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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07年的津巴布韦街头，出现了这样一副奇景，一个妇女扛着一麻袋的津巴布韦币上到公交，全部交给了公交司机，但司机却连看都不看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就让妇女入座了。 而这一麻袋里的津巴布韦币，总共达3万亿，但仅仅只值这一趟的车票钱，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荒诞的景象，就是津巴布韦从2000年开始一直没有停过的恶性通货膨胀所造成的。 我们知道在世界历史上，曾经有多个国家发生过极其恶性的通货膨胀，比如说二战前的德国，抗日战争之后的中国。  但其他国家恶性通货膨胀发生后终究会有一个尽头，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经济秩序早晚有恢复的一天。 可历史上还从来没有一个国家像津巴布韦这样通货膨胀时间如此之久，货币贬值如此之大，最后甚至还让政府干脆选择“躺平”，完全放弃采取措施的。 而究其原因，我们也发现津巴布韦的通胀史，其实就是一部津巴布韦政府的“作死史”。 先天不足在历史上津巴布韦长期受到英国的殖民统治，因为独立得太晚，所以也被称之为大英帝国的最后殖民堡垒。 直到1980年津巴布韦才正式获得独立的地位，罗伯特·加布里埃尔·穆加贝担任了第一任总理，之后他实际统治津巴布韦长达30多年。  对津巴布韦人来说，殖民统治是屈辱和残酷的。 在白人统治时期，津巴布韦奉行一种类似于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白人殖民者拥有了大片的土地和种植园，占据社会的中上阶层。 津巴布韦人只能从事非常低贱和基础的劳动工作。这也使得津巴布韦黑人的文化水平低下，技术和知识储备不足，难以胜任现代化的各种工作。 所以在津巴布韦的独立后的第一个10年里，政府重视基础教育，让小学入学人数在5年时间里从8万人上升到200万人，中学入学人数也从6万上升到了46万。  同时政府也对原来殖民政府所忽视的乡村地区扩大了基础建设，尤其是加大了对农村饮用水和卫生设施方面的投入。 这一段时期津巴布韦的建设成就斐然，赢得了世卫组织和国际儿童救助基金会的一致赞誉。 不过基础建设并不是立竿见影的，而且津巴布韦的发展成果也一直面临分配不均的问题。 只占总人口3%的白人依然掌握着大多数的国民收入，与之相对应的是数百万黑人农民仍然生活在了贫困之中。 加上80年代以后津巴布韦多次发生严重旱灾，对农业打击极大，让大量的农民长期无地可耕。  而且白人资本家因为历史原因，依然在国内占据垄断地位，银行总是不愿意给黑人发放贷款，这又限制了津巴布韦的工业发展。 贫困差距扩大，经济增量减少，人口扩张迅速，种种问题让穆加贝政府手足无措，他们只能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提出了求救。 但要知道在80年代到90年代，正是新自由主义大行其道的时候，所以两大机构也没有考虑到津巴布韦的真实情况，张口就建议津巴布韦应该削减政府开支，促进经济自由化。 现在我们都知道了，经济自由化的前提是一定要有强劲的工业作为基础，这样才可以不断地扩大生产，提高国家竞争力。 可对于津巴布韦这样一个农业国来说，贸然自由化根本就是毒药。  然而为了让这两大机构继续放贷给自己，津巴布韦政府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政府按照对方所提出的经济调整计划实施下去，结果就是年均增长率之前还有4%，这一下子就跌到了0.9%。 压缩公共开支造成了一系列的严重后果，先是市场的投资不足，大量岗位消失，失业率飙涨了10%。 教育补贴减少让学校开始提高收费，这又降低了入学率。 公共卫生服务开支的减少那更是字面意义上的“要命”：3年时间里，妇女因为分娩而死亡的人数直接翻了一倍！ 而且取消了基本消费品补贴又让底层人民的生活雪上加霜， 不论是城市还是农村，到处都是哀鸿遍野。  到这个时候种族矛盾就再次浮上台面了，贫穷的黑人开始大范围地袭击白人富裕家庭，许多人发起抗议要求没收外国人的公司。 平民的不满同样指向了政府，认为政府极力袒护跨国公司和前殖民者土地团体的利益，批评他们一直和白人殖民者狼狈为奸掠夺黑人平民。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津巴布韦的状况仍然不见好转，而且还在持续恶化。 到了1998年通货膨胀率已经从10年前的11.6%飙升到了32.6%，与其同时工资还降低了。贫困率更是上升到了63%，后头再一算年均GDP增长率居然还是负数。 本来这样糟糕的经济状况，换任何一个政府都是觉得处理内政都来不及，可穆加贝竟然还在1998年出兵了刚果民主共和国去介入别人的内战。  本来穆加贝的如意算盘是想着趁着刚果内乱去捞一笔来解救自己国家的危机。 结果事与愿违，从刚果那里抢来的三瓜两枣根本就不够自己出兵的开销，国库的亏空越来越大，而且国内到处都是粮食暴动和工人罢工。 同一年在津巴布韦工会大会的推动下，成立了全国制宪大会，要求对现行宪法进行根本性的改革，实际上就是要推翻穆加贝的统治。 到了这个地步的穆加贝也知道自己和津巴布韦都站到了悬崖边上，必须要想办法脱离险境。 但没有人能料到，他所采取的措施最终解救了他自己，但却从后头推了津巴布韦的一把，让整个国家从此跌入了深不见底的通胀深渊。  从土地开始穆加贝很快找到了一个能够转移人民怒火的靶子，那就是国内的白人农场主。 由于历史原因，当时的津巴布韦75%的耕地都掌握在4500多个白人农场主手中，而剩下25%贫瘠土地则由700万黑人农民分得稀碎。 而在经济下滑以来，津巴布韦国内反对这种土地分配不公的声音就一直没有停过，但很长一段时间政府对土地改革的兴趣都不大，这又是为什么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当时津巴布韦独立的时候，英国就担心津巴布韦会像其他国家独立后一样大肆没收白人的土地和财产，所以约定说由英国出钱给津巴布韦来作为白人农场主占地的补偿。  再加上考虑到和西方国家的关系，所以津巴布韦一直都没有去大规模推动土地改革。 可到了1997年事情出现了变化，当时英国工党的布莱尔上台，穆加贝找到他希望能够得到2.5亿英镑的赔偿时，布莱尔却以各种理由推脱。 这是因为他不愿意去兑现前任保守党政府所做的承诺，但又不愿人家批评英国赖账，所以找了很多借口。 比如批评穆加贝政府财政不透明、政治不民主、分配不合理，说了一大堆归根结底两个字：没钱！ 这让穆加贝十分恼火，本来这时候津巴布韦的财政捉襟见肘，就等着这笔钱救命，现在布莱尔一口咬死不给，那穆加贝当然也是撕破脸皮了。  况且民间本来就对白人农场主极其不满，穆加贝正好顺水推舟，立刻就推出了土地改革方案。 而土地改革也成了穆加贝在2000年选举的主轴，帮助他以54%的选票当选，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西方国家的反对，穆加贝推行了名为“快车道”的土地改革计划。 从此规定白人农场主只能拥有最多一个农场，其余农场没收后分配给无地农民和退伍军人。 这项土改涉及津巴布韦3041个白人农场一共大约960万公顷的土地，也就是约等于一个浙江省的大小的土地被分了出去。 这些土地约占全国耕地面积的40%，其产量更是占全国农产品总量的75%。  与此同时，很多退伍士兵等不及具体的分配方案下来，就强行霸占了1200个白人农场，并造成了大量的暴力冲突，许多白人只得逃出津巴布韦。 一开始津巴布韦的法律机关还认定这是违法行为，要求士兵们从农场撤走，但是穆加贝却对黑人老兵的做法表示支持：“我们要让白人知道，土地属于津巴布韦人。”而且认为“土地问题不是司法问题，而是政治问题，不能通过法院解决。” 穆加贝的态度大大鼓舞了黑人，也为他自己在国内赢得了广泛支持。 大量无地农民获得了土地后不满减少，社会骚乱也大幅下降，可以说土地改革对稳定局势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但是津巴布韦人的高兴却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原来白人农场被分割成了好几块分给了不同的农民，这就让原有大型商业农场和种植园迅速解体。 而新分到土地的农民经管能力不足，生产力水平又掉回到了小农经济时代，农业生产力迅速下降，人均粮食产量仅为85公斤。 85公斤是一个什么水平呢？中国1949年的人均产量都超过了200公斤，津巴布韦农业的退步令人咋舌。 通货膨胀的灾难粮食收获的下降让津巴布韦三分之一的人口面临粮荒，自然而然地也让粮食的价格不断升高。 在粮食供不应求的情况下，不论政府怎么采取限价措施都是没有效果的，按照官方指导价根本买不到粮食，而在黑市粮食价格早就一飞冲天。 更糟糕的是，粮食是真正的刚需，人们可以没房子、没车子、不结婚但必须得吃饭。 粮食的涨价就意味着全社会的生产成本上升，是通货膨胀的最重要的影响因素，所以接下来津巴布韦的所有产品都在涨价。 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又是两眼一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徒劳地用行政手段强行限价。 但真要按官方价格出售产品，只能是做一件亏一件，卖一件赔一件，所以商店始终空空如也，黑市却是人声鼎沸。 看到限价没有用，政府又想到提高工资，希望有提高的收入来对冲掉高通胀，结果又导致大批企业和工厂关门倒闭，失业率急速升高。 而穆加贝政府好像是嫌自己的麻烦还不够大一样，居然还多次决定扩大货币印发量以征收铸币税，给已经失控的通货膨胀继续火上浇油。 这一举措导致通货膨胀愈演愈烈，让抢购风、囤积风、涨价风一发不可收拾。 其通胀率2001年为112.1%，2002年猛增至198.93%，2003年598.75%，2004年132.75%，2005年585.84%，2006年1281.11%，2007年66212.3%，2008年更是达到为2200000%！ 与如此夸张的通胀率相匹配的是，津巴布韦货币上的0越来越多，2009年津巴布韦发行了史上最大面值最大的钞票——一张100万亿，但在当地也只够买3个鸡蛋的。 这种长期的恶性通货膨胀让人们被迫用麻袋装着钱外出，在餐馆里人用完餐后，就将成堆的钞票堆在桌上付款。 乘坐一次出租车，点钱所用的时间和出租车行驶的时间几乎相当。 之后大部分人也放弃了使用津巴布韦币进行交易，要么回到了传统的以物易物，要么就用美元和南非兰特进行交易。 到2008年底，津巴布韦经济基本崩溃，财政、金融和税收等关键部门基本停止运转，水电、通讯、医疗、教育等社会公共管理职能也几近瘫痪。 到了这个地步，人们也不由得要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津巴布韦政府在通胀非常严重的情况下，依然要多次开动印钞机推波助澜呢？ 贪婪的代价其实，这一切都源于穆加贝政府的短视和贪婪。 在经济危机的初期，津巴布韦的财政收入大幅下降，这让穆加贝无法完成选前的诸多建设承诺，而且粗暴的土地改革又让他失去了西方国家的援助。 在这种情形下，穆加贝选择了开动印钞机来扩大政府收入。对整个国家来说，这无疑是饮鸩止渴，可作为统治集团，高通胀反而是谋取暴利的工具。 比如少数有影响力的人可以从银行贷到大量资金，在购置资产和兑换外币之后，只要等货币不断贬值，就可以很轻松地抹平掉自己的债务，银行的损失则由广大的小储户共同分担。 再比如，因为通货膨胀在市场上有一定的时间差，统治阶级因为能够接触到第一手的资料，可以利用信息不对等和时间差大搞低买高卖，在短时间里就能牟取暴利。 另外，高通胀也有助于政府控制人口。 在历次选举中，相比于农民，城市居民尤其是工人阶级都更加反对穆加贝，政治抗议的热情也更高。 而通货膨胀主要影响的还是城市居民，他们在日常生活中需要现金交易，在偏远的农村，人们主要是自给自足的生活模式，受通胀的影响较小，这就迫使很多城市居民返乡务农。 所以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削弱了反对者的势力，有助于政府长期维持统治，减少了城市反对派的群众数量。 不过，每一次开动印钞机都是在削减政府的信用，在如此夸张的通货膨胀下，其实也没有人在乎钞票上头有多少个0——反正没有人再用津巴布韦币交易。 到了最后，连津巴布韦政府也懒得装了，2009年2月干脆宣布津巴布韦元停用，公开允许美元和南非货币兰特自由流通。 同时津巴布韦人在银行里原有的津巴布韦币存款则被挂账，也就是银行虽然承认储户有这么多钱，但你要是想换美元——对不起，银行也没有那么多美元储备，所以换不了。 这样一来，津巴布韦币就真的完完全全地成为了废纸，这种措施也被津巴布韦人称为“全国财富清零”，到了最后，普通人还是被政府洗劫一空。 不过这样做的最大好处是，纸面上的恶性通货膨胀到此终于结束。商家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用美元和兰特来标价，至于普通老百姓，只是耸耸肩没有觉得什么不对，毕竟他们早就习惯了用外币进行交易。 所以在2010年8月，津巴布韦工商部部长恩库贝在接受中国《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可以底气十足地宣称：“通货膨胀已经完全不是问题”。 而到了今天为止，津巴布韦已经有9种货币可以公开流通，它们是：美元、澳元、南非兰特、博茨瓦纳普拉、欧元、英镑、日元、人民币和印度卢比。 不过，对于政府来说，铸币权依然是一个巨大诱人的利益来源，所以在经济情况渐渐好转之后，重新发行本币就又被提上了议程。 2019年，在停用津巴布韦币10年后，新津巴布韦元正式发行，这一套新货币的面值就正常了许多，为2元、5元、10元、20元、50元共5种面值。 而政府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用新货币逐步取代现在流通的外国货币。 不过，所有经历过那段恶性通胀历史的津巴布韦人一定都心有余悸，谁又能保证历史不会重演呢？新货币想要重新建立人民的信任，恐怕还需要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 参考资料：1、中国知网：津巴布韦的土地改革；经济与管理科学; 农业科技； 2、中国知网：津巴布韦严重的经济与政治危机剖析；社会科学Ⅰ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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