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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3)班往事

 新用户45364845 2022-03-16

   那天在一个饭局上偶遇英语启蒙老师王仁华老师。所谓老师,其实只教过我一年。但老师可以不记得我,我却不能不执弟子礼。一番寒暄之后,聊起了昔日往事。

万合中学只呆了初一一年,对于87届万合中学初三(3)班而言,我很少记起,因为我只是个过客,而不是归人。

1984年下半年,我11岁。险险地通过了小学升初中考试,考进了万合中学,分在了初一(3)班,班主任是田昭柳老师。

田老师第一个晚自习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那个年代的零食就是家里地里出产的一些物事。临要晚自习,我用纸包了一些生芝麻揣在口袋里。没有作业,老师也没布置任务,新发的语文书也读了好几遍了。百无聊赖之际,突然想起兜里的芝麻。四顾无人,便偷偷打开纸包,对着芝麻舔了起来。

人在无比享受的时候,常常会忽略危险的存在。抬头时,田老师已站在我跟前,像尊黑铁塔。田老师一脸络腮胡须,大约是经过暑假的双抢,脸上的黑还未完全褪去,与神威凛凛的黑张飞黑李逵无异。

“嗨呀,抓了一只老鼠偷芝麻吃。”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现在想来,赤子之心的同学们笑声里并不含有恶意,只是觉得好玩罢了。但也足以让我羞红了脸,我虽然顽劣,但也知道“老鼠”并不是什么美称。

万合中学在80年代的教室还是瓦房,地面也没有硬化,讲台处有个老鼠洞赫然在目。

“不能一个人吃啊,要分点你的兄弟们吃。把剩下的芝麻倒到那个老鼠洞里去。”教室里又一次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11岁的孩子,能做的只有服从。在一片愉快的笑声中我把芝麻准确地灌进了洞里。心里庆幸还好田老师没有打我,比起小学五年级的肖老师拎耳朵,那简直是小菜一碟啊。

今天的老罗也算温文尔雅了。但据我母亲说,我小时候几乎天天有人上门告状,是个“猫儿过也要拔根毛”的懵懂顽童。如果没有像田老师那样的严师调教,那简直可以飞上天。

田老师虽然凶神恶煞,但对待学生倒也对事不对人。我就记得有一次写作文,大概是学习怎样描写,我写了一篇《田野奏鸣曲》,运用了大量的比喻拟人修辞来描写乡村的田野,田老师大为赞赏,在班上宣读了我的作文,惹来很多艳羡中夹杂着讶异的眼光,让我飘飘欲飞。

其实田老师不知道我这篇文章是抄的,但也许可能知道,谁知道呢?我只知道我自此爱上语文了,最后竟也成了语文老师,靠文字养家糊口,靠文字赢得尊重和认可。我想这并不是老师的无心插柳,更应该理解为老师的有心栽花吧。

数学就不行了,那是对数学老师本能的讨厌造成的。数学老师(据说已然作古)有个宠爱的儿子还在读小学,经常窜到班上来玩。玩,本来是没啥事的,就是有点肆无忌惮。有一次在操场上来撩我,居然用橡皮筋来弹我。遇到比他顽劣的罗同学,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我毫不留情地在皮肉上招呼了他一顿,他打不过,便哭哭啼啼地回家向父亲告状了。数学老师生生罚我在他的房间门口站了一天,幸好我在万中有个亲哥偷偷送饭来我吃,否则会饿晕了。

有了这件事,可以想见对数学老师会有多么讨厌。11岁的孩子还没有前途的概念,便也拿前途和老师较劲,上他的课就是不听,这一来数学成绩急遽直下。

有一次因式分解测验,田老师发卷。轮到我时,田老师说:“东方红,太阳升。”我惊诧莫名,不知其所云。田老师又说:“你得了一个日头,饼分。”教室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笑就笑呗,反正老子就这样。罗同学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后来的数学考试继续“东方红,太阳升”。

罗同学可以不在乎,可是他在县城工作的老子不敢不在乎。在一轮又一轮的“太阳升”后,终于痛打了他一顿,把罗同学转到县城读书去了。我在万合中学的求学也就就此终结了。

人挪活,树挪死。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后来我在泰和二中初三升学考试数学成绩差一分满分。可见,我并不是学数学没有天赋,老师的作用其实很重要。老师如何对待学生有时候真的可以决定学生的未来。

现在我也做了老师,也惩罚学生。但绝不敢因为个人恩怨来对待学生,尽量做到公平公正,做到对事不对人。

都是顽童,信息闭塞,与外界完全隔离;又吃不饱,能看到的幸福无非是有点零食吃。初一不是没有友谊,只不过友谊是建立在零食的基础上,能分享零食的同学就会成为好基友。

文平和书意便是我的好基友,玩得最亲密。都是通学生,虽然那时候家家都穷,但穷有穷时的零食。尤其文平兄,他家在万合圩开店,他大约也会帮家里卖点东西,能接触到现金,今天五分,明天一毛。有一次神秘地掏出一个火柴盒打开给书意和我看。天啦天!我和书意看得两眼放绿光,火柴盒里有整整七元钱。

文平兄能把七元钱暴露给我俩看,意味着他肯与我们分享这笔巨款。万中旁边罗诗练和赵德发的代销店便成为了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自然,经济基础决定政治地位,文平成了我们的老大。

书意的爷爷是黄埔军校毕业生,解放前逃离台湾。84年已然解禁,会有一些钱寄回老家。书意是家里的长孙,她的奶奶也经常有钱给他,只不过不多,他也好吃,存不住钱,便没文平财大气粗,屈居老二。

我没钱,只能当小三。但我也不小气,虽然没钱,但经常偷家里的花生、番薯干出来与他们分享。记得有一次我们仨在教室前的土堆分享番薯干,一边吃一边玩耍,我把文平一推,他脸朝下滑下去。等他站起来,我们发现他满嘴是血,眼里是痛得没有落下来的生眼泪。我吓坏了,但他仍旧没有忘记使劲嚼着嘴里的番薯干,三人笑成一团,笑出了眼泪。只不过我和书意的是开心的,而文平兄的眼泪既有开心也有疼痛。

在物质贫乏的年代,有吃的并且能惦着你的人,绝对是可以相交的人。吃有时候真的是可以检验一个人,人类最美好的品德是能分享,不自私,别无其他。成天嚷嚷要奉献的人其实最不可靠。

我们仨只相处一年就各奔东西了。但友谊一直持续到98年,后来合伙做了点小生意,因为经济和生存生出许多矛盾。生意虽小,但足以改变我们人生的轨迹。从此分道扬镳,各谋生路。只是造化弄人,书意今年因肺癌抛妻别子驾鹤西去;文平兄在家照顾中风的老娘,没办法工作;我也谈不上好,只是听闻这些不好的消息,无比伤感,除了在经济上稍表心意,还能做什么呢?

1984年,万合中学,初一(3)班,一群孩子开始了他们的初中生活。他们个个贫穷,他们没有远大的理想,他们也不知道未来,只是一路风尘仆仆,一路跌跌撞撞,哭着、笑着、诚实着,偶尔也欺骗着,走到了2019年,还将继续走下去......

(初三3班部分同学聚会合影)

是啊!人生有许多事情,正如船后的波纹,总要过后才觉得美丽。一(3)班的同学们,愿你们终将被生活温柔以待;如果你觉得没有温柔,那是因为温柔还在路上。它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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