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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阅读之《庖丁解牛》

 木下客 2022-03-19

木下客原创作品

小阅读之《庖丁解牛》

我们基本上不可能与庄子对话,因为我们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都远远的被他抛弃了。当我们在梦里寻找蝴蝶的时候,庄子早已不知去向。

所以,我们只能虔诚的膜拜,希求一知半解,渴望登堂入室,但我们总是无能为力。于是,我们只好模拟那逍遥的外表,为养生帖一方膏药。

这要换一个角度才好。

金庸的《书剑恩仇录》里,写到了陈家洛等人被追杀到一个山洞里,无处可逃,却意外地发现了一部“武功秘籍”,而那秘籍便是陈家洛烂熟于胸却又浑然不觉的《庄子》。武侠小说总是有偶然的,当他看到《养生主》中被标注的文字之后,陈家洛忽然的就明白了武功的上乘境界,心领神会,悟出了武功的真谛。而这武功真谛,便源自《庄子·养生主》里面的《庖丁解牛》。庖丁解牛的方法,成了武功心法。

解剖牛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如何解剖牛,却是很让人稀罕的事。低级的厨师,每个月要更换一次刀,“折也”,不是因为刀不好,而是因为用刀的方法不对。好一点的厨师,一年更换一次刀,“割也”,虽然经验会告诉他如何去解剖,可他还是不得要领。而真正的解牛高手,完全不是这样的。

他已经“进乎技矣”,也就是说,解牛已超越了技术层面,“所好者道也”,达到了“道”的境界。

这种境界,从表面上看,解牛的过程,完全就是美妙的舞蹈表演,“莫不中音”,没有不合乎音乐节奏的。手肩足膝协调一致,发出的音响轻重适度,曼妙异常,美妙动人。如同古代商汤时期的音乐《桑林》,又好像尧时期的音乐《经首》。既典雅庄重,又轻松潇洒。令人目眩神摇。

当然,解牛也有遇到困难的时候,“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每当遇到骨节交错的地方,难以下刀,庖丁“怵然为戒”,于是“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目光凝聚到那个地方,动作变得很迟缓,刀的运行也很轻微。这便有些像音乐中的休止符,正所谓“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困难被解决,一头硕壮的牛,便“謋然已解,如土委地”。刚才看到的还是完完整整的牛,忽然之间,四分五裂,散落一地。庖丁“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庖丁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表演,志得意满,自如洒脱。读到这里,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古龙小说中的武林高手,不见他怎么出手,也不见他用什么招式,一念之间,对手便委顿于地,好不漂亮。

文惠君看得手舞足蹈,我们也看得心痒难挠。因此,我们可能都会发出这样的疑问:“技盖至此乎?”你的技艺为什么达到了这样的完美境界呢?

庖丁说,其实问题并不复杂,核心是“依乎天理”,“因其固然”,也就是依照牛本身的自然结构。庖丁说,我刚刚开始解牛的时候,所见到的也是一头完完整整的牛;然而三年之后,所见到的已经不是完整的牛了。那么,从一开始的“所见无非全牛”,到三年之后的“未尝见全牛”,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庖丁没有说,庄子也没有说。但我们读者一定要知道,庖丁,一定是“闭关”去了。

这种“闭关”,其实就是静下心来,潜下心去,认真去研究解剖对象的生理结构。先从局部的“大卻”“大窾”入手,再进而研究“技经肯綮”和“大軱”,实际上就是研究牛的筋络骨节的组成和位置。最后才能达到“以神遇不以目视”的目的。这样,经过三年的刻苦练习,终于成就了庖丁解牛的神妙境界。疱丁用来解牛的刀已经十九年了,解剖了上千头牛,可现在还是“若新发于硎”,还像刚刚从磨刀石上磨出来的一样,锋利如初。

在庄子看来,现实社会是纷繁而复杂的,难以掌控,而人要想在这样的社会中立足,直面和正视并不是最佳选择,最好的办法是“避实就虚”。这里的“实”,就是牛的筋骨,“虚”,则是牛的筋骨之间的空隙。只要你能在“空隙”里游走自如,你不但可以保全自己不受到伤害,而且还可以将这个社会“玩弄于股掌之间”,无为而无不为,也就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庄子生活在社会底层,深知底层社会的艰辛。“吾生而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如果能够明白自己在社会中所处的位置,或许我们也可以悠哉游哉,乐不可支。

《庄子》的文章,处处表现出一种神妙的境界,神乎其技,“玄之又玄”。这篇《庖丁解牛》也是如此。在庄子笔下,疱丁不是“神人”,而是“天人”,因为他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实现了技艺的最高水平,目无全牛,游刃有余。这是多么令人神往的一种境界啊。而陈家洛正是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无招胜有招,在对方招式中游走自如,发现其招式中的“空隙”,因而武功也达到上乘境界。

此文在写作上,运用的是传统的“自设宾主法”。文惠君不过是个虚拟的人物,作用不过是引出庖丁的一番言语。这种手法在中国古代的优秀散文中经常可以见到。

我喜欢《庄子》,主要是喜欢他的汪洋恣肆,瑰丽奇特。而《庖丁解牛》更是洋洋洒洒,形神毕现。尤其是对庖丁这一形象的塑造,真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先是对其出神入化的表演作一番细致入微的描写,让人直欲探其究竟;然后一步步由庖丁自己说出其中缘由,抽丝剥茧,令人不得不俯首称臣。再加上文惠君的从旁点缀,真是快哉此文。

庄子(约前369-前286),战国中期哲学家,名周,字子休(一作子沐),蒙(今安徽蒙城,又说河南商丘、山东东明)人。是我国先秦(战国)时期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

庖丁解牛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盖至此乎?”
  

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目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卻,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
  

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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