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班主任的烦恼

今天朝读课又找大年（化名）聊了一会，虽然昨天晚上找他发了一通脾气，可朝读课又发现他打瞌睡。

如同一个患者，你告诉他要既来之则安之，要坚强面对，但病终究并不在你身上。班主任也是这样，做学生工作很容易的，但你不是他，你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你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你理想中的他和现实中的他总是无法相洽。这就是我作为一个班主任的烦恼。

大年文理分科是以第一名的身份分到13班的。分完班的第二天放寒假过年，不过因为疫情这个年一直过到5月11号才开学。

第一名，应该是能让我放心的吧，甚至有些格外垂青。不过放端午节假的前一天晚上年级领导在班主任群里通报缴了他的手机。这让我有些惊讶，且不说学校禁止带手机入校，就算有人偷偷摸摸带手机进学校，也不应该是他啊。

第二天一大早年级领导把手机给我叫我处理。我找到大年，问他为什么把手机带学校。一问一答中，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原来大年是单亲家庭，父亲常年在外面打工，寄居在伯父家，现在伯父也出去打工了，所以需要一个手机和家人联系。我问他端午节去哪里过呢，他说自己一个人过。我听了顿时心疼起他来，甚至想叫他到我家过端午节，便把手机还给他，嘱他把手机带回家不要再带过来了，并且告诉他以后要和家人打电话，我的手机就是他的手机，随时来问我要就是了。

鲁迅先生说：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国人。但我不是那种人，向来我总是把人往好处想，倒像苏轼所言“眼前见天下无一不好人”。毫无疑问，我相信了大年。

但人心是会变的，一个长长的疫情让大年变了。可以断定的是在没有班主任的监督下，他已经完全被网络游戏勾走了魂，即使在未分班前大年考过年级第一，但这只是曾经。而大年的父亲，当然不能说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个好父亲真的需要太多的支撑，陪伴儿子固然重要，但一日三餐和儿子的学费似乎要重要于陪伴和精神的交流。班上太多的孩子都是这种家庭，父母不得不外出打工谋生，而牺牲了与孩子朝夕相处的时间。

人为了逃避惩罚，总是容易说谎。他把手机带到学校不是或者说不主要是和家长沟通，主要是用于玩游戏。大年并没有把手机带回家，而是继续留在了学校，利用晚上的时间玩游戏。

我想人总是会犯错的，这是我当班主任的认知前提，正因为学生会犯错，才需要班主任的存在。但屡次的教育并不能取得效果，一则让我觉得失败，二则让我觉得学生是不是在利用我的仁慈，这当然让我有了被学生捉弄的恼羞成怒。

把大年放到平行班（本班是尖子班）去在班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一个晚上他又被宿管抓到晚上玩手机，第二天一大早另一个同学来向我承认错误说玩手机被抓到了。很明显这是大年有前科，怕我处理他，便串通其他同学顶包来逃避处罚。我勃然大怒，就差给他们每人两个耳光。

我失去了耐心，冷冷地说：你把桌子搬到某某班，等下我沟通好吃完早饭你就搬。

可是，我真的能放弃他吗？毕竟平行班的学风肯定不如尖子班，去到平行班会不会自暴自弃呢？毕竟他是个学习的材料啊！

大年去到平行班的前几天是我最难受的几天。虽说茫茫人海里，每个人真的是可有可无的，可对他自己，对他的家庭，他又是独一无二的，我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毕竟一场师生缘分。可是不杀鸡儆猴，班上的手机肯定会泛滥起来。

过了几天，我找到他，告诉他下次月考考进年级前二十名就回到班上来。我想他应该还是想回来的，他也确实做到了。但他的游戏瘾肯定没有彻底戒除。

不知不觉高二放暑假了，暑假他肯定又在不断玩手机。按照惯例，开学就是期初考试。他的成绩又到了理科班一百名开外。我不得不打电话给他的父亲询问情况，得到的信息是每天都关在房间，有时甚至一天也不煮饭，最多吃碗方便面，他自己要上班，也没有时间管他。最后，他的父亲冷冰冰地说：老师，让他，考得到本科就考，考不到等高中毕业就让他去打工。

这话当然是气话，但也确实是无可奈何了。我相信不管用正确或是错误的方法，大年的父亲肯定干预过，但收效甚微甚至可能是没有。

父亲可以说让他，但我不能，我是专业的教育工作者，是他的班主任，除非他不在班上，否则怎么能不管？

大年的成绩还是不温不火，但在高三的紧张氛围下，估计他或主动或被动也把时间和经历更多地放在学习上，成绩也有所回升。

但昨晚又被他气到了，作文全班就他一个人没交，是我班主任的作业。其他的呢？可想而知。把他找到办公室问，就是一句话“不知道写”，我真是黔驴技穷，不知道怎样做他的思想工作，一顿劈里啪啦的臭骂，效不效果也不知道，只是想让他知道我对他的学习态度的不满。

今天早上下朝读，又看到他小鸡啄米打瞌睡。心里没有了怒火，想是不是孩子的身体出了状况。于是又找他到走廊上谈心，询问他为什么打瞌睡，说寝室两个人打呼噜特别响，晚上睡不着。又问他和父母平时有没有沟通，他说很少。我说，虽然父母离异，但父母的选择是你改变不了的，你能掌控的只有自己，有比我们幸运的人，也有比我们不幸的人，至少父母给了我们一条可以拼搏的命，这就足够了。想一想自己现在能做什么，把眼前事做好就会有美好的未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

大年进教室去了，可是我仍不能确定他就会朝着我预设的方向前进。也许，正如《红与黑》里司汤达所言：如果他是树的种子，他自然会长成大树；如果他是一颗草籽，他只能长成草。

而我，不管学生是树种还是草种，我是园丁，灌溉的职责是我的。爱不会万能，但有总比没有更好，尽可能多给点爱，让他觉得有人在乎他，呵护他，不至于还没有发芽就夭折于地底下。

大年，你要长出来啊！大树有大树的伟岸，小草有小草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