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洗枕托梦

唐白甫grpj8q5p 2022-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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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枕托梦

薛青峰

假如问枕头要睡眠质量的话，恰巧瞌睡遇上枕头，一夜无梦，一觉睡到自然醒，这真是天下最惬意的美事。

长期以来，我以为夜里不做梦，睡眠才好。然而，从生理和心理角度讲，“有梦睡眠有助于大脑健康”，我请教度娘，明白了梦的由来。

做梦，是小脑还没有休息。

人不能没有梦。一生有梦相伴是多么幸福的事。童年，枕着母亲温暖的臂弯入梦；少年，枕着母亲严厉的训斥入梦；青年，枕着母亲翘首的目光入梦；壮年，枕着母亲的饭香入梦。一生有梦，儿子的梦就是母亲的梦。有的梦破灭了，有的梦实现了，母亲欣慰。

今天，我寄梦于天命之年，枕着对母亲的思念入情。

我的老师告诉我，五十岁人生刚开始。这个开始是社会学意义上的追梦人，梦是生存的潜意识符号，人们都渴望舒服的枕头能萦绕香甜的美梦，愿我们做好梦，做美梦，但不要做噩梦。

最近，我的颈椎病又犯了，妻子说，你换个枕头，枕硬一点的好。我说不是枕头的事。我的颈椎病与枕头无关，是我日久伏案工作，不注意保养，不坚持锻炼的结果。

其实，是我不想换。现在的枕头是母亲给我做的，里面装着荞麦皮，我枕了很长时间了。这个枕头原来是母亲给我女儿做的小枕头。自从我患上颈椎病，医生说要低枕，我就开始枕女儿这个小枕头，感觉很舒服。前几日，我拆洗了这个枕头，把枕套都换成新的。把荞麦皮清洗了三遍。我揉洗荞麦皮时，眼前出现了母亲生前拆洗家里的枕头的情景。

每年六月，母亲都会定时把全家六人的枕头拆洗一遍。每次洗我的枕头时，母亲都会说，就数青峰的头油最重，你的枕头不能半年洗一次，要三个月洗一次。我从来没有洗过自己的枕头，都是母亲给洗。母亲去世以后，生活原有的章法节奏、步履意韵也跟着母亲走了。比如洗枕头，是我那天心血来潮，感觉时间太久了，平时只洗枕巾是浅表的干净，不管用的，真正的卫生清洁是要像母亲一样把渗进荞麦皮里的头油洗干净。我洗了。没有丢弃母亲留下的这份念想。

但我做事的姿态没有母亲那样干练利落。母亲洗枕头一天就完成了。晚上，我就可以枕着散发出清新芬芳的肥皂味的干净枕头进入梦乡。现在，我把枕头拆开以后，把荞麦皮倒进脸盆里，放在阳台上晒了十天。这时，妻子买回来一个名叫“生态竹枕头”，是竹子纤维做成的枕面，填充物是100%的天然植物原料芋母花。

我知道，生态是一个旗号，后面跟着健康的安慰。我国历来有用荞麦皮制作枕头的传统。荞麦皮制造的枕头的优点有弹性好，荞麦皮呈棱形，软硬适度；透气性好，壳与壳之间自然形成完美透气通道，彻底凉爽舒适。适用性好，用来填充枕头，在各种睡姿下，可自动适应你的头与颈的轮廓，确保头部血液通畅完全放松紧张的肌肉。耐用性，荞麦壳能在地下埋藏百年不变质，久晒水洗不变质。

我不知道芋母花是什么植物。上网查，没有结果，而用芋母花当填充物的枕头布满了网页。我想，芋母花与荞麦皮的性质应该是一样的。要不，商家为什么用它做枕芯呢。

这十天，我就枕这个生态竹枕头。我放假了，才开始洗。我洗的慢，洗了三水，把水控干以后，铺在阳台上晒，晒了三天。完全仿照母亲的做法。那时，母亲要把洗好的荞麦皮拿到楼下的篮球场去晒。她在水泥地上铺一个被单，再把荞麦皮铺上去，用手拨开，拨匀。六月的阳光一会儿就把水分蒸发干了。荞麦皮里浸透了阳光的芳香。枕套也洗干净了。下午吃饭前，母亲已经把洗干净缝好的枕头平整地放在床上。母亲说用荞麦皮填充的枕头，冬暖夏凉，枕上不会“落枕”。

妻子不会针线，我只好穿针引线，亲自去缝枕套，针脚当然没有母亲的细密，我就来回走针，走了两趟针。我仿照母亲的做法把枕头洗了缝好。我把妻子买的生态竹枕头放在沙发上做垫腰，我枕着母亲留下的枕头入梦乡。

我女儿出生时，母亲给做了两个枕头，一个是幼儿时期睡头型的枕头，里面装着小米，另一个是荞麦皮的枕头。女儿就枕着这个枕头读完了大学，只是母亲病逝得早，没有看到孙女上大学的情景。

准备给母亲过60岁生日时，我想给老人家买一个玉枕，让一辈子节俭的母亲享受享受，可到了银川的玉器店一看，价格退了我。我在柜台前犹豫好久，选了便宜的一款玉镯送给母亲。现在想起来，真叫后悔。那时我就咬咬牙，自己紧一点，也应该给母亲送一款玉枕，让母亲枕几年。因为母亲68岁就病逝了。

家里还有两个枕头是母亲给做的。

我结婚时买了一对红色的绸面枕头，柔绵绵，煞是好看。枕了没有多久，妻子给泡在水里洗了，颜色顿然褪去，柔绵绵变为皱巴巴。原来里面装着旧棉花。母亲说，枕头里填棉花不好，头热。那年秋天，母亲到郊外农村转悠，看到农民在场院里打荞麦，就问人家要了一大袋子荞麦皮。回到家，她洗了好几遍，洗得好辛苦。不久，母亲就给我们送来两个崭新的荞麦皮枕头。

《本草纲目》记载，使用荞麦壳做成的枕头能至老明目，清热解凉，促进睡眠。母亲是一个家庭妇女，她用荞麦皮做枕头大概不会有《中药典》方面的知识，对荞麦皮的医疗健康功效也知之甚少，但用荞麦皮做枕头是中国人的传统生活方式，母亲遵循这个生活方式，并且我也遵循这个生活方式，已经步入老年。

母亲的一些生活习惯，时常在我的记忆中流出。我低头看书时间长了，母亲就会提醒我活动活动脖子。枕荞麦皮枕头对颈椎病、失眠患者有疗效，荞麦皮枕头夏凉冬暖、透气安神、解除疲劳。我想，母亲一定知道我患上严重的颈椎病。在梦中提醒我该洗枕头了，不要忘记保持睡眠生活的干净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