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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临睡时，母亲来电话，嘱咐我们全家明天回村吃午饭。今天一大早，我们夫妻俩拉扯着五岁的儿子，带了些礼物，驱车回到村里。 母亲今年八十二岁，耳聪目明，能吃能睡，行动利索。她和八十五岁的父亲独自过日子，不愿跟随儿女，嫌不自由。 我们一进门，母亲就开始张罗午饭了，主食准备吃肉包子。面，早已发酵好了，蓬松松的一大盆，散发着淡淡的酸酸的面香。剁猪肉馅儿，母亲就够呛，她没有多大力气了，只好由妻子来剁。我不好意思闲着，主动要求剁白菜。 猪肉、白菜、葱、姜，都已经准备好了，调制馅儿的事情，母亲就坚决不让人了，她要亲手调制。妻子建议用筷子搅拌，母亲撇撇嘴，不屑地说：那能搅拌均匀？说着，母亲就挽起袖子，用双手来拌。 母亲把馅儿握得滋滋响，干得热火朝天。母亲说她今年瘦了，手指头没有以前粗了，戒指老是往下掉，影响干活儿。 我心里明白，母亲十分喜爱那个戒指，那是她出嫁时姥姥送给她的礼物。妻子多次劝母亲干活的时候把戒指摘掉，母亲怕摘下来丢了，并不在意妻子的劝。 我们拌馅儿、擀面皮、捏包子的过程中，家里来过两拔客人。先来的是嫂子，她其实是不能叫客人的。哥哥嫂子在村里种地为生，父母全靠他们俩照顾，我和妹妹在城里上班，倒是得了大便宜。嫂子送过来几块煮熟的冻牛肉，坐了会儿就走了，说是要和我哥进城去。隔壁的王婆婆和母亲年纪差不多，经常来串门，今天看见我们回来了，在炕沿边坐了不大一会儿也走了。 父亲和王婆婆合不来，人家一走，他就骂骂咧咧，没完没了。母亲生气了，骂父亲是“顶门棍子”，不懂人情世故。母亲和父亲一来一往，鸡儿斗架似的，吵开了。母亲劈手夺过父亲手里正捏的包子，骂到：滚开哇，你看你捏的那包子，驴头大，能蒸熟吗？父亲愣在那儿，好像有什么话要说，被母亲一把推走了。 父亲也就悻悻地离开了，手提油光黑亮的象棋布袋子，到村口找人下棋去了。我瞅了瞅面板上捏好的包子，也是，父亲捏的那包子确实够大的，用母亲的话说就是“羊群里跑进几个驴来”。 吃一顿肉包子，真热闹！既有客人来访，又有老夫妻拌嘴，还有我那五岁的儿子打闹。临近中午，肉包子终于捏完了，清理了“战场”，母亲洗手时，说是她的戒指不见了。 我们一家三口和母亲找了大半天，还是没有戒指的影儿。母亲彻底失望了，说：别找了，肯定是有人拿走了！接下来，母亲盘腿坐在炕上，像福尔摩斯探案似的，分析她的戒指的去向—— 她首先怀疑嫂子，这我倒是不觉得奇怪。母亲找不到东西是常有的事，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说嫂子今天拿走了她的红糖，昨天拿走了她的衣服，后天会拿走她的莜面。事实是，她的红糖掉到了水缸底下，她的衣服压在了翻不到底的柜底，她的莜面和白面混到了一起……她找不到的东西，永远是嫂子拿走了；她找不到的东西，最终都会在偶然间碰到；她的东西，永远在和她捉迷藏…… 母亲的第二个怀疑对象是隔壁的王婆婆。母亲听村里的人们咬耳朵，王婆婆手脚不干净。可是，母亲又不得不承认，王婆婆和我们家邻居几十年，从来没有拿过我们的东西。然而，每当母亲找不到东西的时候，王婆婆都难逃“一劫”。 听母亲说到她的第三个怀疑对象，我傻眼了！她怀疑父亲拿走了戒指。母亲说父亲和后巷子的李五老婆婆不大对劲，两个老家伙眉来眼去，肯定有事。这不，好在她看得紧，不然，父亲把碗筷都送给李五老婆婆了。 我听着，笑出了眼泪，妈呀，你可真逗趣！看我笑得异样，母亲突然凑到我眼前，问我道：你岳母手上有没有带戒指？我在用手背擦眼泪的时候，猛然间顿悟，母亲是怀疑妻子拿走了她的戒指，嘱咐我盯着点儿。我心里祷告：上帝啊，好在妻子带儿子去村里的小卖部买“雪碧”去了，不然，这顿饭还不知吃出啥“烟火”来！万幸的是，我和哥哥以及我们各自的儿子，还没有成为母亲怀疑的对象，连妹妹都没有这个特殊的待遇！ 中午饭开吃了，母亲的情绪显然有些低落，屋里的气氛不像往常那样红火。儿子专门挑他爷爷捏的肉包子吃，说馅儿大，肉多。 突然间，儿子把嚼到嘴里的包子喷到手中的不锈钢碗里，另一只手捂起一侧的脸来，同时伴有金属磕碰的声音。大伙儿把头凑到儿子的碗边一瞧，啊，一枚戒指——母亲的戒指！ 这下可好了，母亲自然就缓过脸色来了，冲父亲骂到：死老头，包的时候不看！生性沉默寡言的父亲粗声粗气地反驳道：我正要把戒指拿出来，你把那个包子抢走了。我正要和你说，你又推我走开了。这怨谁了？死老婆子！ 母亲大笑，她拍了拍坐在她旁边的我的肩膀，对我说：看你这个死妈，还有可多好吃的，忘了给你们热了！母亲说的好吃的有：嫂子送来的熟牛肉，王婆婆昨天给的家生豆芽菜，妻子拿来的烧鸡，父亲舍不得自个儿喝的红盖汾酒。 母亲把这些好吃的打理好后，上了炕，挨着她五岁的孙子，盘腿而坐。笑眯眯地对孙子说：美小子，好好吃哇，奶奶有的是好吃的！ 只见儿子两手捂着脸，呲牙咧嘴地说：奶奶，我吃不下——牙疼！ 母亲摸着儿子的头，哭了。边抹眼泪边说：好孙子，奶奶也吃不下，你吃不上，奶奶——心疼！ 声明：本平台发表的原创作品，不代表平台观点，如有文责，作者自负；转载本平台原创作品，请注明文章来源。 表达｜发现  本文由“壹伴编辑器”提供技术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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