通过书本看到的，我看到了毕加索、布拉克、达利等等这些画家。这些艺术家出类拔萃，他们给我打开了眼界，让我来理解这个现实世界。我喜欢真实世界，我喜欢太阳，我喜欢人，我喜欢所有我看到的东西，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非常令人激动。一定要对现实世界感兴趣，你要觉得它有意思，你要认为它是一个非常大的谜，里面有一个比人脸更充满力量的东西，要有这样的感觉。你有这样的感觉之后，你就能把这个世界描绘下来了。你可能画得好，画得不太好，但是不能够怀疑现实世界是一个出发点。 张敢 北宋时期的很多绘画带有很强的写实主义的精神，比如我们看到《清明上河图》这些作品，带有很强的写实主义态度。包括像当时的邓春在《画记》里面记载了很多故事，这都说明当时中国人对写实主义其实是非常感兴趣的。只不过它呈现的方式跟西方有所区别，恰恰是两种文化的差异，但是它不是高低之分，而是不同的意趣。恰恰是这样不同的意趣让我们当代的艺术世界充满了一个非常丰富的面容。如果我们研究西方美术史的话，我们会发现，其实写实主义这种艺术形式其实从来也没有消失过，只不过在我们写西方现代艺术史的时候，很多写实主义艺术家被有意识地遮蔽掉了，有意识地放大一些探索新潮、前卫风格的艺术家。这当然无可厚非，我们总希望艺术世界充满了变化，充满了新鲜的一些面貌，但是其实写实主义也在随着时代的变化发生着变革，它就像石涛讲的“笔墨当随时代”。其实写实主义艺术家，他们的表现方式也在随着时代变化，我想洛佩兹先生的作品，它没有发生在100年前，而是在这个时代才能够出现，所以它也代表了这个时代的一些特征。 《清明上河图》局部 北宋 张择端 我觉得现代主义还有一个问题在哪儿？它自己标榜自己是一种精英艺术。格林伯格在写文章的时候，有意识地把前卫艺术风格探索和语言探索，摆在了一个精英艺术的位置上。对于大众喜闻乐见的艺术，放在所谓的庸俗的位置上。这种形式主义理论，其实到后来已经遭到了西方学者的批判。后现代主义时期艺术更加的多元，写实主义也焕发了新的生命力。在美国出现照相写实主义等等，当时还出现了新印象派，比如像菲利普·加斯顿，本来是抽象表现主义的画家，70年代他重新转向具象的绘画创作，这就说明写实主义艺术在当时还是非常有生命力的。像洛佩兹先生也是以一种坚守，向我们呈现了写实主义的无限可能性。我觉得对于年轻的学子而言，其实大家在面对当代艺术的时候，不一定去从语言本身去决定它是不是反映这个时代，而在于你表达了什么样的内容？在于你表达了什么样的思想情感？怎么样去感知这个世界？感知到了什么？在作品里如何呈现？这才是最重要的。 《线》局部 1978年 菲利普·加斯顿【美国】 安东尼奥·洛佩兹·加西亚 我走出了自己的画室。你完全可以通过一张照片来画，但是照片，没有那种声音，没有那种复杂变化的光线、生命、活动、运动。你要是喜欢一个地方的话，你想来画一幅画的时候，你会克服一切的困难。确实当时（写生）很热，而且在周围的观众也会打扰到我。但是没关系，我每天都坚持，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这是来自于我内心的一种追求。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我就不创作了，这是我的生活，这是我的乐趣。 马德里街头 我的叔叔托雷斯，我小时候看到他去田野里面，带着画板，带着画架，要么就是刮风下雨，要么就是天很热，他都是这么画的，索罗亚也是这样的，安德烈斯也是这么画的，安德鲁·怀斯也是这样的。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必须这么做，是我们自愿来做的，好像我们一个人帮另外一个人的时候的自愿一样，否则的话就不值得这么做了。 《克里斯蒂娜的世界》 52.5cm x 121cm 1948年 安德鲁·怀斯【美国】 张敢 洛佩兹先生的这种回答让我非常感动，他告诉我们艺术家应该有的状态、境界，我觉得这种选择决定了洛佩兹先生今天在艺术上的成就，决定了艺术家艺术作品的高度，我觉得这对于年轻的学子特别的有启示意义。 刚才洛佩兹先生讲他画那个街景，他不画不行。所有艺术家都会面临这样的情况。我自己也是，我愿意画农村，因为农村是我特别愿意（表现的一个主题），尤其是中国的农村。我画农村画了20多年，可能一画画一天，不挪地方。也许在别人看来这个人好像很傻，为什么去做这样的事情，但对艺术家来讲这是一种享受，他愿意面对。 安东尼奥·洛佩兹·加西亚 之前，我和安德烈斯一起去西班牙南部的安达卢西亚的海边，我们一起去绘画海边的风景，我们俩一整天地绘画，感觉非常美好。每个画家通过他个人的表达，可以把同样的一个主题画成不同的形式，也就是说在同样的一个客观的、具体的图像之前，每一个画家就可以有不同的表达方式，所以艺术是永远存在的，因为我们的人的情感是要不断地变化，我们要把它表达出来，这就是画家的责任。 刘巨德 洛佩兹先生讲话给我留下了几点印象，第一点就是他的这种艺术的真诚的情感，只有写实艺术能够更直接、更充沛地表达他的内心；第二点，他说到了他每次写实的时候，不是把一个对象搬到画布上，他是把自己的心灵、情感注入，非常像中国话讲的心物合一。第三点我就感觉他之所以搞写实绘画，是一种信仰，是他灵魂的归宿。这都是非常感人的，这是一个艺术家真正的一种情感，所以他能够创造这样灿烂的艺术。 王宏剑 现当今的大多数画家都是照着照片来画，但是照片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没有风，人员的流动。照片是静止的，它几乎是在千分之几秒、百分之几秒中完成了世界的图像。绘画是把你整个写生过程当中的声音、温度、人员、情感还有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感受同时集中在一个平面的三维空间中。他还包括另外一个空间就是时间空间，再加上思想，就是五维空间了。中国绘画是空间并峙，不仅仅是视觉空间，视觉的背后还有抽象布局。这是绘画非常精妙奥秘之处。 何红舟 我向洛佩兹先生提一个问题。他在画榅桲树的时候，不断地用钉子来测量自己的位置和对象之间的距离。让我想到80年代，英国画家尤恩·厄格罗，他来中国教学的时候也是不断地靠测量的方式。这种测量很简单，就像我们人的手臂，伸长以后作为一个长度的支点，靠比较大小高低上面的一些痕迹，测量对象相互之间的那种比例空间的关系。尤恩曾经讲过，当你用你的眼睛去看，所谓目测的时候，其实是未必能达到位置的精确度的。不知道洛佩兹先生是怎么来做判断的？ 尤恩·厄格罗作品 安东尼奥·洛佩兹·加西亚 有很多人沉迷于精确、精准。比如说贾科梅蒂创作的时候，先把这幅画放在同一个地方，放远一点，放近一点，哪怕只有两厘米的差别，也不行，因为它是寻找一种精确度。梵高有他的方式，是用他的曲线，他的方式是非常远离于现实的，他是把这样的画画到极限的。这个精确点不仅仅是大小，而是一切。对我来说是一种色调。这个蓝天的色调不一定要找到一个确切的蓝色调，肉色调也是一样的。这种精确性，这种对大小、尺寸、色调、光线的要求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是我的出发点。对其他人来说也许是一种拖累。但对我来讲是非常有用的。 庞茂琨 谈到写实主义，或者说写实绘画，我觉得在中国它的普及和大家的热衷程度，确实是胜于现在其他好多国家，它也正好说明中国今天的绘画对整个西方的传统的传承与延续。中国从学院教育开始，它的体系实际上就是一种写实主义为基本起点来展开的。我觉得中国人对写实有他自己的一些理解，因为中国传统文化意识对今天我们还是有影响作用。中国人更讲究触景生情，虽然是呈现的眼见的事物，真实的东西，也更重视画里面的一种诗意，无论在主题的呈现上，在意境的表达上，会更多地去着力。我们看到像洛佩兹先生就具有这种诗人的特殊气质，可以把图像或者是一个景象转换为一种主观情感干预的结果，很明显的能感受到他的画有某种诗意在里面，这一点我觉得跟中国现在很多艺术家的观点是相通的。当然绘画的表面的样式肯定会不一样，包括风格，还有造型，一些自己的喜好，包括色彩，包括构成，包括选择的情境，可能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是总体上我觉得这一点是共通的，就是主观的东西和客观的东西如何结合，如何相互渗透和谐，这是写实绘画最重要的东西。 《斜躺的尼娜》 油画 140cm x 160cm 2020年 庞茂琨 张敢 庞老师的作品本身就是这样一个实际的创作，特别注重对写实语言的传统回归的一种追溯，他的绘画里头经常会跟西方传统绘画有一个并峙，有一个反复，会把自己也加到这个形象里面来，这对写实主义本身也是一个很好的探索和阐释。 张敢 今天中国和西班牙艺术家之间的对谈，达成了一个非常大的共识，大家对这种写实主义艺术以及支持这种艺术的、支撑这种艺术的，对情感的表达，对精神性的表达，都是持相同的态度和观点。写实主义艺术基于这样一个平台，给大家提供了一个更好的交流空间。我想它会永存，而且会有非常大的生命力，在未来，大家都会为这个世界贡献出更多更优秀的作品。 欢迎观看论坛完整版视频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rP4y1j7T6?share_source=copy_web 资料提供 | 绘画系 部分图片来源 | 论坛嘉宾 编辑 | 罗雪辉 刁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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